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場宴會還不知有多久,貿然睡去我定會出醜。[]連醒著都會犯蠢的人,還不知道睡去會出什麽窘態。


    於是,我便拉了拉蘇幕遮的袖子,對他說:“我好像酒喝的有點多,渾身熱乎著難受。我出去吹吹風可好?”


    蘇幕遮將杯盞放置桌上,抬手覆上我的臉頰。他那雙手放在我的臉上,冰涼的感覺讓我著實舒服。卻見到對麵一道冷冷的目光穿來,我轉頭看去,白翎羽仰頭將一杯子的酒全數倒進喉嚨,連我都隱隱有喉嚨被烈酒燒過的灼熱之感,讓我不禁吞了吞口水,連忙偏過頭不去看他。


    白翎羽此時的眼神真可怕……


    蘇幕遮見狀抬起我的臉龐,問道:“可要本公子與歌兒同去?”


    我連忙擺手說不用。


    蘇幕遮將我額前的碎發撩了撩,完全無視對麵幾乎要似利劍刺穿他一般的目光,故而又對我一笑:“本公子雖然不想去,不過念在你現在哪裏都能掉水的狀況,隻得看顧你,防止你再一次犯蠢。”


    我點頭稱是,眨了一下眼表示認同:“是是是,蘇公子最好了。”說完,我也繼續那道幾乎要殺人的目光撲如蘇幕遮桃花暖香的懷抱。


    夜涼如水,夏日的晚上微風習習。我和蘇幕遮坐在近水樓台,周邊除了入口處,都是紅花綠葉,柳葉垂垂。荷花出淤泥,過綻放身姿,或含苞待放。從冷冽的水上起的風,帶著淡淡荷香。


    螢火蟲飛舞在草叢裏,瑩綠色的光彩似在歡慶這樣美好的夏夜。


    我靠在蘇幕遮的肩膀上,腦袋早已經混沌不已,卻又不太想睡,隻得推搡著蘇幕遮,用我的快握不住的拳頭無力錘了一下他的手臂道:“我先睡會兒,若宴會等會兒要結束了,便叫醒我去謝宴。”


    “若叫不醒呢?”蘇幕遮說這樣的話好像頗為期待我被叫不醒的感覺。


    我模模糊糊地輕吐出幾字,用盡了腦袋裏若有清醒的腦細胞:“那邊直接把我馱回去……”


    聲音越來越小,最後的一個字已經消失在喉嚨裏。


    朦朦朧朧中,蘇幕遮的喉結滾動,良久,輕聲回我了一字:“好。”


    我記得這是這樣不美好的故事裏的小轉折,若我還有那麽一點點感覺,或許我就能聽到太多未來我不至於撕心裂肺的背叛。


    而那時,我睡的很香很香,美夢來臨,我還吧唧吧唧了嘴巴,全然沒有聽見下麵的這段對話。


    隻見司馬明炎穿著一身玄色衣,領口,袖口等邊角處的黑邊料子都用金絲線做花紋在上。[]他步伐倒是不疾不徐,身上的暗黃色雪孤絨製成的袍子迎風擺動。


    司馬明炎隨身跟著的彌望穿著一身白衫,麵容依舊是往常的麵癱。即使他與前麵走著的人身高幾乎差了一倍,但依舊緊跟著主人的步伐。


    司馬明炎負手走上了樓梯,在蘇幕遮麵前站定。他嘴角輕抿,早已經沒了當初強迫著自己笑的表情。因此隻燕眉下一雙睡鳳眼,眼眸透著冰冷的血色。


    一雙不帶任何感情的眼睛,可想而知他的內心是個怎樣的人。


    蘇幕遮在這樣的情景下依舊帶著幾分從容,他摸了摸旁邊人的發,毫不在意旁邊站著的人,淡淡道:“不知司馬公子今日有何興致,竟下尊駕來找蘇某人。”


    司馬明炎嗓音像城牆上放置已久的編鍾,濃厚卻又種特殊的魅力:“當初我們約定好的,你可別因為這個女人全數忘了。”


    蘇幕遮手上愛撫著肩上人的發絲,摩挲著那一根根青絲,輕聲道:“若司馬公子你不信蘇某,當初為何來找蘇某人一同做事呢?不知司馬公子是否聽過一句話,叫做‘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司馬明炎聽到蘇幕遮這樣說,聲音不禁提了一個分貝:“我們約定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你何來的自信?”


    蘇幕遮垂眸斂過眉,而後斜視著司馬明炎,聲音有種不容反抗的氣勢:“還望司馬公子說話的時候小聲些,讓人聽到沒關係,可別吵了歌兒……”


    話音落,司馬明炎沉默了半晌,開口說道:“廢話少說,蘇公子直接告訴司馬今晚到底行不行動!”


    “原來司馬公子已經這樣急不可耐了啊……”蘇幕遮抬眸看向麵前人的眼睛,在月色的暈染下,他琥珀色的眸子竟覆蓋上一種奇特魔魅的妖異之感。


    “自然……不過司馬公子在他國做出這樣的事,就不怕他國不幫你反將你來受那牢獄之苦?”蘇幕遮的雖是問,語氣聽起來卻沒有半絲好奇的味道。


    “我已跟青穆新帝約好各項,此時他初登位,根基未穩,想必急需一樣功績得民心才是。”司馬明炎看起來自信非常……


    蘇幕遮若有若無地嗬了一聲,聽不清是嘲諷還是同意了麵前人的計劃。


    隻是當我醒來的時候,是被蘇幕遮輕聲叫起的。我原以為蘇幕遮已經將我馱到了宴會門口沒曾想我們還坐在聽自己吹涼風。蘇幕遮不知從哪裏扒拉來的暗黃色袍子還在我的身上,特別暖和。


    我疑惑的看著身上還略帶著其主人體溫的袍子,很是不解地摸了摸上麵的絨毛,問道:“這個袍子是誰的?剛才可是有人來過?”


