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你好好考慮一下,不要因為你那惻隱之心,而為月國將來帶來災禍。”


    月洛寧這句話,讓林四的心情變得更加複雜。


    月洛寧會這麽想,那朝中群臣和軍中將領應該也差不多了。這一戰,看來是真的沒法避免了。


    “天河目前隻是纖芥之疾,我們可以等到打退玄羅大陸之後再做決定。畢竟攻打他們,要付出的代價很大,那一戰太早進行,隻怕會讓月國損失慘重,不利於將來的大陸之戰。”


    他並非在為天河‘求情’,而是內心真的這麽認為。


    誠然月國大軍比無論數量還是實力都遠超天河兵,而在高手層麵上,雙方更是天壤之別。


    但那山林地形,卻依然不能忽略。想要打贏這一仗,要付出的代價恐怕是超乎想象的。那樣的事情,在迎擊玄羅大陸之前,還是不要做的好。


    反正天河現在也無法給月國什麽威脅,將來局勢徹底穩定後,再慢慢收服他們也不遲。


    隻是,月洛寧顯然沒有那麽容易被說服。


    她要的是盡快將東南六國全部打服,然後收入月國囊中,實現一統東南六國的宏願。


    “萬一天河人在玄羅大陸入侵時,在我們全力抵抗外族侵略時忽然對我們反戈一擊呢?”


    “這隻是你的無端猜想,至少你也說了,天河君臣還是清醒的,他們知道什麽時候該做什麽。”


    月洛寧一臉失望的搖了搖頭:“算了,我不想逼你了,你以後好好想想吧,這件事就先這樣。”


    “嗯……”


    隨後的時間內,姐弟兩人又商量了一番將來對草原和南齊的大致作戰方略。


    一直到傍晚時分,林四才起身離開了王宮,也離開了弦城。


    下一場戰爭會在半年之內爆發,太尉酈木以及弦城軍部的人會為出征大軍提前準備糧草給養和部分輜重。


    至於士卒的操練,以及具體的作戰計劃,那就需要林四和紀冰雲葉弘薛塵等人去安排了。


    一直到林四徹底離去,久未出聲的應飛才微微笑道:“這次倒是多虧殿下前來了,否則這稅賦改革不可能會這麽順利。”


    剛剛兩姐弟的談話,全程都沒有避開他,他何嚐聽不出這對姐弟之間雖然依舊和睦,但卻還是在很多事情上有分歧。


    歸根結底,林四的侵略欲不重,他之所以願意出征,隻是為了報當年那些國家圍攻月國的仇。


    他不願意破壞別國民眾的家園,更不願奴役他們。然而攻打別國這種事情,哪裏會有無害的?


    於是他內心越來越矛盾,他在逃避戰爭,甚至可能開始懷疑自己做的究竟是否正確了。


    與他相反,月洛寧是典型的擴張分子。開疆拓土這種野望,從小就已經深種在了她的骨髓之中,一直就沒有絲毫的動搖。


    她一直很堅定,從不矛盾。她不會多麽在乎戰爭的代價,更不會在乎戰爭會給別國百姓帶來什麽。


    她隻在乎自己能不能得到想要的,至於之後是否善待別國百姓,那也要等戰爭勝利後再看。


    可偏偏,在戰事上,她又不得不在乎林四的意見。因為林四是月國的軍中第一人,沒有他,就沒有月國的今天。


    她逼迫林四,是讓林四很抗拒。林四的心軟猶豫,又何嚐不會讓她不痛快?


    這姐弟兩人,其實天生就不是一路人啊。正因如此,這兩人每次談話都無法做到意見一致,每次不是爭執就是爭吵。


    作為當年月山的心腹,應飛對這姐弟倆是有著絕對忠誠的,他其實也是月洛寧現在最信任的人。也因此,他不想看到這姐弟倆之間鬧出什麽不快。


    在他看來,隻要這對姐弟能一直同心,那世上將沒有誰能擊敗月國。


    一向寡言少語的他,之所以會一反常態主動開口,甚至是避開最後那些有關草原和天河的話,為的隻是緩解月洛寧的憤懣。


    讓她想一想,她這位弟弟有時候和她還是目標一致的。


    或許是剛剛的爭論讓月洛寧有些疲憊,坐在書桌後方的她以手撐額,緩緩閉上了眼睛。


    “是啊,沒有他,這次稅賦改革,根本不會那麽順利。因為他的話,比我的有用……”她低聲呢喃道。


    “這……殿下並無此意啊,他在朝會時會那樣說,也是不得已為之,那樣才能最順利讓群臣答應變革之事。他一直還是聽陛下您的啊,他是您最堅定的支持者,是您最堅實的後盾!”


    應飛臉上破天荒的顯出了一絲焦慮之色,從月洛寧那句話之中,他聽出了一絲別樣的意味。


    而那種意味,在他看來極為危險。


    類似的情形,在各國王室朝廷都曾上演過,而最後的結局都不太好。


    他的話讓月洛寧不得不睜開眼睛,她搖了搖頭,失笑道:“應老你想到哪裏去了,我怎麽可能會猜忌自己的親弟弟?我這王位,本就是他主動讓的。”


    應飛長舒了一口氣:“陛下能這麽想,我就放心了。”


    是啊,月洛寧這王位本就是林四讓給她的,在那之前她還拒絕過數次,這都是應飛親眼見過的。


    這姐弟兩人,怎麽可能會因為王位而爭鬥?


