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沉默地用完餐後,焦倪琛瞥了一眼收拾餐盤進廚房的珍妮,他眉低垂,眼眯起,斜飛的眉梢近似於溫柔,促狹道:“是你告訴珍妮,床單上的血跡是……那個嗎?”他的話些微曖昧,眼裏是雲淡風輕,口吻漫不經心。[]


    小雅抬頭看他,微愣,尷尬地問:“珍妮……問你啦?”她不禁為珍妮的大膽捏把汗,同時腦門上出現三條黑線。


    焦倪琛站起身,側身看她,挑起的眼角光芒邪肆,放肆地掃過她重新換過的套裝,竟有幾分撩動人心:“如果她問我,我就不會讓她打電話給爺爺報喜,也不會讓她將床單寄回家裏!”說完,他一手插口袋,幹脆利落地走了,彎起的嘴角怎麽也放不下,將呆愣的小雅留在原地。


    小雅前一秒還在罵他妖孽,後一秒忍不住想要尖叫,她狠狠一瞪焦倪琛,他那話說明珍妮打電話他是聽到了的,他不但沒阻止,還任由珍妮將床單寄到焦宅。估計現在焦家丁家已經知道這件“喜事”。珍妮可真會給她驚喜!她還在奇怪珍妮看到她受傷的腳,首先關心的不是她的腳,而是欣喜若狂地跑下樓,原來是跟焦老爺子報喜去了!


    她猛地站起,想要去質問珍妮怎麽不經過她同意就擅自作主,腳趾上的疼痛傳來,輕呼一聲,“砰”地坐下,椅腿磨擦木質地板發出尖銳的長鳴。焦倪琛的身影一頓,沒回頭,卻狀似無奈地搖了搖頭,抬步上樓進書房。


    仿佛能聽到他從心底發出的無可奈何的歎息。


    小雅不用看也知道那人背對著她的臉上肯定滿是笑意,他巴不得她出醜吧?


    珍妮聽到動靜連忙出來,解下圍裙,慌張地問:“太太,您怎麽不小心點?傷在腳上可不是好地方。”


    “珍妮,”小雅斟詞酌句,努力壓下快要克製不住地怒火,她不想嚇到“膽小”的女管家,“你把床單送到香港了?”她緊緊盯著一臉為她著急擔心的珍妮。


    珍妮一愣,按住她的肩膀不讓她亂動,小心地陪笑道:“我知道您臉皮薄,肯定不好意思跟焦老先生說,但這是好事啊,老先生之前還叮囑過我,您和先生關係有進展一定要向他稟報。”小雅對焦倪青有厭惡的征兆,她自發認為小雅是想跟焦倪琛好好生活,所以她才會有送床單的舉動。而且兩人生米煮成熟飯了,她不認為小雅還會回到焦倪青身邊,如此還能得到焦老先生的好感,何樂而不為呢?


    “珍妮!”小雅羞惱地低喊。


    “太太,我在!”珍妮摟住她的脖子,讓她的腦袋靠在自己柔軟的腹部,一手順她的頭發,滿臉欣慰地說,“太太,您能得老先生的看重是好事……”她欲言又止,腦子裏卻憧憬小雅抱孩子的情景。


    她突然的動作讓小雅呆怔住,一時有種珍妮是母親的錯覺,心裏的惱羞成怒瞬間去了大半,珍妮是真心為她好吧,卻好心辦了壞事。她從珍妮懷裏抬起頭仰望她,發現珍妮正在走神,她好氣又好笑,她在這獨自苦惱,焦倪琛不當回事,隻當看笑話,而珍妮巴不得兩人的關係更進一步。


    她端起臉色,決定要敲打敲打她,不然以後什麽時候她不小心把自己賣了都不知道,說:“珍妮,焦……咳,爺爺雖然是為了我們好,但不必事事都告訴他。像這樣的事,以後不要再說了。”她想了想,加上一句:“焦倪琛也不會高興的,這件事就是焦倪琛告訴我的。”她已經暗示明示得很明顯了。


