――冰國異動。(.無彈窗廣告)冷豔稱病謝絕見客,而唯一與冷豔有所接觸的夏玉在前天傳達了一個決策,全麵支持炎國,並向天朝下達戰書。


    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柳色叛亂。


    柳色攜夏侯的兵馬,在南方叛亂。


    天朝的軍隊,賀蘭欽的綏遠軍與夏侯的正規軍一直是天朝的兩大支柱,現在,賀蘭欽被炎國牢牢地牽引在邊境,根本脫不開身。


    緊接著,炎國與天朝邊境暫時停歇的戰火在一個淩晨時分,再次拉響。


    天朝陷入了四麵楚歌之危。


    賀蘭雪召集顯要人氏商討了三天三夜,怎麽也想不出一個好辦法來,到了第四天清晨,其中大多數人已經頂不住了,賀蘭雪無法,隻能放他們先回去。


    鳳九也搖著扇子,望著賀蘭雪笑道:“陛下,若是你再不整理一下自己,王妃回來,一定會認不出你的。”


    賀蘭雪聽聞,轉頭朝旁邊的銅鏡裏望了一眼:鏡子裏的人憔悴而滄桑,唇邊長出了青荏荏的胡渣,頭發有點散,原來神采飛揚的鳳眼也因為疲倦,而略失了風情,倦倦的,很累的樣子。


    “我覺得不錯啊。”賀蘭雪絲毫不為這個形象感到沮喪,反而笑了起來:“看誰還說我長得像女人。”


    鳳九無語望天,眼角卻逸出笑來。


    王爺依舊是王爺,即便坐擁天下,仍然沒有改變。


    “還是去休息吧,現在的情況雖然不太好,但也不至於惹出什麽大麻煩來。陛下還是要保重自己的身體。”鳳九最後,還是好心地勸說了一番。


    賀蘭雪點頭,很虛心地接受了這個建議,“我自己走回去,你也回去休息吧,你身體一向不好,若是出了什麽毛病,回頭鳳七追究起來,鼓動二哥造我的反,那可就頭疼了。”


    鳳七現在暫住在綏遠,雖然與賀蘭欽的關係依舊是兄弟型,可是鳳七對賀蘭欽的影響力,大家是有目共睹的。


    “七姐有時候是很聰明的一個人,有時候,又實在遲鈍得厲害。”鳳九微微一笑。


    鳳七至今都跟賀蘭欽稱兄道弟呢,真正辜負了人家的一片心。


    隻是鳳九不知道,他也辜負了一個人的心。


    鳳家的人,都遲鈍得很。


    賀蘭雪也笑笑,別了鳳九,在清晨幹淨柔和的空氣裏,慢慢地朝寢宮走去,在路上的時候,他想著正一天天越來越近的伊人,心中泛起一陣柔意,連日來的煩悶也清除了不少,可是又想起伊人剛回來,便要陪他一同麵對天朝最大的劫難,賀蘭雪又是一陣自責,這樣一麵想,一麵走,不知不覺,竟然越過了寢宮的位置,一直走到後宮盡頭的靈山前。<strong>最新章節全文閱讀.</strong>


    靈山,是曆代天朝皇帝埋骨的地方。賀蘭淳的假墓,也是安置在此時。


    依次上去,是賀蘭無暇,賀蘭無雙的陵墓。


    陵墓並非禁地,這裏也鮮少人把守,隻有來往的幾個巡邏的,瞧見了賀蘭雪,也隻是畢恭畢敬地行了一禮,哪敢阻攔。


    賀蘭雪站在山腳,仰視著山上的翠柏森森,秋天的風掠過樹梢,死去的人,有種活著的人難以企及的寧靜,他們已淡漠。


    賀蘭雪突然想起,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去拜祭父親了。


    太後也已轉到靈山,與賀蘭無暇合葬,賀蘭雪也很久很久,沒有去探望她了。


    “不知道天朝這次能不能安然地度過這一劫。”賀蘭雪自語了一句,目光凝在山頂的墓碑上,腳步微挪,順著小徑慢慢地往上走去。


    可等他終於停在墓碑前時,他發現碑前還有另一個人。


    一個身穿鬥篷的女子。


    之所以猜成是女子,隻因為,那樣風華絕代的背影,不可能屬於一個男子。即便寬大的鬥篷,即便是黑沉沉的色彩,也絲毫不能掩飾她的光輝。


    仿佛‘風華絕代’四個字,隻為她一個人而造。


    “你是無雙的兒子,還是無暇的兒子?”聽到腳步聲,那人沒有回頭,隻是清清淡淡,很自然地問了一句。


    賀蘭雪愣了愣,怔然地望著那人。


    那人轉過身來,鬥篷的帽簷壓得很低,看不清麵容,可是賀蘭雪依然感到一股壓迫力,一種極無形卻又無法忽視的壓迫力。


    除了陸川之外,賀蘭雪很久沒有從別人身上感覺到壓迫了。


    “你是誰?”他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沉聲問。


    那人略略抬起頭,賀蘭雪隻覺一雙犀利洞悉的眼睛刺棱棱地掃過他的臉,幾乎是下意識的,他全身的真氣倏然擴張,就像遇見危險時,動物的本能。


    “你是賀蘭無暇的兒子。”那人凝視他許久,才輕歎道:“你和你父親長得真像。”


