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急忙拉住他,仍用一隻手遮著眼睛,無可奈何的坦白交待:“是套套啦!婭德這個事兒媽……”


    原來如此。想來那兩個套套是婭德硬塞給她的。他看著這個以手遮眼就以為躲嚴實了的家夥,眼底湧起的霧氣般模糊柔軟的懊悔。這個笨蛋,能有幾分心機?她有圖謀別人家財的能力麽?是他自己心機太重了,也把別人想得過於複雜了吧。他怎麽會,連何桃都信不過了呢。


    握著她的手不禁緊了一緊。


    她這時才醒悟到自己的手腕依然被他握著。下意識地縮了一下,抽了回來。他的手懸在半空滯了一滯,空空的手心一陣虛冷。終是慢慢落下。


    理了一下領口,清清嗓子,問道:“你……跟你媽媽聯係了麽?”


    這個話題一提,何桃的心中便是一冷。仿佛是回到現實的一個提醒。這倒是他第一次心平氣和地提及她和趙稚鳴之間的關係。她搖搖頭,眸色涼涼的:“這件事,容媽媽不會透露給她的,你也要替我保密。”


    他的神情晦澀不明:“你不跟她相認麽?”


    “我不會跟她相認的。”


    “何桃,做趙稚鳴的女兒,好處還是很多的,你能生活得更好。我相信,爸爸他,也能接受這件事。”他是真心實意的,希望她能過得好。


    她歪臉看著他,眼中閃過譏諷的笑意:“為什麽能過的更好?掌門和夫人待我親生女兒一般,我何苦要跑去做人的汙點?我在三分教過的很好,誰都不需要,哪裏也不想去。”


    昂一昂傲氣的腦袋,轉身向外走去。


    她這是要直接跑回三分教過她的幸福生活了麽?他的脾氣有些莫名暴躁。幾步追上去,沉默地與她並肩而行。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跟著我幹什麽?”


    “去接堯乖。”他沉著臉說。


    哦,對了,堯乖還在蟈子那裏呢。


    兩人回到蟈子的住處時,開門進去之前,先趴在門上聽了聽。門裏麵傳來“嘣——叭、嘣——叭”數聲奇怪的聲音,然後是肖堯乖乖張的童音:“報告酋長,彩毛巨鳥獸已經被我的弓箭射成了刺蝟!”


    然後小家夥粗了嗓子,一人兩角地扮演酋長:“那我們把它烤著吃了吧,你先去拔一下毛。”


    接著,就是蟈子的一陣慘叫:“我的頭發,我的頭發哇哇哇哇……”


    何桃和肖甲梓對視一眼,趕忙開鎖進去,隻見蟈子趴在地上,肖堯乖則霸氣地騎在他的背上,肩上挎了一隻簡易製作的弓,一對小爪子撕住了一撮彩毛兒。蟈子手護住腦袋,淚花兒四濺。


    何桃急忙跑過去把蟈子救出來,肖堯乖則被肖甲梓拎到了一邊。


    蟈子含淚一把抱住了何桃的腿:“嗚嗚,女俠救命,這小家夥好可怕,好可怕。”


    肖堯乖則歡欣無比地撲進哥哥的懷裏:“哥哥~我好想你哦哥哥~”


    肖甲梓把在懷中膩歪的小家夥拎開一須距離,冷冷逼視:“你怎麽來的?”


    “我躲在箱子裏被提來的,誰都沒有發現,嘿嘿。”家夥還滿臉得意的樣子。


    肖甲梓點點頭,突然一把把娃娃按在膝蓋上,揚起巴掌,對著小屁股叭叭叭一頓揍:“誰讓你鑽進箱子裏的!不怕悶死嗎?悶死怎麽辦?打你個調皮搗蛋的家夥!”


    何桃急忙上前阻攔,奈何一時搶不過肖堯乖來,情急之下把自己的手背墊在他的屁屁上,肖甲梓最後的幾巴掌就抽在了她的手上,手背頓時變得紅紅的。他見狀停下抽打,她趁機把肖堯乖搶了過去。


    肖堯乖躲在她身後,抱著她的腿哇哇大哭,一邊悲憤地嚷嚷:“桃姐姐在包裏藏過,圍脖也在包裏藏過,為什麽我不能藏,為什麽隻打我,嗚嗚,為什麽隻打我一個……哥哥偏心!偏心!偏心!”


    聽著這憤怒哭訴,何桃眼前出現浮樣一個場景:她,肖堯乖,圍脖三個一排跪在地上,肖甲梓手持皮鞭,輪流抽打……


    好不容易哄好了堯乖,何桃把小娃娃朝肖甲梓身邊推去:“堯乖跟哥哥回家吧。”


    小家夥忽然露出一臉驚恐,猛地折身撲進何桃懷中,死死攀著她的脖子不肯撒手,哭叫道:“我不要跟哥哥,哥哥打人,哇哇哇……”


    折騰了半天,何桃汗都冒出來了,也沒能把小娃娃從身上扒下來。肖甲梓揉著被吵得疼痛的太陽穴,走進臥室裏,往床上一躺,哼哼道:“別鬧了,累死了,住一晚就住一晚吧。”


    肖堯乖頓時一個貓跳從何桃身上跳下來,發出一聲歡呼:“噢~不走羅~”跑去拖住蟈子的手,“怪獸,我餓了,你這裏有吃的嗎?”