    珍妮臉色一變,焦倪琛的喜怒哀樂直接關係到小雅在他心目中的位置,焦老先生也不能代替焦倪琛在兩人婚姻中的最重要地位。她連忙解釋說:“我打電話時,先生就在一邊看早間新聞,他沒做聲,我以為他是高興我這麽說的,就答應老先生把床單寄回去當作你們的新婚紀念……原來先生不做聲是不高興了嗎?我明明看到他在笑的……”


    焦倪琛有不笑的時候嗎?小雅斜睨她一眼。[]


    珍妮住嘴,麵色忐忑不安,她見過些大場麵,不過那是很久以前,與小雅在一起時間長了,除了小雅本身,她對別人的情緒變化警惕心大大降低,竟不知現在的貴人也能笑著生氣了嗎?尤其那貴人還是她老板娘的丈夫。珍妮扶額,不禁有些頭疼,因為老板娘和老板娘丈夫都不好伺候了。


    小雅正色說道:“所以,以後別把什麽事都告訴爺爺,尤其是與我有關的事。”


    珍妮連聲答應:“我不會再自作主張,沒有您的同意我不會給焦老先生打電話稟報您和先生的事了。”


    小雅得到保證,稍微安心,也沒必要向珍妮解釋以免她起疑,卻腹誹焦倪琛是個記仇的小人,那時他可能正在為她把他趕出主臥而不痛快吧?而他親自為她取藥是因為心虛嗎?她猶自碎碎念叨,卻不知因為今日她對珍妮的敲打竟引來以後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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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預料事情上,小雅自認比不上在商場浸淫多年的焦倪琛,焦倪琛肯提前告知她是給她做準備的時間。


    焦老爺子的電話在半夜打來:“小雅啊,你們新婚送我的賀禮我很滿意,你那邊時間不早了吧?我就不打擾你們睡覺了,你們早點休息……倪琛是個外熱內冷的人,你們洞房我吊著的心就放下了,你不知道他小時候除了他姐姐和倪青很少跟人親近……”


    說是不打擾她休息,焦老爺子卻拉拉雜雜說了些焦倪琛小時候的糗事,大抵是他打小冷漠,後來進商場收斂了些,變得溫潤和藹無害。


    對於焦倪琛在焦老爺子嘴裏是個冷冰冰乖小孩的說法,小雅不敢苟同,通過這兩天的相處,她算是看透了焦倪琛披著羊皮的狼的本質,小氣又記仇。


    於是,她在焦老爺子慢吞吞的話語中,腦袋一垂一垂地打瞌睡,這個電話來得及時,她才剛進入噩夢就被吵醒,這會兒有人在耳邊說話,她反而安心。


    焦老爺子說得口幹舌燥,努力推銷自己的乖孫子,中途喝了半杯水,再拿起電話的時候聽到耳邊若有似無的平穩的呼吸聲。他看一眼時鍾,搖頭失笑,正準備放下電話,倏然頓住,心頭火起,重新撥了電話,是焦倪琛的私人手機。


    “這麽晚,你不在臥房裏去哪裏了?”焦老爺子怒氣衝衝地問。


    焦倪琛抬手瞥一眼手腕,暗嗤老爺子真能說,他在這兒等得都犯困了。柔和喑啞的嗓音帶著幾分疲倦和安撫,麵不改色道:“爺爺,我正在和何總經理視頻,商談明天澳洲幾家銀行股份重組的問題,時間緊迫,我想休息也沒時間呀?”看來爺爺果真一直在家裏等到床單空運過去才打來電話的,清閑的人就是能熬夜,連老人家也不例外啊。


    焦老爺子的口氣瞬間軟和:“工作不是一天能做完的,你快些休息吧。況且你是以養傷的名義去的澳洲,還是低調些好。”公司的事他當然知道,有些心疼孫子,但是說到後來忍不住帶了幾分諷刺。