    很久以前,應飛就在月山的授意下調查過林四,之後也和他一起共事過。他很了解林四,那個位置,林四其實是避之不及的,他對月洛寧沒有任何威脅。


    月洛寧擺了擺手,似是不願再討論這個話題。


    “素寧公主最近如何了?周子川沒有任何異動吧?”


    提到華素素,應飛連忙麵色一正:“素寧公主前些日子,和文康王府上的三世子走得近。至於周子川,最近依舊還在被折磨,此人能活到現在著實算是個奇跡。”


    哪怕暗衛已經不再天天暗中跟著華素素,但有些事情,以他們的耳目還是很容易就能得知。


    畢竟,那文康王府本就是暗衛的重要觀察目標。


    “這個人的命還真是硬啊!”月洛寧的視線越過應飛,直接射向了門外的那一小片空處,眼內的意味就連應飛也看不出來。


    他確實看不出來,月洛寧處理的政務,他倒是能看懂,畢竟他跟隨月山那麽多年,其實早已不再是一個單純的暗衛頭子那麽簡單了。


    但月洛寧對華素素這件事的處理方式,他卻是完全看不懂。


    事實上,這半年來,除去當初卓智淵的父親卓林蔭被提拔過,另外還有兩位大臣因為子嗣和華素素走得近,而得到了月洛寧的賞識。


    應飛知道月洛寧是個公私分明的人,於是他不太明白她為什麽會這麽反常。


    而月洛寧的問題也沒有結束:“文康王麽,那個女人就不怕這前朝青川國王一家的身份太過敏感,會惹來麻煩麽?”


    “這,素寧公主恐怕沒有想到那麽遠吧?”


    “嗬,是麽?那就按之前的慣例,提拔文康王府三世子為尚書郎吧。”


    “啊……什麽?”應飛這次是真的驚訝了。


    “怎麽?”月洛寧無聲的笑了笑,仿佛想得很簡單一般:“有什麽不妥麽?身為從前的青川三王子,應該還是有著一定才學的吧?尚書郎這個位置,其實是大材小用了,不是麽?”


    尚書郎這個官位,品階不高,一般是作為尚書台各部主官的助手而存在。尚書郎任期滿三年一般可升侍郎,其上還有各部尚書,尚書左右丞,左右仆射以及尚書令等各級主官。


    然而這個位置,卻也不能說人微言輕了,畢竟這已經算是接觸到了朝廷核心事務。當年月洛寧年幼時,月山為了曆練她,就曾讓她做過尚書郎。


    而揚劼之孫揚宥,現在雖為刑部尚書之職,但當年也曾做過尚書郎。


    論才能,文康王三世子當尚書郎確實算是大材小用了。文康王並不止一個兒子,當年青川各位王子為了爭奪將來的王位繼承權,可都是下過工夫的。


    應飛很清楚,這青川的前朝三王子,當年最受青川國王喜愛,並不是一個簡單人物。


    月洛寧提拔別人也就算了,提拔這位,他是真正無法理解了。


    這種事情,根本就不能隻看才華的不是麽?


    文康王一家,現在許多大臣貴族都不敢走的太近,原因是什麽?還不就是因為他們之前的身份,生恐被他們牽累?


    這種歸降的王室成員,在新朝之中,地位往往還不及他們之前的大臣,能當個安逸王爺算是最好的歸宿了。


    他們的性命,其實也就在新王的一念之間,時間長了,局勢穩定之後,被找個借口處死,也不是什麽罕見之事。


    原因很簡單,他們會對覆滅了自己國度的仇敵忠心嗎?他們會心甘情願從高高在上的君王,變成仰別人鼻息過活嗎?


    就算他們自己說願意,又有誰敢信呢?就算他們表麵毫無異動,也會有人懷疑他們暗中會做點什麽。


    千年來,歸降的王室假意投靠,最後卻叛亂的事情同樣也不算罕見。正因如此,月國大臣們敢信歸降的青川乾藍大臣,卻不敢親近這兩國王室的人,因為他們怕引火燒身。


    現在和文康王以及另一位文瑞王走得近,誰知道會否因此而成為月王的眼中釘?


    月洛寧能善待他們就不錯了,給個不痛不癢的虛銜空職或許也能讓人理解。招入尚書台,那就著實是太過反常了。


    應飛甚至敢肯定,文康王三世子是故意接近華素素的。至於目的,他暫時也說不準。


    月洛寧本就不是個糊塗的人,她怎麽會做出這種決定?


    麵對他疑問的目光,月洛寧的答複卻很是耐人尋味。


    “我那位弟弟,這次又去看望了素寧公主不是麽。她在我那弟弟心目中的地位,可真不是一般的高啊。”


    “可是,這種事情也不能兒戲啊。我相信就算是北王殿下自己,也不會因為素寧公主,而提拔文康王府的人。”


    月洛寧笑了笑:“無妨,一個尚書郎,還翻不了天,隻要我們的素寧公主滿意就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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