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都開了口,何不把話說完?赫連家主不說,本王也猜得出是誰。<strong>.</strong>”赤子烈眉一軒,冷霜凝霍然轉頭看向他,卻聽他道,“那人若在,如今赫連家主的位子怕容不得你坐。你們赫連家對外一直聲稱他修為入了神階,已放棄家族大位,雲遊四方。但自那以後,五國大陸再沒有他的消息。哼!你一直不肯提及之人,正是你大哥,昔日赫連一族的少主,赫連傲!”


    赫連傲!


    赤子烈這一聲喝猶如炸雷在耳,響徹大殿,原本竊竊私語的百官都不由靜了靜,臉色巨變,紛紛看向赫連昂。


    炎國上下都以為赫連傲雲遊四方去了,原本修仙者的壽命就長,百來年不現身也算正常。這些年還真是少有人懷疑過,方才雖有人起了疑心,但疑歸疑,聽人這麽明明白白說出來,震撼還是不小。


    赫連昂眼底暗電如針,倏閃間便歸於平靜,冷霜凝卻看了個正著。


    她也不等赫連昂承認,直接問:“我爹娘何在?”


    “何在?如此大逆之徒,辱我族門,觸犯神綱,豈容這對狗男女苟活於世!”赫連昂一甩袖袍,冷笑,“既是被族中長老尋著,自是清理門戶了!”


    冷霜凝聞言霍然抬眼,赤紅的眸對上赫連昂的眸,兩人的視線交匯處似撞出焚天烈焰,仇恨如淬紅的刀。


    “不必如此看我,你並非我赫連家子弟,不過是個孽障罷了,本不該苟活於世間。至於你爹是誰,更不必問。這辱我門風之輩,早已被赫連一族從族譜中除去,已不是我赫連族人!而你,十多年前被你逃過一回,今夜定將你除去!”


    赫連昂一指冷霜凝,言辭赫赫。殿上立刻有人響應,大義凜然。


    “沒錯!什麽五國大陸唯一的上古符咒師,原來是個亂綱孽障!怪不得煉器符在五國消失近萬年,多少天賦卓越之前輩都無法令其重現,偏偏被這女子給破了例。原來,這天賦,原本就令人不齒!”


    “我說怎麽有人的天賦比鄂少主還好,原來是這麽來的。”烏江家的公子烏江邑道。


    “哼!她拿什麽身份跟鄂少主比?不過是個賤人罷了!”


    “沒錯!請陛下下旨,賜這賤人一死!屍首懸於城門,告誡天下萬民。”


    “求陛下賜死這賤人,還我神綱清明!”


    “但在此之前,應讓她先交出咒術秘籍,上古咒術之法,在此等賤人手上,實在是褻瀆先人!褻瀆前輩高人!”


    宮殿之上,茶酒已涼,群臣卻激憤異常,一個比一個大義凜然。


    有人假惺惺道:“你若肯交出來,許會念及於此,我等懇求陛下賜你全屍。”


    有人立刻甩袖子反駁:“豈可如此!她本就該交出咒術之法,但亂綱之身罪大惡極,理應按神綱處置!不然,國法何在!神綱威嚴何在!”


    “正是!我們姚氏一族最擅迷惑逼供之法,不如請陛下將此女交給我們,我們自會令她吐出咒術之法來。(.無彈窗廣告)”姚家的家主起身道。


    赫連昂卻是哼笑一聲,“此乃我赫連一族家事,清理門口,自當由我們來,就不勞姚家操心了。前些日子貴小姐的媚術實在不敢苟同。”


    姚家主一聽臉色一變,剛要說話,便聽鄂家家主起身道:“我們鄂家之前識人不清,視此女為家族供奉,本是一大過。還望陛下將逼問之事交與我們,也好令我們將功贖罪。”


    旁邊的扈家和烏江家主一聽,眼神一亮,也一齊起身向炎皇請旨道:“鄂家主說的是,我等也懇請陛下允我們將功贖罪。”


    炎皇看著大殿之上群臣的反應,笑意陰沉不語,抬眼望向冷霜凝。


    這一會兒的工夫,眾臣已經從大義凜然地要殺她,改成了爭著要逼供她。冷霜凝靜靜立在殿上,麵對一切,眼神譏誚。那譏誚的眼神裏滿含嘲弄、鄙夷、不屑和輕視,就是沒有絲毫的懼意。她悍然而立,纖細的肩膀卻扛滿絕然。


    赤子烈望著冷霜凝,看她立在這謾罵裏,目光落在她肩頭,忽然抬手,輕輕一拍。


    這一拍,並不是很重,卻如千鈞。


    冷霜凝轉過頭來,赤子烈衝她一笑,隨即聊天般道:“你這回知道我為何寧願在大漠待著,也不愛回來了吧?這裏全是些不入流的嘴臉,看得本王實在反胃!”