    焦倪琛手指敲桌,才剛敲一聲,手指方向轉到腿上,他索性雙腳微微用力彈開轉椅,雙腿放鬆翹到桌子上,然後就看到屏幕裏的何總經理好笑地看他。他衝總經理一笑,作幾個口型,關掉視頻,準備聽爺爺的訓斥,態度良好地“嗯”了聲:“爺爺,我有分寸。”他沒在意爺爺口氣中的嘲諷。


    誰知焦老爺子竟然沒有長篇大論地訓斥,反而有幾分急切地催促:“這麽晚了,快去休息,小雅初到澳洲,人生地不熟,小女孩子難免害怕。你快去陪陪她。”說完,不待焦倪琛反對或同意,他已經掛了電話。


    焦倪琛無奈,忽然,早上那個女孩睜開眼的瞬間眼底的紅腫湧入腦海,他微微沉吟,看一眼門口,書房隔音極好,外麵的聲音絲毫傳不入書房來。他低頭笑了幾聲,笑聲渾厚,分不清是自嘲還是嘲笑,終是沒去主臥,仍回了客臥。


    而兩人談話的焦點人物小雅卻一夜無夢睡到天亮,她伸個懶腰,暗想,焦老爺子的嘮叨還有安神辟邪的作用啊,但是他怎麽會半夜裏打來電話呢?不會是查崗吧?她好笑地掀被而起。


    焦倪琛似乎很忙,一直呆在書房裏,孫安邦和艾麗斯捧著文件進進出出,而珍妮已經收拾好貴重物品,微有潔癖的女管家指揮一群鍾點工上上下下打掃房間,除了主臥是珍妮自己親手打理、書房由焦倪琛指定的人打掃外,其他房間都是鍾點工代勞。


    小雅看著忙忙碌碌的眾人,閑得發慌,越發覺得前路茫茫。珍妮帶她參觀房間,樓下有健身房,客房裏有一間規劃成視聽室,另外焦倪琛的那間臥房裏kingsize大床竟然是氣墊床!氣墊床漂浮在寬大的泳池裏,泳池對麵的牆壁上是占據半麵牆壁的巨照。巨照裏,性感的澳洲女遊泳運動員潛在水裏,動作優雅美麗而有張和力。小雅對這名運動女星有些印象,因為該女星多次參加國際大賽,得過的獎牌不可計數,為多個品牌做代言人。她突覺好笑,焦倪琛竟然也有一顆追星的心。


    參觀一圈,小雅暗歎,這人真會享受,從不會虧待自己,客房舒適程度不輸主臥讓她心裏的愧疚少了些許。


    但是各人看問題的角度不同。珍妮吃驚地瞪大眼問:“先生不睡主臥嗎?”


    臥室裏的櫃子裏儲藏滿紅酒和白酒,桌子上還有半瓶酒和高腳杯,床上有焦倪琛換下的睡衣,門口有拖鞋,浴室裏的洗漱用具一應俱全。房間明顯是有人住過而且正在住的。


    小雅收回打量的目光,合上房門避免侵犯到他人**,似漫不經心地說:“他中午在這裏小憩。”


    珍妮恍然大悟,眨眨眼笑道:“先生真體貼。”


    小雅衝她笑了笑,悄悄鬆口氣,珍妮這關總算過去,至於她為什麽不懷疑焦倪琛洗漱在這間房,她懶得去思考,對於珍妮多處不懷疑她而自行腦補原因的行為她無語又慶幸。


    “珍妮,廚房裏原來的盤子都要丟棄嗎?”有人在樓下高聲喊道。


    珍妮從雕刻精美的欄杆望下去,原來是鍾點工裏的小組長,那人一臉期盼地仰望她,手裏舉著兩隻精致的瓷盤。珍妮知她心中想法,大方地擺擺手說:“都不要了,你看著處置吧。”又轉頭笑眯眯地對小雅說:“昨天,丁太從景德鎮新訂了一批瓷盤,馬上就到了。”


