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挑戰狂人,在遍尋不著對手之後,竟然將主意打到了當時還不到十六歲的方羽身上。


    他覺得其他聖境潛力都已用盡,竟然異想天開的打算將自己兒子教導起來,好日後和他一戰。


    培養對手這種想法,或許隻有傻子才會有。劍主當然不會是傻子,任何一個能修煉到聖境的人都不會傻。


    或許如果不是有著這些異於常人的偏執念頭,他也不會成為玄羅大陸無敵的存在。


    迦王明白這一點,再加上決鬥之後受傷,他根本無力去阻止什麽。而在內心,他甚至也覺得,或許跟著劍主,真能讓兒子得到最大程度的提升。


    說不定,將來迦王殿會出現一位實力足以媲美劍主的‘刀主’呢?


    不過很可惜,最後劍主失蹤了,而自己那個兒子也從此杳無音信。直到十餘年前,他才終於確定,他們很可能是遭遇不測了……


    這世上並不止一個玄羅大陸,而即便除了蒼羅大陸之外,也還有著茫茫海域。除了人類之外,這世上還有魔獸。


    劍主是玄羅大陸無敵,但卻沒人能保證他是天下無敵。


    得知這個消息之後,迦王如遭雷擊。


    或許是因為有過一位那般出色的兒子,他無法接受他逝去的事實,竟然想要再生一個同樣出色的兒子。


    至於他這第二個兒子方歌,他是一點希望都不抱了。仿佛是上天故意將他的遺傳都傾注在了方羽身上,他這第二個兒子完全就是另一個極端。


    毫無修行資質,不學無術,狂妄自大,縱情聲色,舉止荒唐……


    他隻希望他不要給自己添亂,這次放他去找班摩,根本不存在什麽所謂的計劃陰謀,原因其實簡單得可笑。


    他沒想到,他竟然真的把班摩給找回來了,而且是在班摩和迦王殿結仇之後找回來的。


    更沒想到,這個逆子竟然當眾說出了那麽一番話。


    如果不是他對麵還坐著一個身份實力不遜於他的人,或許他已經忍不住要出去訓斥他了。


    沒錯,這後殿的房內,此時隻有兩人——兩位聖境高手。


    兩人之間擺著一個棋盤,而看那棋子,竟然就是蒼羅大陸上頗為流行的戰棋。


    迦王之所以學會了戰棋,還是對麵那人教他的,對於聖境高手而言,學會這東西隻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據他對麵那人所言,蒼羅大陸現在雖然沒有神境,聖境高手也不多,但卻並不容易攻下,因為有許多訓練有素世俗軍隊。


    迦王最初對此不以為然,在玄羅大陸,普通人隻是用來當苦力的奴隸,誰會指望他們的戰鬥力?


    但在下過幾局戰棋之後,他漸漸改變了這個看法。


    多次輸掉之後,他發現有時候即便將手裏的幾萬普通士兵換成數千中低階修士,或許也還是改變不了原本的敗亡結局。


    前提,是對方的那些士兵真有此人所說的那般靈活而齊整。


    他對麵那人身著淺藍長衫,即便是坐著也依舊顯得身量高大,他那張棱角分明的臉看上去不過三十許。


    他那深邃的雙目之中,流露著一抹漫不經心的慵懶笑意,讓人忍不住想要多看一眼。


    他隻是簡簡單單的坐在那裏,卻已經會讓人禁不住想象他平日裏的風采。


    這是一個讓人無法忽視的人,哪怕他身邊有其他聖境高手,他也必定會是第一個被注意到的。


    這個人,不是連琴又是誰?


    仿佛已經發現迦王的注意力飄到了棋盤之外,於是他長身而起,灑然笑道:“看來這局棋下不完了。”


    同樣站起身來的迦王勾了勾嘴角:“是啊,下不完了。”


    眼下這種情況,他不出現也不行了。


    “還未恭喜迦王。”連琴忽然笑著向他拱了拱手,一臉道賀之意。


    “哦?何喜之有?”他當然明白,連琴道賀,絕非因為今天迦王殿的喜事。


    雖然,他算是因此應邀而來。


    “恭喜迦王,得一絕世將星。”


    “絕世將星?何為將星?你是說班摩?”


    “不錯,一個班摩,堪比迦王殿所有天境!”連琴長笑一聲,旋即又搖了搖頭:“不,不止如此,某些方麵,就連我也比不上他。”


    自己不在他身邊的那幾年,他著實是做出了太多讓自己也忍不住瞠目結舌的事情啊!


    當年,自己第一次聽到從龍燕戰場傳來的情報時,幾乎忍不住要將那當成神話來看待,而那一切偏偏就是那個人一手締造的。


    而他驚訝的原因還不止於此,他很清楚,那些才能並非自己所傳,也不是天印賜予的。那完全就是真正屬於他自己的天賦,也是自己和他相處十幾年都未曾發現的天賦。


    得知那一切之後,他曾長歎數次。


    他未曾想到,那個被自己舍棄了的人,有朝一日竟然會讓自己震撼連連。


    自己向來覺得大小事務皆在掌控之中,想不到竟對朝夕相處了十幾年的身邊之人看走了眼,這著實是諷刺無比。


    “什麽?”饒是以迦王的城府,也忍不住閃過一抹驚異之色。


    他很清楚對麵的男子有多麽強大,如果說這世上還有一個夠資格和劍主交鋒的人,或許就是他了。


    他竟然自承不如班摩,這簡直讓迦王懷疑自己是否聽錯。


    然而對麵的連琴雖然一臉笑語吟吟,卻並不像是在開玩笑。


    “你認得班摩?我觀此子,渾身上下竟無半點靈力氣息,即便有傳言中斬殺天境初境的戰力,又哪當得起這樣的評價?”


