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麵前敗相已呈的棋局,紀老爺子的眉頭皺的愈發緊了。<strong>.</strong>


    他右手執著一枚棋子,心內在不斷思索。


    他也是棋道高手,這一步落子後,後麵五六步會變成什麽樣,他大致都能推算出來。


    不行,不能這樣。


    他將手中那枚‘將’放入棋簍裏,從裏麵拿出了一枚‘弓兵’,再度思考起來。


    這一思考,時間就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就連他身後站立著的老管家紀昌都為他感到焦急了。


    紀老爺子在家下棋,哪怕是和千宋國王下棋,他一般都會陪同在側。


    他的年紀比紀老爺子還大,算是陪著他從小一起長大的。雖為管家,但關係親密如同兄弟。


    現在他也老了,府內許多瑣碎事也不需要他親自過問,這幾年紀老爺子下棋,身後基本都會站著他。


    紀老爺子從前在棋壇戰無不勝,殺得其他人丟盔卸甲的場麵,他見得多了。


    後來紀老爺子漸漸輸給冰雲小姐,他在經曆了最初的震驚之後,同樣也慢慢習慣了下來。


    在他看來,紀老爺子這是在故意找不自在。這幾個月來,他和冰雲小姐的棋藝已經漸漸不在一個等級上了,怎麽下都是自取其辱。


    不過,冰雲小姐的品性倒是沒的說,以前天天輸的時候心平氣和,現在次次贏,依舊還是心平氣和。


    紀昌從未見過她誇耀自己棋藝如何了得,全府上下都知道她棋藝精湛,但他們知道的還是去年她偶然下輸了紀老爺子一次的舊聞。


    他們幾乎都不知道現在紀老爺子已經根本不是冰雲小姐的對手了。


    紀老爺子這一步棋,都已經拖了一刻鍾了,他依舊還是舉棋不定。


    照這樣下去,這盤棋,豈不是要下到天亮?


    若是換成另一個對手,隻怕早已經開始不停抱怨催促了吧?可是,對麵的冰雲小姐臉上卻沒有絲毫不耐之色,她靜靜坐在那,仿佛能一直等到地老天荒一般。


    紀昌跟隨紀老爺子多年,見慣了這老爺子催別人落子。非但催促,還不時用言語打擊對方,就連千宋國王都受到過他的‘摧殘’。


    對比一下眼前的冰雲小姐,那簡直是高下立判呐!


    她這等沉穩性子,著實讓紀昌嘖嘖稱奇。


    若是府內其他幾位公子能有這樣的心性就好了,他暗暗歎道。(.無彈窗廣告)


    隻可惜,她不是男兒之身。


    要不然,老爺恐怕會重重栽培她,教她為政之道,讓她旁觀群臣討論政事,將她作為下一任千宋丞相來培養。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僅僅隻是作為老爺的一個‘棋友’而已。


    紀老爺子終於落下了這一子,對麵的紀冰雲淺淺一笑,幾乎未經任何思考,便同樣緊跟著落了子。


    紀老爺子一看,頓時心內一抽。


    紀冰雲現在下的這一步,事先他竟然沒能想到。


    而這一步落下之後,他已經徹底沒有了回天之力。


    這局棋,又要輸了!他心內哀歎。


    對麵的冰雲肯定更早就看出來,最多再過五六步,自己就會王位不保。


    這丫頭,麵上完全不動聲色,還在等著自己落子。


    非要殺得爺爺落花流水徹底敗亡才肯罷休嗎?


    真是不懂事啊,就不知道讓讓爺爺嗎?何必追殺得這麽緊呢?他已經不知道第幾次在心內埋怨了。


    不行!自己要贏!必須要贏!


    要不然,這口氣始終沒法順過來……


    他右手虛抬,指尖拈著一枚棋子,看似又在思考棋路,其實心思卻已經飄到了別處。


    用正常方法,已經不可能贏她了。雖然很不甘心,但紀老爺子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隻能用非常規的辦法了。


    冰雲呐,別怪爺爺卑鄙啊!爺爺這也是教你另一招!


