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要去哪裏?”張芹看罌燚都傷成那樣了還要走,忍不住冒雨跑了出來。


    罌燚沒理會她,隻是一個勁地往前走。


    她渾身早就被打濕,頭發貼在眼前,和大雨一同阻礙她的視線。其實就算視線不被遮蓋現在的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裏。肩膀處的劇痛在刺激著她的神經,在告訴她她是多麽的沒用。蘇大救了她給她吃給她住教她格鬥術,讓她活得像個人。可是她能為蘇大做什麽呢?當初蘇大一心想要讓炎童活過來,罌燚沒能做到,現在蘇大一直處於昏迷之中,她想要得到浴雪讓蘇大蘇醒。但在所有想要奪得浴雪的勢力當中,她是最薄弱的那一方。


    她得不到浴雪,這已經是顯而易見的事情了……


    罌燚恨自己的無用,她根本就不配活著。


    張芹拉了她一把,罌燚用力甩開她,自己反而跌倒了。


    雨水泥水濺了她一身,她的血很快就把地麵染紅了。


    張芹蹲到她麵前:“我不明白,你到底在執著什麽。有什麽東西比你的命還要珍貴?”


    “生命很寶貴嗎?”罌燚反問她。雨水從她的右眼流淌而過,卻遮擋不了她眼中的明亮。


    “人生隻有一次,隻有一條命,生命不是最寶貴的東西嗎?”


    罌燚的回答讓張芹一輩子都忘不了。


    “如果生命中沒有珍貴的東西需要守護,那活著有什麽意義呢?”


    無論摔倒多少次也無論受多重的傷,罌燚都能再一次站起來,繼續前進。


    張芹望著她的背影,一時間竟然無法動彈。


    很小很小的時候,一部警匪片讓張芹對警察這個職業開始感興趣,後來一次人品敗壞導致的挾持事件中,年幼的張芹差點兒喪命,幸好一位警察舍身相救,給了她重生的機會。她的人生沒有在幼年夏然而止,對於警察這個職業張芹有了更多的敬畏,在漫長的成長中她一直都以“成為警察”為目標努力奮鬥。可能是奮鬥的時間太長,也可能是小孩單純的靈魂在成為大人的過程中輕易就遭到了汙染,成為警察之後她反而忘記了為什麽要成為警察。


    當她成為了她曾經以為全世界最正義的警察後發現其實這個世界的所有地方都充斥著黑暗和罪惡,警局裏的明爭暗鬥她也都看在眼底。曾經單純的夢想在現實的熏陶下變得幼稚,很長的一段時間裏她甚至忘記了自己最初為什麽想要成為警察。


    沒有想要成全的事情,沒有想要保護的人,手裏拿著的槍也沒有開過。她成為了和同事周雨師容易旋臨陣退縮每個月就等著發薪水還自以為成熟的,大人。


    罌燚那句話讓冰冷的雨水從頭澆灌下來都要讓她感到寒冷,但在寒冷過後,心底某處突然閃現了一個小小的火苗,那火苗搖曳著,好像輕易就會被吹滅,可是最後它沒有熄滅,反而越燒越旺,讓張芹心中溫柔起來。


    不顧大雨,也不顧彼此的身份,張芹告訴自己,必須要追罌燚回來!


    身體不能動彈,但白浴燃並沒有徹底地昏迷,她還有意識。她感覺自己的身子橫在一個廣大的空間裏,沒有任何東西保護她也沒有任何可以抓住的東西,她失控地左右狂擺,使不上氣力將自己穩定。


    她此刻並沒有在什麽廣大的空間裏,她隻是在黑一茗的車後座,而黑一茗和kiro正在高速路上上演追逐戰。


    “雖然我平時也開車,但車戰真不是我的強項啊……”黑一茗怎麽都甩不掉kiro,有些不耐煩。kiro眼睛越來越疼,這些日子她一直在工作,又急匆匆地趕來找白浴燃,人造視網膜竟忘記更換,偏偏在這麽緊要的關頭掉鏈子……看來親媽和後媽就是不一樣!


    無論如何也要堅持住,剛下高速kiro揉眼睛的功夫黑一茗就一個急轉拐進了小巷子裏。kiro猛踩煞車,掉頭追進去。


    巷子很窄,四通八達都是交錯的小道,黑一茗想往哪兒拐就往哪兒拐,kiro不能太快容易被她甩開,又不能太慢不然一會兒她就不見了。kiro瞪大了眼睛,眼白裏的紅血絲在迅速增長,眨眼的功夫眼睛就全紅了。


    巨大的刺痛像是刀在她的眼球上來回割著,條件反射讓她的眼睛越來越睜不開,就在這時黑一茗突然停車,kiro的車直接撞了上去。


    黑一茗和kiro停在了巷子的盡頭,黑一茗從車裏下來的時候kiro勉強從車內爬出來,額頭和手臂上全都是血。


    經過兩次撞車,kiro已經快要支撐不住了,黑一茗卻像沒事人一樣:“真是沒想到……”


