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華抬起眸子,幽幽地看了公主,低聲道:“奴婢隻聽得駙馬爺說,會想辦法將丞相府中的一名女子要來。[]”


    “什麽?”問梅一驚,自己的夫君竟然揚言要丞相府中的人?


    “公主,昨日李管家還挑了很多府中的珍寶親自送去丞相府,不知道這事是否同要人一事有關。”瑤華道。


    送珍寶去相府,還要向相府要個女子?這事,身為公主,身為妻子的她卻毫不知情。這是為什麽?


    問梅赤足趿著絲履,感覺腳底有絲絲縷縷的寒意滋生,隨著腳上脈絡,一點點蔓延至心,最後遍及全身。


    父皇同丞相不和睦,夫君多年來一直幫襯著父皇暗裏對付丞相。明理雖然看著禮貌實際疏離,下了朝更未有過來往。


    如今,夫君他突然送珍寶去相府,到底是交好還是因著那一個女子?而他近來的心事沉沉,又是否因著那女子?那女子,可是那那日書房所見的畫中人?是否是,萬福寺廟那驚鴻一瞥的女子?


    如果是,那畫中人同那萬福寺的女子可是同一人?如果是同一人,那她豈不是林雲的心上人?若是林雲的心上人,當日萬福寺的相見,林雲同那女子,為何又如陌路?撇開這一切的疑問不去深究,她的夫君,為何對屬下的意中人如此上心?


    不懂,想不通,猜不透,層層迷霧困擾著她,她的手心發涼。


    瑤華擔心地問:“公主,你沒事吧?”


    問梅回神,望著瑤華道:“我沒事,瑤華,駙馬爺做這些也許有他的道理,沒什麽。”


    瑤華沉吟無語,臉上卻有不平。


    問梅知她是不忍心自己受委屈,於是,生生壓抑下心中的酸澀,噙著一縷淡薄的笑意,再次解釋:“手握重權的男人們做事總有些讓人看不懂,猜不透,我們隻能去理解,去接納。作為他的妻子,肯定會要受點委屈,這沒什麽。隻要想到夫君他做什麽都是為了大庸朝,為了父皇的江山,我便不會覺得委屈了。”


    “公主??????”


    “如果沒有大庸朝,沒有了父皇,同樣,也會沒有我。瑤華,這是身為皇子皇女的榮耀,也是身為皇子皇女的悲哀!”問梅的語氣中,帶著一絲苦澀的意味。


    瑤華怔然了許久,忽然喃喃道:“若有朝一日,公主發現駙馬爺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了他自己,公主又該怎麽辦呢?”


    “不會的,瑤華,你放肆!”問梅驟然一驚,仿佛被人刺傷身體,她感到心中一股刺痛。


    “撲通”一聲,瑤華跪倒,連連磕頭謝罪:“請公主恕罪,奴婢一時失言,絕對不是有意詆毀駙馬爺。<strong></strong>”


    問梅看著磕頭不止的瑤華,瑟瑟蠕動著薄唇,說不出話來。每個人的心中,都有著隱秘的恐懼,這些恐懼或許會不經意被人窺見,或許永遠不會被人知曉。對於深藏起恐懼的人來說,隻要他人不去說破,不去觸碰,她便自以為是不怕的。


    可是一旦被人說破,一旦被人觸碰,這恐懼便會如洪水猛獸般洶湧而出。此刻的問梅便是如此,她內心深藏的恐懼被瑤華給說破,她不堪麵對。


    “公主請恕罪,奴婢因擔憂公主一時才口不擇言,真的不是有意冒犯公主。”瑤華的額頭已經磕破,斑斑點點的血跡隱現。再不停止這樣的動作,隻怕會磕出個洞來。


    到底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這麽些年的情分,又豈是一次失言能抹殺的?


    “瑤華,你起來吧,以後不可再犯!”問梅最終原涼了瑤華。


    瑤華這才起身,怯怯地垂首謝恩。


    問梅公主此刻已經有了淡淡的倦意,她輕輕擺手,再次屏退瑤華:“你下去吧。”


    “是。”瑤華帶著傷退下。


    沉寂中,燭火燃燒殆盡,留下一室黑暗。夜幕無邊,將人困在其中,逃無可逃。


    ***---***---***


    商鋪琳琅任人選購,小販吆喝招攬生意,人來人往南腔北調,車水馬龍川流不息,帝都長街一派盛世繁華的景象。


    一個小攤邊,一男一女正在叫賣著。女的拿著一盒胭脂,脆生生地向過往的行人道:“沒有醜的女人,隻有懶的女人,隻要肯花點時間,花點小錢,每個女人都是美人。來看看呀,我這裏的胭脂可是上好的胭脂,它是用桃花汁製成的。隻要你擦上這胭脂,就可以‘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啊,隻要你買一盒送給你的心上人,就可以‘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啊。來看看呀,走過路過,千萬別錯過!”


    聽她這樣一叫喚,果然招攬了不少的行人。男男女女不分老少,都擠到她的攤前來看看、挑挑、問問,一下子便做成了好幾個人的生意。


    尋著個空閑的功夫,一旁男子憨笑著對女子說:“你這招真管用,隨便念幾句詩,就能把秀才小姐招來。”


    那女子白他一眼,嗔怪道:“這還用說啊,跟著姑娘時,曾聽她念了不少詩,我自然也能記住了幾句。”


    疤子笑笑,又問:“你說剛才那秀才買胭脂是送給心上人嗎?”