    蟈子含淚怨念地瞅一眼何桃,敢怒不敢言,拖著小拖油瓶兒去做飯了……


    晚上。肖堯乖穿了肖甲梓的一件t恤當睡衣,趴在床上,仍是嗚嗚的不消氣,抱著枕頭哭訴:“怪不得哥哥不回家陪我睡,原來是跟桃姐姐在這裏睡!留下我一個人睡,你們兩個偷偷在這裏一起睡,不公平!哥哥不陪我睡,桃姐姐不陪我睡,圍脖也不陪我睡!嗚嗚嗚……”


    一左一右陪在娃娃兩側的兩個大人,聽得臉上紅潮陣陣,對發怒的娃娃又無計可施,隻能任他憑借想像力盡情地造謠。及至聽到最後一句,何桃疑惑道:“咦?為什麽圍脖也不陪你睡?它去哪裏了?”


    肖甲梓心中一凜。可不能讓她知道他師父來尋她——要帶她回去完那亂了倫理的婚。急忙接話:“可能是看上附近的小母狗什麽的,約會去了吧。”唔,這個說法似乎更亂了倫理,直接突破了種族的界限。


    “哎……”何桃不高興了,“你怎麽這麽說呢,我們圍脖有老婆的,是渡月山的一隻漂亮母狐哦,人家可是很專一的!再說了,狐狸怎麽能跟狗約會呢?”


    “因為附近沒有狐狸。”


    “我們圍脖才不會那麽耐不住寂寞!它要敢出軌,我就替它老婆教訓它!”


    看她捏著拳頭,一臉正義的樣子,他忍不住笑,燈影在眼裏閃動,如溫暖的焰。


    肖堯乖哭著哭著趴在床上睡著了。床頭亮了一盞台燈。何桃跪在床上,輕輕掀起t恤,露了他的小屁屁上高高腫起的指印。她皺著眉噝噝吸冷氣,低聲斥道:“你下手真重!他偷偷跟來,還是不因為想你了?”


    坐在肖堯乖另一側的肖甲梓,看到弟弟的紅腫屁屁,也暗暗後悔打重了,卻依然嘴硬:“誰讓他做危險的事的。還不是某些人……呃,某個人和某隻動物做的好榜樣。”一邊遞上消腫的藥油。


    她把藥油輕輕抹在那圓滾滾的小屁屁上,睡夢中的小子大概是感覺到藥物帶來的舒適清涼,愜意地哼哼兩聲,吧唧兩下嘴巴。


    兩個人忍不住微笑。


    他忽然捉住她的手,拖到眼前細看。她的手背分明也紅紅的,是護著肖堯乖時被他誤傷的。“也塗點藥吧。”他說。


    “哎,不用。我練武之人,自愈能力強。”


    “以後我打孩子,不要護著。”


    “不護著怎麽行?下手沒輕沒重的。”


    “那也不能拿自己的手墊著。”


    兩人在燈下,守著一個娃娃,輕聲地你一句我一句,忽然間都靜默了。這樣的情形,像極了一個溫馨的家庭片段。暖意融融,揮也不散。蟈子的房子太小,也沒有多餘的被褥打地鋪,原本住宿問題是個不可調和的矛盾。幸好肖堯乖摻和進來了,胖小子橫在中間隔開,兩人共處一室、同臥一床也不覺得太尷尬。


    何桃閉著眼睛,仍能感覺到他的目光在皮膚上的微微燙烙。這一夜,輾轉反側,著實的沒有睡好,直到天快亮時才迷糊睡去。


    何桃起床時,有意放輕了手腳。肖甲梓還是被驚擾到,下意識地閉著眼睛伸手抄來。她急忙把肖堯乖往他那邊推了一下。他就勢抱住了這一團肉肉,又安穩睡去。何桃猶豫了一下,從自己脖子上摘下月影墜,輕輕放到他的枕邊。


    昨天在酒窖裏他險些犯病的模樣讓她不能放心,如果她不能陪著他,還是把墜子留給他的好。師父那邊……再想辦法應付吧。


    何桃從肖甲梓的皮箱裏翻出一件襯衫,到浴室換上。襯衫太過肥大,就在腰間打了一個結。然後找了蟈子的一頂棒球帽戴上,把長發全都藏進帽子裏,帽沿兒低低壓在眉際,一對大眼睛藏在帽沿的陰影裏,依然隱不去亮彩,顯得英氣勃勃。來到客廳,把沙發上的蟈子拎起來晃了晃:“小聲點。咱們走。”


    蟈子睜眼看到她的打扮,吃了一驚,盯著看半晌才認出她來:“女俠你好帥啊。”


    “是吧?嘿嘿,我也覺得我扮男人挺帥的。”她美滋滋露出一排小白牙,這麽一樂,嫵媚的女子氣又盡顯。


    蟈子沒有睡夠,揉著眼睛迷迷糊糊問:“女俠你女扮男裝,是要去哪兒呀?”


    “喬裝改扮,去你們老窩。”“不帶他一起去嗎?”他指了指臥室。


    “帶他?你是想把他引到你們老窩裏羊入虎口嗎?小子,你敢在我麵前耍花招!說!你到底認不認得他!”揪著他的領子惡狠狠晃了晃。


    “嗚嗚,我不認識他啊……我沒有別的意思……我什麽也不說了,什麽也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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