    “什麽……”kiro緩了口氣,向黑一茗的車裏看去,見白浴燃安然躺在裏麵不動,像是昏迷了。


    “真是沒想到蘇家二小姐這麽勇敢,卻有勇無謀。”


    “什麽?”kiro按著舊傷發作疼痛錐心的斷臂,用最後一點的視力看見黑一茗身後的高牆上出現了許多黑影。


    黑一茗站在黑影的中間笑道:“難道我會沒有目的性地亂開?歡迎你來到黑月組的總部。”


    已經不隻是夜裏幾點,雨勢終於變緩。


    罌燚走在細雨中,白浴燃和kiro的味道在一點點地變淡,如果她再不加快腳程的話她們的氣味就要消失,就要找不到她們了……


    要快,再快一些……


    張芹和她前後腳走著,罌燚一直當她不存在。


    失血過多加之一直未清除的毒素更深地蔓延到她的內髒中,罌燚此刻能站著就已經是個奇跡。


    她的眼睛看到的所有景象已經無法在大腦內形成思考,她完全是跟著氣味在機械地前進。


    “危險!”


    一輛車從罌燚的身邊呼嘯而過,若不是張芹飛身過去把罌燚拉住,恐怕罌燚早已經被撞飛。


    張芹以為罌燚會立刻從她懷裏掙脫,誰知罌燚身子綿軟,被她這一扯根本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


    張芹看她眼睛已沒有了焦距,無奈道:“你傷成這個樣子能辦成什麽事?我帶你去醫院治好傷了再行動吧。”


    罌燚緩了緩神,拉著張芹的衣服帶著身體站起來。張芹扣得好好的衣領被她扯得十分曖昧,人卻繼續往前走了。走兩步,摔了。


    張芹服氣了,走上去將她背起來。


    “你要幹嘛……”氣若遊絲之下,罌燚的聲音顯得細膩,像是個文弱的小女生。


    “背著你去你想去的地方啊。你給我指路吧,雖然我體力不錯你又不重,但肯定也是走不了太長的路的。”


    罌燚沒有說謝謝,張芹也不指望她能說點什麽,現在自己做的事情她自己都不能理解。


    罌燚是黑道,為什麽身為警察的她要幫她呢?


    一黑一白,分明就是宿敵。


    可是在理智之後,張芹坦然麵對自己的感覺,罌燚就是不一樣,她和她之前遇見的任何人都不一樣。


    黑道或者是白道,誰有道義,誰才是最讓人佩服的那個人。


    張芹見過多少警察,能如罌燚一般有情有義且至始至終的,還真沒有見到過。


    雨又開始下大,雨水從張芹的頭頂順著她的臉龐不斷往下滴落。不知道目的地在哪裏,這條路、這夜似乎永遠沒有盡頭。


    她看著大雨中的路燈也問自己到底在做什麽,人家可能根本就不領情?對,那是一定的。但張芹就想要這麽做,這麽做心裏才會舒服一些。


    “你為什麽要幫我。”沒有感謝,罌燚給的隻是疑問。


    “為什麽啊,但凡被問道為什麽的時候,都是難題出現的時候。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如果硬要給個答案,那就像你說的那樣吧。”


    “什麽?”


    “如果生命中沒有珍貴的東西需要守護,也真是有點無聊。”


    “……”


    這種看似動情的話張芹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過,她一向清高,看別人別事先入為主都是以批判的眼光來看,雖然從來沒有認真想過這個問題,但她的確有想過這輩子可能不會對誰真的認真投入感情,情話這種東西更是沒有預備。


    但對著罌燚很輕易就說了出來,而且一點都不覺得肉麻。


    罌燚沒說話,不知過了多久,雙臂環住了張芹的脖子,越縮越緊……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的時間,張芹終於背著罌燚到達了目的地——一個小巷子的盡頭。


    罌燚從張芹的身上下來,扶著牆勉強站著。


    黑暗中隻聽得見雨聲,隱約能瞧見地上躺著一個人。


    “有手電嗎?”罌燚問道。


    張芹將手機拿出來,試著打開,沒想到這手機被雨水泡了這麽久還能用。


    借著手機手電筒軟件發出的光芒,她們倆走近地上的人。那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眼睛睜著,就像還活著。


    張芹探了一下,已經沒有了呼吸,翻了一下她的身子:“中了三槍,身子都涼了。”


    罌燚情緒複雜地看著kiro的屍體,有些不敢相信蘇二死了。


    “白浴燃不在這裏,你能聞到她的氣味嗎?”張芹問道。


    “被雨水衝刷太久,氣味已經消失了。”


    “那現在……”


    “幫我一個忙好嗎?”罌燚很客氣地問張芹,“幫我把蘇二的屍體運回蘇家吧。”


    “……”雖然張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幫黑道收屍,但既然罌燚這麽說了,那就再沒原則一次吧……


    作者有話要說:是的……蘇二shi了q_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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