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情湖波光粼粼,池邊種滿不開花的苦情樹。[]間有蘆葦叢,葦葉被水氣一籠,混著菱花荇葉的恬淡香氣,沁人心脾。


    慕天遙同粉扇立在湖邊,兩人衣袂皆被風吹拂。


    粉扇回眸朝他微微笑道:“還沒謝你一路送我回來,若是沒有你,這一路也許要吃不少的苦頭。”


    “姐姐謝我做什麽?”他亦笑看她,眸子裏灼灼而亮,那是愛的火花:“姐姐平安,是我的心願。”


    “總之,還是要謝的。”她明白他眸中的愛火,不敢直視他,低垂了眉目。


    “這裏風景怡人,果然是個好去處。姐姐,你別想著趕我走了,我可打算在這長住。”慕天遙帶著幾分調皮,語氣卻溫存無比。


    粉扇感覺無奈,她本來想問他今後有何打算,接著便催他離開苦情湖畔的。可是,還沒等她問出口,他居然先說明了心思。


    他的留下,隻為了她。


    她很清楚。


    “其實,你不要為了我而斷送了青春。天遙,我們不合適,我比你大,我嫁過人,我被人拋棄過,一切的一切,我們都不合適。”粉扇心下黯然,或許命運就是這樣,凡事都不能讓她順心順意。


    “情是何物?”他深深凝視她,雙手執住了她的纖手,認真道:“情不是物,就是一種動心,一種動情。今生我為你動了心,還動了情,我不會因為你比我大,你嫁過人,你被他放棄了,還有,更不會因為你有了孩子而不愛你。粉扇,你一直在我的心裏,在最深處,我不敢許你永生永世,因為我知道那是很虛無縹緲的,可我能給你今生今世。”


    “天遙!”她震驚於他大膽的表白,她始終認為,他該有更好的選擇。“我根本……不適合你。”


    也許傷過了心,便會害怕再次的傷心。心若要死,便不要再給心活過來的機會。


    對於情愛,她感覺自己不僅僅是心灰意冷,更多是,心如止水。


    她想同他相忘江湖,而他,卻想和他長相廝守。耽誤他,辜負他,是她的錯。她問:“天遙,你難道不可以放下嗎?”


    他的神色有些傷懷和自嘲:“你是不是覺得我自作多情?”


    “天遙……”粉扇想要分辨,今日的她,再不覺得慕天遙是自作多情。一路走來,他替她操心,遮風擋雨,他所作的一切,都深深鐫刻在她的心上。(.好看的小說


    “就算是自作多情又如何?”他伸出雙手,捧起她的臉,柔聲道:“隻要能守在你的身邊,我自作多情也好,我都甘願。”一隻手的手指斷去一截,她能感覺道。她感受著他的摩挲,心裏卻在顫抖。這種顫動傳遞到他的心上,他柔聲道:“我願意等你,等你肯愛我的那一天,等你肯答應嫁給我。我不逼你,我要你心甘情願和我在一起。”


    她怔怔望著他英俊的臉龐,那濃黑的劍眉,那閃亮的眸子,那有著青色胡茬的下頜。


    他成熟了,變了,變得越來越替她著想。


    “我怕……怕讓你失望。”她依舊不肯麵對自己的內心,不肯去想一想,她的心因何生痛,又因何糾結?


    “我不怕失望,我隻怕看不到你,怕失去你,那樣的日子我才怕。”他柔情的聲音仿佛不再像是往日粗狂他,此刻,竟然像一個情人,一個丈夫,隻想給她更多的溫存。


    “以後不會了,我再也不會消失了。天遙,你別難過,也不要害怕了。”粉扇眼淚滾落下來,被他的深情所撼動。她哭著說:“你自己也說了,要在這裏長住。你還說了,要在這裏看著我一輩子,你每天這樣監視我,我想消失也不行。”


    “哪裏是監視?”慕天遙看著她落淚,心疼不已,可是聽她說的話,又有些好笑。她居然說他監視她,他分明是舍不得離開她,他蹙眉道:“你誤會我,得受點處罰!”


    “我……我哪有誤會你?”粉扇忍住淚,不肯承認自己說“監視”二字錯了。


    “不道歉?”他語氣變得嚴肅,臉色也沉了。


    “不。”知道他故意嚇唬自己,她才不上當。


    “好,別後悔!”他威脅她。


    她不信他的威脅,認為他拿自己無可奈何。


    他忽然咧嘴笑。


    她訝異他瞬間的變化,睜大了眸子看她,並微微張開了口。


    猛地,他忽然低首吻住了她。


    他含住了她兩片櫻唇,霸道的吸允,接著舌頭又滑進了她的口內,同她的丁香舌糾纏。


    她感覺胸腔的氣息一瞬間被抽空,可是又無力抗拒他的濃濃的情意。他伸手抱緊了她的嬌軀,她踮起了腳尖來迎合他的高度。而他,卻輕輕拖住了她不堪一握的腰肢。


    她嬌喘,腦袋一片空白。在他的索取下,她分不清身在何地。她隻能隨著他一起淪陷,進入一片驚濤駭浪。


    波光粼粼泛起滿湖的星光搖曳,天光濃華如醉,似能染上人的心頭。天地間,隻剩下一對深情相擁的情人。


    嶽大嫂帶著簫簫在院子裏挑菜,見大海收攤回來,便笑道:“你有沒有聽見喜鵲不停地在叫?”


