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西廂,眼前一座雅致的二層閣樓,兩旁有耳房,自成庭院。<strong>最新章節全文閱讀</strong>遠處亭廊碧池齊聚,隻是略顯得有些老舊,四下裏養著幾盆鬆鬆散散的花草,廳房裏也有些舊,但打掃得幹淨,布置也雅致。


    “王妃請。”


    冷霜凝對住的地方沒什麽挑剔的,甚至覺得這樣已經極好,但聽了這話,生生把邁進屋裏的一隻腳給收了回來。


    她回身瞪著赤子烈,想起方才進城時他的宣告,不由蹙眉道:“你再這樣,我就不住你府裏了。”


    赤子烈眉一軒,“你不住這兒,能住哪兒?”


    冷霜凝一揚手中的靈戒,“我雖算不上大富大貴,但身上的身家在城中買座宅院住著,想來也是可以的。”


    赤子烈卻抱臂一笑,爽朗而可惡,“你省省吧,這伽摩古城是我的地盤,我說不準你住在城裏,沒人會賣給你宅院。”


    “你的意思是,我不乖乖住在這裏,就得離開伽摩是麽?”冷霜凝放下手,眼神微寒。


    赤子烈聞言斂去笑意,皺眉看她。隻是尚未說話,冷霜凝卻率先歎了口氣。


    她自然知道赤子烈不是這個意思,隻是……她覺得她對赤子烈並沒那方麵的心思,被他這樣待著,她很有壓力。


    有些話,她覺得她不必明說,他是聰明人,應該明白。


    赤子烈看著她,目光沉沉。冷霜凝也不避開,坦然與他對視,兩人相望,一時風拂過院中花草,悉悉索索,如此刻難言的心境。


    半晌,赤子烈道:“你先住在這兒吧。王府裏一直是我和仲奚他們住著,多年未曾修繕,我們平日裏也不注重這些。唯有這座西廂不曾動過,這裏清靜,以你這愛修煉的性子,這裏最合適不過。”他聲音沉靜,說罷看向兩名不知所措的侍女,“無事別來打擾姑娘。”


    他改了稱呼,冷霜凝稍稍鬆了口氣,她的表情落在他眼裏,更添了幾分黑沉。


    赤子烈轉身離去,眼底卻執意深重。


    “我是說真的,我是認真考慮要住去外頭。”


    冷霜凝的聲音傳來,赤子烈步伐一頓,轉過身來,一瞬間眼神翻湧沉痛。


    他聲音發澀,“阿然,你一定要跟我如此劃清界限嗎?”


    冷霜凝卻一愣,接著搖頭,“不是,我是在說另一件事。你有沒有想過,我殺了赫連齊。”


    一句話,將赤子烈眼中的沉痛逼退,卻帶起另外的情緒來。


    “那又如何?你怕赫連家來尋仇,我保護不了你?”赤子烈回身,眉頭緊皺,臉色青黑。


    “我是怕連累你。”冷霜凝解釋。


    “我會怕被你連累?”赤子烈語速極慢,話裏已含了怒氣。


    “你不怕,我怕!我不想因為我做下的事而連累朋友!”冷霜凝不知他為何生氣,卻受他怒氣的感染,也皺了眉頭,提高了音量。


    “該死的!我堂堂男兒,還怕被女人連累?”


    不想赤子烈怒火更盛,腳下一踏,真氣激蕩,院子裏一排花盆碎成齏粉。


    “我擔心我的朋友、夥伴、生死至交!這跟男人女人有什麽關係!”


    冷霜凝眉尖兒一跳,瞪著那排花盆,不由也來了怒氣,她裙袖一甩,院裏的一座假山轟然炸飛。[看本書最新章節請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


    “轟隆!”


    震耳欲聾的響聲裏,兩人灼灼對視,終不歡而散。


    院中兩名侍女從角落裏哆哆嗦嗦站起身來,麵麵相覷。她們在王府多年,殿下從未帶過女子回來,王府裏護衛們住著,平日裏大大咧咧的人也是有的。但從未見過有敢和殿下這麽對吼的。


    這、這姑娘……好可怕!


    剛才她們毫不懷疑,她會和殿下打起來!好在殿下先行離去,不然這給未來王妃準備的西廂閣樓,隻怕要遭殃了……


    兩名侍女望著院裏的狼藉,臉色發苦。


    冷霜凝怒氣衝衝進了西廂的廳裏,心裏暗罵:赤子烈個沙豬!


    她雖生氣,卻也不想連累他人,回身對兩名侍女吩咐了不必來打擾,便上了二樓,關上房門,閃身進了墨玉穀中。


    吵架歸吵架,事情卻還是要解決。


    伽摩雖是赤子烈的封地,赫連家的勢力並不在此。但赫連家深受炎皇的倚重,她是怕她留在王府上,炎皇會以此事為由找赤子烈的麻煩。殺赫連齊是她一人所為,她可不想被有心人說成是赤子烈指使。


    可惡的赤子烈,怎麽就不能明白她的心意!