    “是的呢,有人要找歌兒談話哦。”


    隨著蘇幕遮的目光看去,那個熟悉的湖綠色身影,在不停吹拂的夜風中他站在亭子的樓梯下衣衫被吹起,雖然顯得身子單薄,卻有一種孑然獨立之感。


    他左眼那個白綾所遮蓋的特點,讓任何見過他的人都忘不掉這樣一個獨特的男子。


    我想起身,卻發現世界都在天旋地轉。於是乎,我立即坐了下來,隻得抬起自己無力的手臂,招手示意遠遠的人走上來。


    夜卿瀾走了上來,卻不開口。眼睛直盯著蘇幕遮看,我帶著困意的眼睛細眯著,簡直快睜不開。


    麵前站著的人遞過來一個手帕,我伸手一摸才發現那手帕竟是沾了水的帕子。


    遲疑了一秒,我還是接了下來擦臉。放在筆尖的時候,薄荷香的味道讓我瞬間清醒了不少!


    蘇幕遮知曉夜卿瀾想著什麽,便對我說:“我在回去的路上走慢一點等你。”說完,便站起身預備走。


    我輕嗯了一聲,覺得自己說話得力氣都快消失殆盡。


    夜卿瀾卻也不顧忌,直接轉身便坐到了蘇幕遮方才坐的位置上。


    問我道:“皇後娘娘可清醒些了?”


    我聽到這四個字,猶如打了亢奮針一般瞬間清醒過來,立即對旁邊人駁道:“我才不是皇後娘娘。”


    夜卿瀾隻是笑,隨後歎了一口氣,道:“洛笙歌和左相大人真是一對父女,連找我方法都一模一樣!”


    我一聽到父親的消息,轉身抓住夜卿瀾的袖子,急急問道:“我父親對你說了什麽?”


    夜卿瀾抿了抿唇,遲疑了一番直把我弄的心癢癢。若是隻有夜卿瀾能看到,那麽……父親是真的,真的去世了吧……


    我心好像被人用尖的會發光的細針,突如其來地狠狠戳了一下。


    “左相大人叫我叮囑你,快點跟皇上回宮。”


    “沒了?”我有些詫異,就跟我說這樣一句話?


    “沒了。”


    “那我父親呢?”其實我還抱著期待的,若是父親還在我身邊守護著我的話……


    “消失了,他托付完幾句話就走了。”夜卿瀾說完便要走,我快速抓住了他袍上的一角:“我父親,難道就沒有囑咐一些別的東西?”


    夜卿瀾倒也實誠:“有,不過不是對你說的。”


    “那是誰?”


    “皇上?白翎羽?”


    “對。”夜卿瀾說完,看我手上漸漸放了鬆,立馬走地不見人影。


    為什麽父親明明是被害死的,還依舊對那個殺了自己性命,毀害自己全族性命的帝王還要如此盡職。


    到底……發生了什麽?


    我腦子裏越想越多,隱隱地開始疼了起來。我敲了敲自己的腦袋,企圖驅除腦中傳來的不適感。


    果然……早知道我就不喝酒了!!


    一路歪歪扭扭,步子飄飄然找到了正在回宴會路上正等著我的蘇幕遮。


    他什麽也沒問,我也什麽都不說。


    我本以為他會扶著我一路走回去,沒曾想……我竟然被一個橫抱便躺在蘇幕遮的懷裏。


    蘇幕遮看起來臂力也是驚人,抱著我走到了宴會門口便將我放了下來。我也沒見著他喘口粗氣。


    蘇幕遮扶著我走了進去,此時賓主盡歡,每個人臉上看著都有微醺之感。而歌舞猶在,中間那個舞蹈高台上,水袖紛飛,似一場零落的花瓣雨,漫天飛舞的花瓣隨著舞蹈的宮娥的旋轉而盤繞著舞女蛇形身姿從她周圍帶著的風緩緩落地。


    我也不想坐回去,剛好走上去向高位上的皇上和皇後娘娘請辭。


    不過,蘇幕遮手一直拉著我走。我知他習慣了平時慢悠悠的速度,便也放下速度。


    誰也沒想到,就這樣一個祥和的氣氛裏,那台上跳舞的九個舞女隨著樂曲走到台下。我看著她們走到我的身邊,飄過濃濃的玫瑰花香。


    等等,好像有點不對勁。


    為什麽我從那玫瑰花香中聞到了一絲鐵鏽的味道……


    我也不管她們衝向誰,反正除了蘇幕遮,所有人的生命安危都不關我的事。


    這其實是一個非常自私的想法,可是誰能否認沒有人是無私的大愛無疆的呢。


    反正像我這樣的小人物絕對做不到,大愛無疆。


    這個時候,我其實是把蘇幕遮當成我的中心。


    至少,之前我是這樣認為的。


    倒是我看到那個裙裝顏色與其他舞女完全不一樣的主跳往白翎羽跳著去的時候。


    我的腦子裏直直劃過六個大字:白翎羽有危險。


    我也不知怎麽了,心中突然一緊。心髒好像被人緊緊抓住,然後因為用力一捏而緊縮。我奇跡一般地大力甩開蘇幕遮緊握著我的手,衝到白翎羽的麵前。那速度我自己都預料不到,因為我從小開始四肢就沒發達過。恐怕,我這速度就是傳說中的“潛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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