    “哪有?”嶽大海四處看了一下,並未見喜鵲在哪裏叫喚。其實,準確說,他是沒聽到。


    嶽大嫂歎息了一聲,輕嗔道:“真沒勁,你這人每天想些什麽呀?”眼看著菜已經挑好了,嶽大嫂便叫簫簫去拿來掃帚,一邊清掃爛菜葉,一邊道:“你沒看出來嗎,粉扇和天遙這小子相好了。”


    “他們相好?”嶽大海一瞪眼,瞅著妻子責怪道:“你少胡說,我怎麽就沒看出來?”


    “說你笨得要死,你還不信!”嶽大嫂朝著他一翻眼,見丈夫憨厚的模樣,又笑了,神神秘秘地對他耳語:“我看見天遙親粉扇,粉扇沒拒絕,好像很沉醉的樣子。哎呀……真是開心死我了。”


    “天啊,天遙親她,你去看什麽?”嶽大海被妻子的話弄得哭笑不得,感覺女人真是奇怪,人家親熱也要去偷看。


    誰知道嶽大嫂哈哈一笑,道:“有什麽不可以看的嗎?”白了丈夫一眼,她撇嘴道:“再說,他們在苦情湖邊抱著親,他們都不怕我看,我怕什麽?反正,不看白不看。”


    “看了也白看,知道嗎?”嶽大海沒好氣地衝她嚷了一句。


    “我又不是故意的,是不小心撞見的。”嶽大嫂嗬嗬笑著,她不理會丈夫的態度,自顧自說:“咱們等著喝杯喜酒吧,對了,說不定,我們還得忙活一番呢。”


    “嗯。”


    “怎麽,你不開心嗎?”見丈夫沒什麽反應,嶽大嫂愣了愣。她收斂了笑容,認真道:“若天遙能真心待粉扇,我這顆心也算放下了。你知道嗎,我最心疼粉扇和簫簫。”


    “你以為我不願意看到粉扇有人愛著護著嗎?”嶽大海歎了口氣,看著曾經的簫子卿無情地拋棄了粉扇,粉扇經曆那麽多磨難,如今能得到慕天遙的憐愛,他怎會不開心?他徐徐道:“人在世上,真的難說清楚。起起落落,恩恩怨怨,情情愛愛,都是無法算出,無法左右。也罷,隻要粉扇的終身有了靠,我也就安心了。”


    往事不堪回首,人生幾度秋涼,這一切的磨難,到此該結束了吧?


    有情人終成眷屬,這是不識幾個大字的嶽大嫂說出來的話。正因為如此,粉扇才更覺得嶽大嫂的真心。


    她反複咀嚼著這句話,眸光看著院落中正在為她修補籬笆的慕天遙。


    秋涼有信,輕緩地拂去夏天殘留的暑氣。濃蔭如綠霧漫天匝地,蟬鳴斷斷續續地傳了過來。


    可他的心是歡喜的,他想,她一定也是歡喜的。


    天下美景甚多,處處皆可流連,而他的目光卻隻在粉扇的身上凝住。他一邊修補籬笆,一邊偷看正依窗沉思的她。他好開心,開心她肯答應嫁給他。


    “姐姐,籬笆修好後,我們可以養幾隻雞,可以養幾隻鴨,還有養幾隻小狗,對了,再養幾隻小兔子。”他一邊做著手中的活計,一邊同粉扇說道。


    粉扇忍不住噗嗤一笑,道:“你當這裏是什麽地方?專門養動物的嗎?”


    “嘿嘿……”聞言,慕天遙幹脆停下了手中的活計,大步走到粉扇跟前,低聲道:“最重要的是,你跟我再養幾個胖娃娃!”


    “你、你……你胡說八道什麽?”粉扇一聽,睜大了雙眼瞪住了慕天遙,又羞又急,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別急,也別惱。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成親了就該生孩子。我說得是正經事,姐姐你可別說我正經。”慕天遙一邊分辨,一邊大笑著逃開。


    他此刻可得意了,別的女人害羞是垂著頭,臉紅耳赤。他愛的女人害羞是睜大了雙眼看人,張著小嘴欲語還休。


    “天遙,你再欺負我,我不成親了!”粉扇無奈地看著慕天遙逃離的身影,嘴裏忍不住威脅他。


    可他不上當,頭也不回地道:“這可由不得你,有媒有憑的,你賴不掉。反正你這輩子注定了要做我慕天遙的妻子,你就別多想了!”


    “你還說!”粉扇睫毛如蝶翅輕輕一閃,微閉了眼簾轉身離開了窗邊。


    當時,兩人隻當是打情罵俏的一句戲言,卻不曉得,這句戲言轉眼便成了讖言。如果人有未卜先知的能力,那人間也許就不會平白無故生出這許多的悲劇來了。


    可一切,隻能怪當時太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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