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下方大軍操練完畢,回到城內之後,月洛寧的心情才終於平靜了下來。


    隨後她又在眾將的陪同下,將靖城這座曾經的月國邊境重城裏裏外外都參觀了一遍,隨後還在軍營和士卒們一起吃了頓飯。


    紀冰雲從軍是因為迫不得已,即便到了今天,她最向往的可能還是千宋丞相府那悠閑的時光。但月洛寧卻截然相反,她甚至會時常對自己無法親自上陣殺敵而感到遺憾。


    軍營的許多東西都能讓她興致勃勃,讓她充滿興趣。


    在其他許多將領的預想中,陛下來到前線,很可能會對戰略戰術什麽的做一番‘指導’,很可能會進行許多居高臨下的訓話。


    然而很快,他們就發現自己猜錯了。


    這位女王陛下根本就沒有參與他們的作戰部署,也沒有時不時的召集所有將領開會,她反而沉迷在了一些‘不起眼’的事情中。


    她似乎根本就不是來巡視的,隻是來當兵的。雖然,因為她極高的身份,這其實隻能算是體驗。


    其後的七天時間,在羅侯手把手的教導下,她幾乎將軍中的許多裝備設施都親手試練了一遍。


    她和士兵們一起練習了弓箭,親自和其他人一起操作了大型的弩箭。至於那些大型的攻城器械,比如攻城錘衝車魔核炮等等,她更是連連發問,詢問其中的步驟和要領。


    這些東西身為一名君王其實並不需要多麽了解,畢竟術業有專攻,專業的事情有專業的人去做,她需要的隻是管好那些人就行。


    但她卻偏要對這些東西也保持著足夠的認知,她信奉的一直就是隻有自己也了解得足夠了,才有資格對別人做出評價。


    這支大軍是她的‘拳頭’,她怎麽能不了解他的全部?她要知道的,是盡量實際的情況,而不是坐在弦城王宮內,聽那些將領以及官員描述萬裏之外的情況,而自己卻隻能憑空想象畫麵。


    諸如修士營斥候兵重騎輕騎弓兵重步兵……幾乎每支部隊都留下了她的足跡,甚至連後勤兵都不例外。


    她畢竟是元境修行者,這身修為對於林四而言根本不算什麽,但對於許多普通士卒而言,還是稱得上高手的。


    軍中的許多事情,在明白規則之後,自然也難不倒她。


    烈日下,她也穿著沉重鎧甲和其他士卒一起練習著最基礎的軍中格殺術;夜色中,她也曾親自檢查每一處哨崗;她甚至和其他斥候兵一起進入天河境內執行過一次真正的偵查任務。


    那次的任務,羅侯和杜啟是強烈反對的,畢竟她身為月王,稱得上是真正的萬金之軀,稍有閃失後果不堪設想。


    斥候的任務,往往是最為凶險的,因為深入敵境而喪命的事情並不罕見。盡管天河比月國弱小了太多,但這種危險依然存在。


    但在她的一力堅持之下,在羅侯暗中派了高手遠遠護衛的情況下,她還是穿著斥候的偽裝衣物完成了那次不算難的偵查任務。


    這位女王陛下的膽大包天程度,讓羅侯都感到無語至極。然而另一方麵,他卻也不得不承認,她確實是一位極為特別的國王,不同於他見過和聽過的任何一位君王。


    一直到十天後,她這段體驗之旅才暫時告一段落。


    而也直到這個時候,她才第一次和羅侯談起了馬上就會開啟的戰爭。


    “天河之戰,你準備怎麽打?有什麽需要朝廷配合的地方盡管說。”


    這是羅侯第一次為月洛寧而戰,這樣直白實在的話,他實在很難相信會出現在一位國王口中。


    不過換成她,似乎又顯得很正常了,畢竟她是務實的人,不會故弄玄虛。


    他稍微平複了一下微亂的心緒,笑著反問道:“朝廷的準備已經足夠充分,但不知陛下想要怎麽打?”


    “我無意幹涉你的作戰計劃,你自己決定就可以。不過,難道你還有許多不同的打法?”


    “許多倒是談不上,針對天河我有兩策。事實上,我也需要陛下親自定奪,因為這兩策,我也難以抉擇。”


    月洛寧頓時變得興致盎然:“哦?說來聽聽。”


    “一策便是和天河人打山林戰,雖然天河人擅長叢林作戰,但我有把握取得最終的勝利。對於山林戰,我有過研究。不過這一戰最終即便獲勝,我方損傷也會不小,而且難以根治天河將來的零星反抗。”


    天河之戰,確實很不容易,否則天河也不會這麽多年平安無事了。


    周邊各國不願意打他們的最大原因,就是山林環境太嚴酷,不光地形複雜不利於大兵團作戰,山林內的魔獸野獸蛇蟲鼠蟻都足以給軍隊帶來災難。


    一支大軍如果直接從天河南部的山林一路穿行到北部邊境,穿越數千裏之後,就算沒有遭遇到一個敵人的攻擊,他們自己最後恐怕也會減員一半了。


    這種情況下,還談什麽打仗?