    “你認識家父?”賀蘭雪怔了怔,努力地抑製住自己心中的不安,敬聲問。


    “認識,很熟。”那人如夢囈一般,用極好聽的女中音,緩緩道:“當年我初見他的時候,他不過十幾歲,比你現在小很多。但是眼睛很漂亮,很你一樣漂亮。”


    “你到底是……”賀蘭雪心中一動,似明了,又似不明白。


    “你是無暇的兒子,又在皇宮,那麽,你就是賀蘭雪了?”那人不等賀蘭雪問完,已經率先開口。


    “是,前輩是……”賀蘭雪已經改了稱呼。


    一個與自己父親同時代的人,自然是前輩了。


    “叫我夫人就好。”那人微笑,並沒有多少敵意,她再次打量了賀蘭雪一番,繼而轉頭,重新看著賀蘭無暇的陵墓。


    在賀蘭無暇的陵墓之後,便是賀蘭無雙的陵墓了。


    兩人的陵墓驚人相似,都修繕得分外樸實,除了墓碑上的名字不同之外,墓前的鬆柏、碑上的花紋,乃至於石縫間的青草,都是一模一樣的。


    “無暇一直崇敬無雙,當年什麽都要學他。沒想到臨死時,連墓地都要模仿哥哥的。”那人觀察了許久,忽而笑了,“其實無暇自己便是一個優秀的人,隻是被無雙的光芒遮住了。可惜。”


    賀蘭雪震驚地聽著,半天,才回過神,猶疑地喚著一個有著太多傳奇的名字。


    “息夫人?”


    那人沒有反駁,背對著他的身影亦沒有絲毫觸動。


    “你真的是息夫人?!”賀蘭雪幾欲失聲。


    在天朝,甚至於整片大陸,息夫人真的是一個帶著太多神秘色彩的名字,她的失蹤和她的死亡,她的墓地她留下的圖樣,都是所有人津津樂道的話題。然而賀蘭雪的感觸尤其之深,是因為息夫人與賀蘭家的糾葛,英雄美人,一場情殤江山幾易其主,那是何等的風光,何等的意氣風發。


    然時光無情,風流人物,總被雨打風吹去。曾經的英雄,變成了一杯黃土。曾經的美人――依舊是美人,隻是蕭索在世間之外,再也不能翻雲覆雨、驚豔天下。


    “我可以進無雙的墓地裏看一看嗎?”息夫人並不責怪賀蘭雪的失態,隻是往前走了幾步,越過賀蘭無暇,走到了賀蘭無雙的墓前。


    “伯父並沒有留下遺言說不準後人進去,夫人請便。”賀蘭雪略作思索,便答應了。


    也許,伯父也在等著她吧。


    等了她那麽多年,她終於肯回來看一眼他了。


    “無雙……”息夫人的語氣很平靜,再次說起這個名字,仿佛在說一個不相幹的人,“他是怎麽死的?”


    “病死的。”賀蘭雪跟在不遠的地方,如實地回答道:“當年伯父突然得了一種很奇怪的病,病發時全身潰爛,禦醫束手無策,一個月後,伯父就駕鶴西去了。”


    息夫人的身體顫了顫,她的腳步停了下來。


    片刻,她再次邁出步伐。


    “那不是病。”她輕聲道:“是毒。”


    “是毒?”賀蘭雪微微一詫:難道伯父的死,真的有問題?


    當年太後去世的時候,說父王對不起伯父,說他們欠著賀蘭淳,難道,竟是真的?


    伯父是父皇毒死的?


    這個念頭讓賀蘭雪全身發涼,他沒敢繼續接話,隻是默默地、默默地,跟在息夫人的身後。


    息夫人已經走到了千斤石前,這樣的石頭,若是平常人,隻怕花上幾天幾夜也未必能搖動分毫。即便是賀蘭雪,若是手沒受傷,大概也需要花一些力氣。


    可是他隻看到息夫人伸出手來,玉蔥一般好看纖細的手指貼在石門上――那樣的手,白若脂玉,勻稱好看,幾乎稱得上完美無瑕。根本不屬於一個‘前輩’的手。賀蘭雪恍惚之間,有點摸不清她的年紀,隻覺得,她應該是超脫時光的存在。


    手指輕輕用力,或者說,根本看不出用力的痕跡。


    塵封多年的千斤石,竟然就這樣,如一塊豆腐,不費吹灰之力,緩緩地、緩緩地、升了起來。


    巨石帶動了塵埃,石灰泥屑簌簌落下。


    山裏的風大得嚇人。


    賀蘭雪的眼睛幾乎要迷住了,那紛紛揚揚的灰塵,灑了他一滿身,也灑了前麵的女子一身一頭。


    他們靜站著,等灰塵停歇,息夫人信手取下了鬥篷。


    一頭烏黑柔順的頭發靜靜地披灑了下來。沒有任何裝飾品,沒有發帶,隻是閑閑散散地披在肩頭,垂至腰間。


    瀑布一般。


    賀蘭雪至始至終,都隻看到了她的背影,然而隻是那背影,就勾起他對往昔世界的無限向往。


    那些風華絕代的人物,那個風華絕代的時代。


    “快二十年了,無雙。”息夫人眯起眼睛,透過外麵的秋色,看著墓裏的蕭條。


    空曠的墓,沒有陪葬,沒有裝飾,隻是一間大如沙場的空地,而空地正中間,躺著一具孤零零的棺木。兩人大的棺木,同樣簡單質樸,深棕色的木材已經脫漆,點點滴滴,寫著曆史的斑駁和滄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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