    “男人買了胭脂粉水幾乎都是送給心上人的,總不能留著自己用吧。”小環白了他一眼。


    “嗬嗬,你真聰明。”男子忍不住誇了一句女子,見女子笑得燦爛,忽又壓低聲音問:“在那秀才之前,那位買胭脂的小姐,我看著同粉扇姑娘長得有些像,你覺不覺得呢?”


    “像什麽呀,粉扇姑娘比她好看多了,你什麽眼光啊?”女子一噘嘴,沒好氣的回道。


    男子賠笑道:“哎呀,我隻是說有點像嘛。”


    “不像,不像,一點不像!”女子極力否認。


    見女子有些薄怒,男子隻得改口:“好啦好啦,不像不像,一點不像!”


    “咦,你看,寨主大人來了,像是又喝酒了吧。”忽然,這女子扯住了男子的袖子,指了指人群中一個帶刀的健碩男人。


    男子朝著女子指的方向看去,可不是他家的寨主大人來了麽?


    “唉,真煩躁!”來人繞到攤子後,將那大刀往地上一插,自己一屁股坐在了方凳上。


    他不是別人,正是慕天遙。


    而這兩個販賣胭脂水粉的,正是小環和疤子。


    還記得幾日前,經過小環和疤子反反複複地商量斟酌,決定要在長街擺個小攤,做點小生意。小環覺得能夠在這帝都做點生意是最好不過的,一邊打聽粉扇的行蹤,一邊掙點錢,省得坐吃山空。疤子覺得小環的提議不錯,當即就表示讚同和支持。


    慕天遙聽了後有些猶豫,他想到的是,小環和疤子兩個在帝都人生地不熟的會不會被人家欺負?再者,這疤子隻跟著他做過山賊,小環是山寨的使喚丫頭,現在要去做生意能行嗎?小環說總得試試才知道行不行。


    試試就試試吧,反正慕天遙也不指望他們在大街小巷漫無目的地找粉扇。若是擺個小攤,能讓他們安安靜靜地掙點錢,又不給自己惹麻煩,那也不錯。於是,慕天遙就給了兩人一些本錢,讓他們在長街上擺起了小攤。誰知一連幾天下來,小攤的生意都非常的不錯。見小環和疤子對做生意挺有心,慕天遙便隨著他們去做。找粉扇的事情便全落在了他的身上,左不過小環和疤子負責他的吃喝。


    見慕天遙滿臉愁色,小環壓低聲音問:“寨主大人有心事?”


    “以前是為找不到粉扇而憂心,現在是為粉扇不肯同我回來而憂心,為什麽事情總是這樣變化無常?”慕天遙語氣無奈又沮喪。


    本是笑容滿麵的小環一聽這話也開始犯愁,她嘟囔道:“粉扇姑娘怎麽了嘛?現在寨主大人找到她了,她自己卻不肯回來,非要跟著那亂七八糟的丞相,這算怎麽回事啊?”


    慕天遙卻是憂心忡忡不肯再發一言,望著街上人來人往,他的神色一片寂寥。


    小環看著於心不忍,但男人的心思她又不甚了解。隻得用手推了推身邊的疤子,使了個眼色,暗示他去勸說幾句。


    疤子並不曉得小環想他說些什麽,隻是見著慕天遙如此落寞,疤子不禁也是難受。不過,他一直固執認為,粉扇不是那種趨炎附勢的人。


    “寨主大人,小的覺得粉扇姑娘一定是有苦衷。如果不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她必定不會留在相府。寨主大人認識粉扇姑娘也不是一日兩日,你們曾同生死,共患難,她是什麽心性的人,寨主大人難道不比我們這些局外人清楚?”疤子拿了水壺遞給慕天遙,大熱天的,想必慕天遙此刻也渴了。


    慕天遙伸手接過,擰開蓋子喝了幾大口,低笑了一聲,道:“似乎你比我更對粉扇有信心呢。”


    疤子一愣:“什麽??????意思?”


    “沒什麽,我隻是慚愧自己對粉扇沒有足夠的信心。她那樣說,我還真信了。真的以為她是愛慕虛榮,貪圖富貴的人。我卻不曾去想過,她是不是另有苦衷。”歎了口氣,慕天遙的臉上有些慚色。


    小環遞過來一個包子,安慰道:“這也不怪寨主大人,小環也以為粉扇姑娘是為了榮華富貴留在相府的。此刻聽疤子一說,才覺得疤子的話還真的很有道理。”


    “隻是不知道她到底有什麽苦衷?”慕天遙接過小環手中的包子,卻沒有急著吃。想了想,苦笑道:“或許她以為這鄭謹權勢滔天,很難逃出他的掌心,除非離開帝都。”


    小環蹙眉道:“可是粉扇姑娘她本來就是要來這帝都尋人的,若是讓她離開帝都,她肯定是不想的。但她若不離開帝都,自然還是會被丞相找到,與其這樣,反不如呆在丞相府了。總之,聽寨主大人你說了粉扇姑娘的情況後,小環猜想那丞相應該還沒對她做什麽不軌的事情。”


    疤子也連聲道:“是啊是啊,寨主大人,粉扇姑娘人極聰慧,我們要相信她能保護自己。”


    “我唯一祈求的就是,希望那丞相是無能,別亂打粉扇的主意。”慕天遙嗤笑一聲,她能保護自己,才怪呢?


    小環被這話弄得尷尬極了,趕緊轉身過去招攬自己的生意。


    疤子壞笑道:“等我夜裏偷溜進相府,將那丞相給閹了。”


    慕天遙朝他一瞪眼,叱嗬道:“我進去還有難度,你這三腳貓的功夫隻怕還沒到達相府大門,就被人抓了。你就省省,好好呆在這同小環把小攤看好。”


    疤子被慕天遙一說,沒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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