    天河的大軍不會超過三十萬,但天河百姓多半都是獵戶出身。羅侯的大軍雖然在高手層麵占據優勢,但說實話,這一戰同樣不太被看好。


    誰都相信月國能擊敗天河,但那是在百萬大軍一齊推進的情況下。


    羅侯現在憑著三十萬大軍,能說出有把握取得勝利這句話,已經足以讓月洛寧滿意了。


    而羅侯話語中透出的另一層意思,更是讓她無法淡然。


    “難道還有另一策,能夠做到損傷不大,而且還能根治將來的反抗?”她的聲音都險些變了,她甚至差點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不錯!”羅侯微微一笑,顯得成竹在胸。


    月洛寧劇烈了呼吸了兩次,才沉聲問道:“怎麽做得到?”


    “在說出這一策之前,我想問問陛下,您想要的,是消滅掉一個隱患,還是得到一個類似南齊青川那樣的真正疆域,將天河子民也變成您真正的子民……”


    確實,消滅敵人和征服敵人,是兩回事。


    “怎麽說?”


    “如果陛下選擇後者,那這一策不說也罷。”


    “哦?這一策……太狠?”


    “不錯,這一策能滅天河,卻有違天和。”


    羅侯這句話落音之後,月洛寧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之中。


    她很清楚,能讓羅侯都說出有違天和這四個字,那可想而知,隻會是比當年襄蘭城大火還要‘過分’得多了。


    “如果我選擇前者呢?”


    “陛下當真?”羅侯那幽邃的雙目陡然劇亮。


    “當真!”月洛寧的眼神之中惟有堅決。


    天河這個隱患一天不除,她就像是體內有一根刺般難受。


    對她而言,天河現在就是國中之國,這種情形她無法坐視下去。尤其天河人反反複複,原本就無法讓人放心。


    她滅天河的決心,是無比之堅的,她打天河也不是為了能從天河得到什麽。


    得到人口?得到資源?得到賦稅?


    不,她要的隻是滅掉這個讓她不舒服的國度。


    在得到這句話之後,羅侯再也沒有猶豫,他很直接的說出了自己的辦法。


    “此計很簡單,便是火攻。”


    “火攻?可是天河那麽大……”


    “我的意思是,全部燒掉。”


    “全部……”月洛寧的表情變得呆滯了,以至於連接下來的話語都無法繼續順暢的說出來。


    天河雖然不大,但東西也還是橫跨了兩千餘裏,南北更是縱橫五千餘裏,境內有八成的區域都被山林覆蓋。


    全部燒掉嗎……


    這樣的手筆,難怪羅侯自己都說有傷天和啊!


    “不錯,全部燒掉。天河之所以難打,就是那複雜的山林環境。如果山林的樹木全部變成焦土,那這些山,也不過就是地勢起伏的荒地而已。敵人在哪裏,遠遠就能看到。而我們的士兵,也不用再承受那叢林環境帶來的傷害。那時候,我們甚至能夠在天河展開大規模的正麵衝鋒。”


    是啊,山林沒有了樹木,還叫什麽山林?沒有了樹木的荒山,又還有什麽好怕的?


    什麽蛇蟲鼠蟻猛獸,什麽複雜到隻能看清前方數尺情形,還要時刻注意著頭頂腳下身邊任何動靜,令人舉步維艱的叢林環境全都不存在了不是麽?


    月洛寧已經不知該怎樣形容內心的感受,她本能的抗拒這樣做,因為那會徹底毀掉天河。縱然她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卻也還是隱隱覺得太過了。


    然而另一方麵,當這個計劃提出來的瞬間,就已經對她形成了強烈的誘惑。


    她不禁喃喃道:“那麽多山,怎麽可能燒得完……”


    “燒得完,山火一起,便很難撲滅。對方就算在前方砍出寬敞的隔離地帶,我們也大可跟著大火前進。火燒到哪裏,我們就打到哪裏。占領了哪裏,就從哪裏繼續向前燒,一直到燒完他們的容身之地為止!”


    這個計策,羅侯顯然不是第一天想出來的,他早已有過許多想法了。


    過去周邊各國提到打天河,最怕的是山林內的分散戰術,怕天河人如同矯健的獵人,如同狡猾的狼群和陰影中的毒蛇一般,不斷襲擾撕咬著深陷叢林深處的月國士兵。


    如果沒有了山林,在一覽無餘的開闊地正麵對決,羅侯要擊敗天河兵,根本就不用費什麽力。


    這場火,天河人即便是想擋也擋不住。因為沒有了山林做掩護的他們,根本擋不住月國大軍的腳步。


    月洛寧緩緩閉上了雙眼,她終於明白為什麽羅侯都難以抉擇了。


    她的聲音甚至在顫抖:“一旦我們做出這種事,將會迎來無數的指責和唾罵……整個蒼羅大陸乃至後世的人都會……”


    “但陛下能取得戰爭的勝利,而且不用付出多大的代價。用這種戰術,我有把握將麾下將士的傷亡控製在五萬以下!”


    “勝利嗎……”


    “是的,勝利!史書是由勝利者編寫的,隻要取得勝利,就算一戰坑殺百萬人,也隻會被後世的人當成英雄去崇拜。後人在看到這段曆史時,隻會認為陛下殺伐果決不留後患,不會婦人之仁!此戰足以震懾無數宵小之輩,再無人敢說女人為王就軟弱可欺!即便後世的人,也不例外……”(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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