    連琴悠悠一歎:“我自然認得,他……可是我的弟子啊。我的評價,隻會低,不會高。”


    一個月前,他得到了班摩的消息,也得到了他的畫像。那一刻,他心內的驚訝之情幾乎是無以言表。


    他怎麽也想不明白,他好好的月國王子不做,為何要跑到這裏來當什麽鬥奴。


    直到這幾天他終於得到了那邊的某些消息,再看到他今天出現在這裏之後,才恍然大悟。


    這位弟子,看來也走上和自己相似的一條路啊!他也終於被某些人傷透了心,對某些人徹底失望了麽……


    迦王更加驚訝了:“他是蒼羅大陸人?”


    “不錯。”


    “蒼羅大陸的人,難道都會像你這樣想?”迦王並未明說,但意思已經很明顯。


    班摩本來就和迦王殿有了仇怨,迦王內心也不想留他,他的態度和眾長老一致,這樣的威脅還是抹殺的好。


    他同樣不信班摩是真心來投,如果不是方歌在那維護他,而且事件還不太明朗,或許他已經親自出手了。


    而現在在聽到他是蒼羅大陸之人後,他就更加不信任班摩了。蒼羅大陸的人,怎麽可能會真心助玄羅大陸?不是每個人都會向連琴這樣想的。


    隻是他也明白,或許自己是沒辦法殺班摩了,畢竟他是連琴的弟子。


    “其他人自然不會,但我這位弟子會。”


    “為何?”


    “如果你的父親叔父都被蒼羅大陸的那些門派高手殺死,你的朋友兄弟死的死傷的傷,你的迦王殿被那些人瓜分,門人弟子死傷慘重。而這一切,全是因對方的貪婪所致,並非你做錯了什麽……你會不會恨他們?”


    “會!”


    “當你逃到另一片大陸,一個人又無力報複之後,你會否選擇聯手當地的勢力,有朝一日再殺回去,狠狠碾死當年那些人?”


    迦王思索片刻後,鄭重答道:“應該會。”


    “那就是了,我這位弟子,可是背負著血海深仇啊……”連琴的眼內竟是流露出了一縷同情。


    他對連山的感情,或許惟有他自己才清楚吧。


    迦王若有所思道:“他不是你派出來的?”


    “不是。”


    “既然他如此天才,是你所說的絕世將星,你為何不親自出麵,將他帶到雙聖宮?”


    不錯,迦王可不是什麽頭腦簡單之輩,既然連琴這麽看重班摩,他為什麽還要推給自己?這疑點讓他不得不慎重。


    因為一個不好,就可能是引狼入室啊。


    連琴苦笑著攤了攤手:“我做夢都想將他召回身邊,我其實無比後悔當年因為某個計劃而將他放棄,那實在是我有眼無珠,也是我此生最大的一次失誤。”


    是啊,他即將要做的事情,最需要怎樣的人輔佐,他自己一清二楚。


    如果他還是自己的弟子,如果他還不知道當年那些秘辛,依舊處在自己掌控之中,對自己忠心耿耿,那該有多好啊!那時候,他將成為自己手中最鋒利的一把劍。


    讓他去當什麽刺王,對月山做那種可笑的報複,簡直就是暴殄天物。


    看錯了就是看錯了,他很坦然的承認了這一點。但與此同時,他也沒想過要回頭去修補和他的關係。


    “你的意思是,你和他之間,已經反目?”


    “是的,他是恨蒼羅大陸的人,但他同樣也恨我。”


    “為什麽?”


    “個中緣由我不便細說,如果迦王你不想收他,我會設計讓他去投風雨島。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投入我們對麵那些門派之中。”


    迦王沉默了,連琴這番話,自然給了他很大的觸動。


    他能看得出來,連琴所說的應該不假。他和連琴認識已有三年,雖然此人並非狂妄自大之人,但卻也未曾見過誰能真正入他之眼。


    可他對班摩的評價,卻高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仿佛隻要得到了這個班摩,無論什麽事情都可以做成。


    盡管他不清楚班摩的能力,但卻已經漸漸改變主意了。


    如果連琴所言不假的話,班摩應該隻是想要利用迦王殿以及玄羅大陸各門派去為自己複仇,為此他不惜忍辱負重,投入敵人的門下。


    他的目的,其實並不違背迦王殿的本意,收下他又有何妨?


    他成功後,或許還會報複迦王殿,但自己既然已經知道了他的來路,又怎會不防?


    而最重要的,自然還是連琴那番評價。他很好奇,班摩到底會什麽?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皺眉道:“你的存在,在玄羅大陸各門派間並非什麽秘密,他應該已經聽過。”


    “確實。”


    “你說過,他恨你。既然如此,他為何還要投入你這方陣營?難道他就不會是故意想做點什麽,來報複你?”


    “我無法確定他的目的,也無法確定他心中對我的仇恨是否超越了對蒼羅大陸的仇恨。或許他覺得我不知班摩是他,覺得自己身份無人可知。或許他連我也想一起利用,又或者,他打算暫時和我聯手了。


    這一切隻能去賭,我隻能說,他值得一賭。更何況,你已經知道了他的來路,想必也知道怎樣提防那種情況的發生。”


    迦王陷入了更加長久的沉默,而就在此時,殿外廣場的爭論之聲已經進入了‘白熱化’。(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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