    群臣聞言臉上掛不住,不由將矛頭轉向赤子烈,“烈王殿下,既然殿下已經除去廢修之脈,理應為陛下分憂,為國效力!如今既知此女身份卑賤,還出言相護,敢問殿下此舉何意?”


    赤子烈眉一挑,目光卻沉沉掃去,刀鋒劈過山嶽一般,頓時令那人噤聲。


    “本王除去廢修之脈一事,殿上諸位可曾出過半分力?”赤子烈目光一掃,冷哼一聲,“沒有,就給本王閉嘴!今夜,有本王在,誰敢動阿然,先從本王的蒼龍戰錘下過!”


    說罷,赤子烈手上一動,一柄戰錘赫然出現在手!那戰錘一人高,錘身猶如烈焰,通體散發著沉鬱的黑色靈力,黑氣之外更有熊熊烈焰燃燒,霸烈張揚!最要緊的是,戰錘一現出,威壓便如滄溟巨浪般逼來,殿內群臣紛紛對著那黑氣露出驚駭神色,隻覺神識一顫,精神被逼得極度緊張。


    不少人往後退了退,卻仍覺得心口發悶,不由大口喘氣。有的甚至就地盤膝,顧不得還在禦前,忙調息以靈力抵禦。


    但殿上侍候的宮人卻在蒼龍戰錘現身的一瞬,齊齊兩眼翻白,向後栽倒!竟是抵不住這威壓,被一瞬間震斃!


    殿外早已布下的禦林金甲被這威壓驚到,紛紛現身,刀劍出鞘,齊指殿上!那晃眼的森冷的仙器,卻在蒼龍戰錘的神器威壓顯得那般渺小和不堪一擊。


    禦林金甲們在殿外十丈外嚴陣戒備,眼光卻都管不住地往赤子烈手上看。那一人身高的戰錘,霸氣凜然,周身散發著的靈力在夜裏光芒逼人,讓人看一眼便絕心潮澎湃激蕩,恨不能與其一起馳騁戰場,名揚大陸!


    殿上安靜得可怕,炎皇眼睛一眯,目光定住赤子烈。卻有無數目光定住了赤子烈的手上。在場之人眼光皆是毒辣,一眼就看出了赤子烈手中的蒼龍戰錘必為神器,且那黑色靈力極為罕見,從神識受到的威脅看來,難不成會是玄玉煉製的鬼噬符?


    群臣不由驚駭抬眼,這一眼卻是望向冷霜凝。


    神器,即便是在皇宮之中,也為數不多,且奉為重寶。偶爾有去天泣海的上古大墓中取得的上古神兵,要麽沒命帶回來,要麽帶回來的便從此成為被人爭奪之物,大多數情況下都會收於宮中和少數的世家望族。


    但自從神帝塵歸,神域大門封閉,神梯已有千年未曾放下,也就無法去往天泣海和神域,神器在五國大陸上越發珍貴。但有一件現世,必是一番腥風血雨的爭奪。平時仙宮和世家子弟,為了爭奪一件家族賞賜的仙器,都可以爭得你死我活,更別說神器了。


    而且,這神器,還附加了煉器符的稀有屬性,對戰之時,傷害加倍!


    如今,這神器就拿在烈王手中!


    拿在他手中,眾人卻忽然都有種神器也不是太珍貴的感覺。


    因為,他身旁站著個女子。


    這女子,有她在的地方,煉器符多如廢紙,仙器神器再不珍貴。


    隻要有她在!


    群臣不由暗暗交換了個眼神,那眼神多有變數。若說是之前因冷霜凝的身份,嚷著要殺她,此刻親眼所見赤子烈手中的神器,震撼之下方覺……此人,真的可以殺?


    咒術或許能從她身上逼問出來,但煉器符煉製的難度除雙靈根者不能。之前也不是沒人嚐試過,可就是行不通。或許,她兩族通婚的血脈之體才能行此事。


    此時,傻子也能看出來,冷霜凝活著,對炎國會有多大的好處。莫說是在共伐大蒼的聯軍中占主導地位,便是日後在五國中身份超然,也是必定的!


    而且,隻要她活著,炎國的修仙者,想要附符的仙器,還不跟玩似的?