    丁太?小雅疑惑地看她。


    珍妮握了下她的手,低聲說:“您現在是焦家媳婦,我自然要稱呼大少奶奶為丁太。”


    小雅臉微紅,她對這個媳婦的身份很沒有代入感。


    “您再看看,我先下去,不然他們打了盤子不要緊,吵到工作的先生就不妙了。”珍妮聽見廚房裏傳來鬧哄哄的聲音,料到工人們在哄搶瓷盤,這可是不可多得的好事。


    小雅嘀咕兩句“奢侈”就沒有話了,好笑地聽他們用不同口音的英語混雜交談,樓下的吵嚷很快平靜下來。珍妮指點江山的身影讓小雅有些恍惚,珍妮的管家做派輕車熟路,她不禁有些好奇,到底原來的丁小雅過的是怎樣的生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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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珍妮平定“內亂”之後,又帶小雅回房,仔細給她講解各種電器的用法,末了,語重心長又有些欣喜地說:“我的凱瑟琳長大懂事了,要學著照顧丈夫。前兩天是沒騰出時間,今天您仔細聽懂了,可不能再麻煩先生照顧您,傳出去別人要笑話!”她嗬嗬笑兩聲,對她以為的“焦倪琛會伺候小雅”不可抑製地狂喜。


    小雅麵部抽搐,原來丁小雅果然是五體不勤的嬌嬌女,聯想到她剛來那兩天住醫院裏,珍妮幾次要幫她洗澡,她苦笑不已,丁小雅是怎麽被寵成這個樣子的?如此便也罷了,她最佩服的是珍妮的想象力和聯想力,怎麽什麽事到她那裏就變味了呢?偏偏她沒辦法解釋。


    她木著臉說:“珍妮,我走累了,腳趾疼。”


    珍妮手忙腳亂地扶住她:“我又大意了,要不您去視聽室坐坐,看看電影也好。下麵的那些人我還得盯著。”


    “那你忙去吧。”小雅點頭,在她的扶持下坐在類似於豪華電影院的視聽室裏的長椅上。


    珍妮進出幾回,準備小點心和飲料,因為小雅似乎口味有變化,除了蛋撻和蜂蜜茶外,還有其他不同種類的小點。


    小雅感激她的細心,“謝謝”兩字在舌尖打個轉又吞回肚子裏,隻朝她甜甜地笑了笑。


    珍妮出去後,她隨意挑了部電影來看,寬敞的視聽室裏隻有她一個人,莫名的有些空寂。她看了看門口,確定沒人會進來,打開桌子上的掌上電腦――焦倪琛很體貼地在桌子上留了便簽,寫上電腦的密碼和無線網絡密碼。


    她將電腦裏的英文程序切換成中文,將焦倪琛的名字輸進搜索欄,依次再輸入“明珠財團”和“dem集團”。瀏覽完所有信息後,她不禁有些喪氣,焦家和丁家的小道消息被清理得很幹淨,完全找不到他們家庭成員之間的關係,甚至他們的家庭成員的信息也是不全的,隻有這兩個集團的新聞發布會以及兩家八年前的聯姻。八卦消息十分有限,關於焦倪琛的桃色緋聞幾乎沒有,似乎焦倪琛就是個純潔無瑕疵的人,但是她那天晚上明明有聽到焦倪琛打電話的內容很曖昧。


    她自嘲一笑,焦家這樣的家族自然不願讓別人看到聽到他們的負麵消息。她原本指望能找到焦倪琛的愛人,兩人離婚有借口,她站在成全有情人之美的立場上應該不會讓焦倪琛記恨她。如今這條路走不通了,除非焦倪琛自己攤牌。


    是的,自從昨日他沒有公開承認與她的夫妻關係,她突然對兩人的婚姻有絲莫名的懼怕,不明白焦倪琛到底在算計什麽,就算兩人是商業聯姻也不必把消息封得這麽死,以至於他會讓自己的妻子在眾人麵前受辱。焦家怎麽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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