    冷霜凝皺著眉頭,少女的眼神裏尚有彤彤怒氣,陽光下倒顯得比平日裏持重的模樣多了幾分生氣。


    跟隨赤子烈回來的這一路上,冷霜凝想了許多。雖然她知道穀中屋裏有鳳天留下的書信,但她一直沒有去看。她總有些執念,不希望自己太過依賴於人,雖然這些人都是為她好,但她不能任由自己養成惰性。


    所以,一路上應對之法她想了幾個,最終利弊權衡之下,她已心有屬意。隻是對留在王府還是搬出去,尚拿不定主意。


    直到今日與赤子烈因為此時吵了一架,她知道,該是做決定的時候了。


    這般想著,冷霜凝便進了屋裏。


    桌上的半盞茶下,壓著一封書信。


    涓涓筆跡,行如流水,筆鋒轉處卻有內斂鋒芒,恍惚浮現起男子風華如歌的眼眸。


    冷霜凝唇邊不自覺染了笑意,執起信來細看。


    信中內容簡短,唯有寥寥幾字:以勢應勢,自有牽製,此局可變。


    什麽意思?


    冷霜凝反反複複將這一行字看過,心中猜測一番,眸色微動。


    這勢……莫非與她想到一塊兒了?


    她這一路上細思的幾個應對之法中,最為低調的莫過於她離開伽摩。可她離開之後,赫連家難免不會將此事算在赤子烈頭上。所以,離開不如在城中尋處宅院住下,萬一赤子烈有麻煩,她尚且能夠知道。


    除此之外,尚有個高調的法子。


    那便是她能讓自己聲名鵲起,足已震動帝京,從而受各方勢力拉攏,牽製赫連家。


    她屬意此一種。被動等著對方來尋仇太過憋屈,她寧願主動出擊!


    讓自己聲名鵲起,且短時間內受到各方勢力的拉攏,要如何做,她心中早已有數。


    煉藥之道需習醫理,並非一日能成;煉器之法稍好,但這世上不缺煉器師。唯一缺的便是符咒師!上古符咒師!


    旁的不說,物以稀為貴,倘若上古失傳的煉器符現世,不知能在這五國大陸引起怎樣的狂潮!


    隻是,伽摩乃是赤子烈的封地,煉器符若在此地現世,她無疑會被認為是赤子烈的勢力。她不怕各方勢力拉攏,越多的勢力加入,越能相互牽製,她隻是擔憂炎皇會不會多想。正因為擔憂這個,她才在糾結要不要搬離王府。


    眼下看來,鳳天的意思倒是與她不謀而合。


    隻是,她煩惱之事,依舊沒個著落。


    冷霜凝坐在桌旁,瞅著信上墨跡,半晌,將信收起。


    出了屋子,冷霜凝來到旁邊的煉藥房,將身上的儲物袋取出。茯葵仙草的花期已過,在船上時便謝了。冷霜凝將花瓣曬幹保存了起來,日後依舊可以入藥。她將曬幹了的花瓣放置在煉藥房中,取了藥鋤,便向桃林中的碧潭旁走去。


    煩惱歸煩惱,時間不能浪費。


    來到碧潭旁,冷霜凝將還剩下的兩株茯葵仙草拿出來,依著水潭種下。藥鋤刨著泥土,桃花紛飛,不由想起那日樹下,男子沉靜而認真的眼眸,以及後來親自種下藥草時那優雅輕慢的身姿。


    冷霜凝唇邊染上笑意,身旁卻傳來一聲狐鳴。


    冷霜凝轉頭,見天狐不知從哪裏鑽了出來,小家夥圍著她的儲物袋團團轉。冷霜凝從儲物袋裏取出幾塊上品靈石,笑問:“前些天給了你許多,這麽快便吃完了?”