    “聽說,謝家那小子今天回來了。”他忽然看似無意的和紀冰雲閑聊起來。


    謝少英進城時,雖然沒有造成什麽太大聲勢,但也不是偷偷摸摸,沿途看到的人還是不少的。


    紀府自然也有人看到了他,謝少英畢竟是他們紀家未來的大姑爺。他遠行一個多月,現在好不容易回來,這個消息當然要報給老老爺和老爺……


    平時和紀冰雲下棋時,紀老爺子是不太說話的。


    並非他自己話少,而是因為這個孫女不太愛說話。


    自己無論說什麽,她都隻是淡淡回應,或點頭,或嗯嗯哦哦。


    紀老爺子不是沒試過故意逗她說話,亂她的心神,但最終的結果反而是自己心有雜念,而她卻絲毫不受影響。


    仿佛她對什麽事情,都看得很淡一般。久而久之,紀老爺子也覺得自己一個人自說自話很無趣。


    不過,他剛剛這句話,卻成功吸引了紀冰雲的心神。


    “是嗎?他回來了啊!”她抬起頭,臉上綻出了喜不自勝的笑容。


    看到她這迥異於往常恬淡性子的表現,紀老爺子是既高興又生氣。


    高興,是因為這招果然有效。


    生氣,則是因為怒其不爭……


    紀冰雲與謝少英之間的婚事,是十四年前,紀老爺子和謝少英的爺爺親口定下的,當時在場的還有上一任千宋老國王。


    在當時的‘千宋三巨頭’看來,這是門當戶對天作之合。白紀謝這三姓之間,自千宋建國以來,兩百年間雖然也有過芥蒂,但因為無時不在的外敵壓迫,都會很快和好如初。


    三家稱得上是親如兄弟,這等親上加親的事情,三家當時都無人反對。


    謝少英和紀冰雲從小便在一起玩過,算是青梅竹馬了。


    那時候,幾乎所有人都看好這一對金童玉女。


    但隨著謝少英漸漸長大,紀老爺子開始後悔了。


    定川城就這麽大,謝少英做過些什麽,他當然一清二楚。


    紀老爺子必須要承認,謝少英是個好孩子。


    他勤奮刻苦,十來年如一日毫不懈怠的堅持修行,猶如苦行之人一般。


    外界的浮華完全侵蝕不了他,他不酗酒不好色,身上幾乎沒有絲毫不良惡習。他是千宋豪門世家子弟,但他身上並沒有其他權貴子弟的驕矜之氣。


    他從不仗勢欺人,也沒有蠻橫霸道欺壓良善。這一點,許多貴族子弟都不及他。


    但是,這幾年來,紀老爺子卻愈發不看好他與孫女冰雲在一起。


    原因很簡單,他看得出,謝少英是個專心一致埋首於修行的人。這一點,就連許許多多的門派修行者,都望塵莫及。


    他待人接物,確實是有禮有節,進退得當。但紀老爺子縱橫官場數十載,哪能看不出,謝少英隻是在應付別人。


    甚至隻是在他父親謝池的威逼之下,應付別人。


    他的心思,全在修行上。其他事情,都勾不起他的興趣,包括女色。


    謝少英不通兵法,不是個當將軍的料,這一點朝中許多人都有所耳聞。但這一點,紀老爺子反倒並不在意。


    謝少英不會打仗,千宋自有其他人頂上。


    但他對修行的過分執著,卻讓紀老爺子極其不滿。


    這個小子,心中隻有修行,根本就沒有其他人。將冰雲許配給他,將來隻會害了這丫頭。


    他未來的修為就算再高,冰雲在他身邊,也不會得到絲毫體貼和照顧。


    如果紀冰雲現在開口反對,紀老爺子絕對會不顧當年約定,不顧謝紀兩家和千宋國王的勸阻,強行悔婚。


    但令他憤懣而又無奈的是,冰雲這孩子,似乎已經認準了謝少英那臭小子!


    這著實讓紀老爺子想不通。


    這兩個孩子雖然自小就認識,但自從謝少英開始修行後,兩人見麵的次數就越來越少。


    謝少英極少會來紀府看望冰雲,而隨著年齡增漲,冰雲一個女孩子家,總不能老是主動去謝府。


    謝少英身為未來姑爺,每年來紀府的次數不超過兩次。


    他每次來到這裏之後都是在正廳一坐就紋絲不動,他從不會主動去尋冰雲,反而每次都是冰雲主動來正廳見他。


    這讓紀老爺子看得直吹胡子瞪眼。


    他是真正想不通,冰雲到底看上了那臭小子哪一點?


    難道就因為他是個天才修行者?可是少年天才,長大平庸的例子還少嗎?


    難道冰雲看不出,謝少英對她根本就沒意思?嫁給這樣一個人,根本就不值得。


    類似的話,紀老爺子其實已經和她說過多次,可每次她都是淡淡一笑,置若罔聞。


    “嘖,也隻有那小子才能讓你如此在意。”他酸不溜秋地癟了癟嘴。


    對他的話,紀冰雲恍若未聞,反而追問道:“他這次獨自離家,是去哪裏了?”


    “我怎麽知道那臭小子野到哪去了?竟然離家出走,這種人真是太不可靠了。”紀老爺子詆毀道。


    “好男兒誌在四方嘛。”紀冰雲淺淺笑道。


    紀老爺子撇了撇嘴哼哼道:“別哪天一去不回了。”


    “才不會!”紀冰雲連忙搖頭。


    紀老爺子陰陰笑道:“我看呐,很有可能。你也知道,刀光劍影血雨腥風對於修行者來說是家常便飯。嘿嘿嘿,保不準哪天他就……”


    “不準說!”紀冰雲鼓起了小嘴,難得的生了氣。


    隻是,她那生氣的模樣著實太可愛,讓人完全怕不起來。


    換作紀家其他人,哪怕紀冰雲的父親紀景,都不敢這麽對紀老爺子說話,然而紀冰雲卻是個例外。


    “好好好,我不說了,唉。”紀老爺子長歎了口氣,假惺惺地裝出一臉落寞神色。


    這老家夥深明點到即止的精髓。他深信,在自己這日複一日的詆毀和勸說下,終有一天,孫女會改變心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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