    眾人的眼色漸變,冷霜凝看在眼裏,心底亦是震顫。隻不過,這震顫來自於身旁的男子。她轉頭望向赤子烈,他還是這樣!大半年前,為了不讓她被炎皇禁錮在帝京,寧願受詔回來。今夜卻為了她能活命,寧願亮出蒼龍戰錘,為的不過是一會兒若有死戰,眾人能念在此,下手時留她活命。


    冷霜凝一笑,這一笑也有些暢快,今生得遇這般生死夥伴,值了!


    “勸你們別多想了,若要我為你們煉製煉器符,我寧死!”冷霜凝忽然一聲清喝,打斷了大殿之上群臣望著赤子烈手中神器的貪婪目光,和他們腦海中盤桓不去的黃粱美夢。


    赤子烈一皺眉頭,苦心營造的局麵總是被她一句話打破。


    眼看著百官夢醒,再次將矛頭指向冷霜凝,冷霜凝卻已沒有耐心再跟他們耗下去。她跟赤子烈兩人闖進皇宮,並非魯莽,而是有計劃而來。


    赤子烈故意讓炎皇設下宮宴,就是將這皇城中的百官和世家的掌權者都聚集在了宮中,一旦戰起,哪怕是殺一個,都可以造成一個家族的群龍無首。前幾個月,冷霜凝苦心在城內家族之間布下的亂局,到時便可顯現成效。到時,爭權、奪利、爭上位,本家與分支一脈的矛盾,足以纏住一個家族的手腳,令其運作癱瘓。


    殺一人,便是毀去一個家族,殺兩人,便是毀兩個!


    不僅如此,此時,東街帝京府衙附近,鐵洛應該已帶著人趕到,龍傲陪著他們,隻要宮中戰起,他們立刻就會動手去救仲奚等人。


    帝京各個角落,應該也有王騎們化整為零潛入,帶著符咒師和冷霜凝派給他們幫忙的雷霆,準備宮中戰事一起,便換下城門的守衛,以待到時接應出城。


    冷霜凝和赤子烈要離開,絕不會給炎皇留下可以完整運作的皇都。皇城機能越癱瘓,他們越能有機會安然回到喀哈大漠。


    因而,今夜進宮勢在必行,今夜宮中之戰也已注定。


    此刻,外麵數處暗巷裏,都有人仰起頭,望向巍巍皇宮,等著戰起的信號!


    此刻,宮中明如白晝的大殿內,冷霜凝束起的發絲被殿外吹來的風扯動如旗,她忽然牽起一道冷冷的笑,目光如電,射向曾經將她供奉為長老的三大家族,聲冷如寒泉底下吹卷來的風,掠過殿內眾人的耳朵,清晰逼人。


    “三位家主吠完了?那就在誅伐我之前,先將赫連一族赫連呈睿的死,先跟赫連家主解釋清楚吧!”


    此話猶如在殿內放了顆炸彈,頓時炸得所有人都一驚,三家的家主險些從席上跳起來。


    赫連昂麵色一變,眯眼一掃,鄂家的家主最先道:“胡言亂語!血口噴人!”


    “是麽?鸞鳳島、幻境穀、熔岩幻地、三百名赫連家子弟、赫連呈睿的命,鄂家主不會是想說,沒有你們三家子弟的幫忙,我會一人將這些人屠戮殆盡吧?”冷霜凝眉峰一挑,目光緩緩從鄂澤、扈瑾蘭、烏江邑身上掃過,冷笑,“好吧,是我一人所為。”


    鄂澤抬眼,望向冷霜凝,與她目光一觸之間眼底神色說不清道不明,接著便垂下眼去。扈瑾蘭深深皺起眉頭,看向鄂澤。唯有烏江邑臉上有一抹驚惶一閃而逝,接著也趕緊低頭。


    但這抹驚惶卻入了在場許多人的眼,殿內氣氛頓時變了風向。


    赫連昂眼底赤紅大盛,血絲如網,憤然一指三家,“是你們害死呈睿?!”


    三位家主一齊起身,皆欲解釋,赫連昂初聞此事,已是怒極,衣袂無風自動,氣氛頓時劍拔弩張。


    禦座上的炎皇望了眼殿內的氣氛,少見地蹙了蹙眉,抬眼望向冷霜凝。


    然而,就在他抬眼的一瞬,冷霜凝忽然間,消失了!


    炎皇目光一閃,殿內忽然間沒了一個人的氣息,眾人紛紛目光掃來,眼底還沒湧現出震驚來,赤子烈便忽然提起蒼龍戰錘,往殿內狠狠一砸!


    大殿上的殿柱都是吸收威壓的靈石鑄成,縱然神器之威也無法令大殿倒塌,但宮宴上擺著的桌椅席子、宮燈粉飾以及炎皇的禦座卻都在一瞬間被烈火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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