    天狐見了靈石兩眼放光,叼去吞吃,吃飽還會舔舔爪子,貓兒一般,模樣可愛。


    不知怎地耳邊就想起男子的殷殷囑咐:看到它的時候,要想我。


    冷霜凝垂眸,手中栽種仙草的動作未歇,桃粉落於鬢間,英氣飛揚的眉間平添了幾分柔美。


    待從桃林裏走出時,少女手中執著一支玉筒,目光落向穀中的煉器房,眼底如虹輝掠影,不可逼視。


    煉器房的地上放置著一塊石凳大小的玉石,外表深黑,卻通透如玉,內裏有血絲般流華。陽光照進屋裏,映得整塊玉石似彤彤燃燒的火焰。


    火融石。


    這是在船上的時候,冷霜凝臨時起意,想要看看雲嵐給的玉墜兒裏,空間到底有多大。起先還擔心這寶飾認主過,卻不想她很容易便進入了空間內。玉墜兒的空間並不大,四周虛無,混沌未開,若說是空間尚未造就,卻又覺得有些怪異。因為這空間裏分明有一座小院兒,房屋老舊,院中池水幹涸,角落一口水井。


    雖隻有一麵之緣,但還是很難想象,那般紅衣鮮明、優美如狐的男子,他所開辟的一方天地,竟是這般模樣……


    讓人見了難以猜度他是故意為之,還是隨便開辟了個地方,為的隻是用這空間儲存東西。若是隻是為了儲存東西,為何要建造這樣一個院落,既建了,又為何如此蕭索破敗之象?


    這種疑惑當時隻是一念而過,冷霜凝最終被幾乎占滿了整座院子,小山一般巨大的火融石吸引了目光。


    當時因為在船上,護衛們想要親手摸摸火融石,冷霜凝便敲了一塊下來帶去了外頭,眾人看過之後,她便隨手把這塊火融石放進了儲物袋。


    這才有了此時放置在墨玉穀煉器房裏的這塊火融石。


    冷霜凝揚了揚眉,正好!她正要用。


    符咒師煉製符紙並不需要借助熔丹爐、煉器爐這般的器皿,但卻需要特殊的符紙。這種符紙在商號裏有賣,而冷霜凝剛到伽摩,還沒來得及備下。


    閃身出了穀中,剛下了閣樓,兩名侍女便小心翼翼地前來詢問她有何吩咐,冷霜凝說自己要出王府逛逛,便兀自往前頭走了。她腿腳快,兩名侍女哪裏追得上她,卻不想走到王府門口,一隻腳剛邁出去,身後便笑嘿嘿跑來一名護衛。


    那護衛個子不高,身材精瘦,笑起來左臉頰上有個小酒窩,憨憨的。冷霜凝一眼便認出他來,正是她在天狐島幻境中救下的那名叫阿勇的護衛。


    “姑娘,您這是要去哪兒?”護衛和冷霜凝說起話來尚有些不好意思,眼睛不太敢看她。


    “去街市上逛逛。”冷霜凝笑了笑,她自是猜得出這護衛是赤子烈差來的,這是怕她出去找宅院?還是怕她不辭而別?她氣也不是笑也不是,卻不想難為這護衛,隻道,“小四呢?從早晨進了王府就沒見著他,我帶他一起出去走走。”


    “啊,姑娘慢了一步。他早被偉子他們帶著去甕城那邊參觀駐軍去了。要不……屬下陪您吧,您想去哪兒走走,這伽摩城中的一街一巷屬下閉著眼睛都能給您指出路來。”護衛嘿嘿一笑,撓撓頭。


    冷霜凝暗笑,回身道:“那就勞煩你了。”


    她是要去買符紙,又不是要跑路,與其自己一路上兜兜轉轉,不如找人帶路,節省時間。


    大漠古城,雖是上午,陽光便已毒辣。伽摩城中的屋宇簷角寬長,街上酒肆肉鋪、茶館商號林立,家家鋪子前都支著篷布,連同街麵兒上擺著的小攤也無一例外。百姓們來往皆在篷布下,因而有人走在街中央就顯得異常顯眼。


    有好奇的百姓駐足望去,不由皆是一愣。


    但見走在路中央的竟是一名奴籍少女。那少女一身淡雅的清竹羅裙,衣帶蘭葉飄飄,生得玉瓷般精致,陽光照在她臉上,肌膚通透如玉。她走在伽摩毒辣的陽光下,竟也不怕曬,步子邁得生風,眉眸淡掃間,難掩的英氣。


    少女身後,一名赤烈王騎跟著,姿態恭敬。


    百姓們紛紛低呼,不免猜測這少女是何身份。他們都知道今早殿下回城了,似乎帶了王妃回來。可誰也沒見過,都不敢隨意猜測。


    這時,見那名護衛跟在後頭不知說了句什麽,有好奇的百姓豎直了耳朵聽,可護衛聲音壓得低,街上叫賣聲掩了,誰也聽不真切。


    “姑娘,您……早上和殿下吵架了?”年輕的護衛跟著後頭小聲問。


    冷霜凝步子未停,眉卻揚了揚。什麽叫她和赤子烈吵架?她沒想和他吵來著,是他先挑起戰爭的。


    “你們殿下脾氣一直這麽牛麽?”她邊走邊回頭問。


    被她問到的護衛忽然咳了一聲,臉上堆笑,卻笑得古怪。


    殿下脾氣牛,您也差不到哪兒去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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