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賞花大會,在亂世之中,也惟有在長安才看得到的盛況,才有這樣的閑情逸致。


    在人潮都朝著舉辦大會的地點湧去時,童霏卻是帶人朝著蔡中郎府上而去。備好了厚禮,也準備好了提親要說的話。之前蔡昭姬說要做妾,童霏覺得未免太過委屈她,雖然正妻的名分不能給她,好歹也要讓蔡中郎麵子上過得去才好。


    童霏到達蔡府時,蔡邕居然親自出門相迎。他瞥一眼童霏身後跟著的一行人,和那一箱箱的賀禮,撚須一笑。方才他本打算應邀與幾位官員一同去賞花,卻被女兒攔下,隻聽她說那裏人多車亂,反正賞花又不急在一時,父親何苦去湊這熱鬧。在聽到小趙將軍帶著禮物登門拜訪的這刻,他才終於明白女兒的苦心。


    他心中對這少年也是極喜愛的,但作為女方家長,還是應該適當矜持一下才對。雙方落座以後,他不緊不慢地開口:“趙將軍緣何帶這許多禮物上門?是有什麽喜事麽?”


    童霏揚笑,起身對蔡邕拜了一拜,道:“此一件喜事,還望大人成全。”


    “哦?”蔡邕明知故問,佯裝鎮定,其實心裏已經鬧騰開了,女兒的再婚已經成了他的一樁心事,呂布替他選的這個女婿,也深得他心,他自是願意的,卻又不能急切表現出來才行。


    “子龍久慕昭姬小姐才情,懇求大人成全。”她說著又謙卑地躬下了身子,雖是在說謊,也要讓人信服才好。


    “此事……老夫做不得主。”蔡邕笑道,盡管他看中這後生,但也要問過女兒的意願才好。但感覺,自家女兒也是中意的,否則為何非要攔他,還不是為了怕趙將軍久候麽?


    童霏遲疑了一下,略顯為難道:“大人對子龍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麽?”


    蔡邕笑道:“非也非也,老夫未有不滿,相反的倒也十分欣賞將軍,隻是,這關乎到終身大事,老夫還要問過女兒的意見才好。”從前因為他的執著,令女兒經曆了一段並不完滿的婚姻,這一回,多番地考驗與撮合之下,他覺得還是應該要慎重為妙。


    於是要童霏在此稍候,他親自去昭姬房間詢問意見。


    蔡昭姬正在房間讀書,她雖然叫父親留在家裏,卻也並不肯定童霏一定會來。但總算最終還是來了。


    蔡邕問她:“趙將軍的心意你是否一早便知?如今人還在外麵等著,為父該如何回答呢?”


    “便做個妾吧。”麵對父親,她依然是這番說辭。


    蔡邕聞言,本是微笑的臉孔瞬間沉了下來,“糊塗!”


    昭姬解釋道:“女兒已非初嫁,如此便不會委屈了趙將軍。”


    “但也不能委屈你自己啊!”蔡邕略顯激動,“即便你曾嫁人,那趙雲也應當娶你為正妻,才不至於委屈了你。若是如此,為父是萬萬不能答應的!”這不是麵子的問題,事關女兒的幸福,若要做妾,城中比趙雲才華橫溢的有之,比趙雲權威勢廣的有之,縱使女兒不介意,他也覺得虧欠。


    未等昭姬繼續解釋,他已拂袖離去,昭姬隻得撇下書卷也追了出去。


    蔡邕已經得知了女兒的心意,應當是用情極深才會甘願屈居妾室吧,女兒心甘情願,他卻不能讓她受委屈。回去的路上,他一度想要拒絕這門婚事,可這事又非君子所為,蔡邕過不了自己心裏那一關。


    童霏見他去而複返,忙又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昭姬小姐的心思她是了解的,實際還是要看蔡邕的決定。


    蔡邕才一站定,便問道:“你將小女置於何位?”


    感覺到他話語中的不平靜,童霏微怔,隨即回道:“子龍早有婚約在身,故不能娶昭姬小姐為正妻,若大人與小姐不棄,便予子龍做側室可好?”


    蔡邕聞言稍微平複了心情,想一想,要是一味強行要求做正妻,恐怕趙將軍也會反悔。況且他還是想要遵循女兒的意願。他歎一聲,複又露出笑容:“月末是個吉日,便用作婚期吧。”


    童霏這才鬆一口氣,忙應是。


    蔡昭姬一直追隨父親而來,險些衝進去阻止父親為難童霏,但又在聽到父親說的那一句話後定下了心,隻默默轉身又按原路回去了。


    一樁喜事,但當事的兩個人卻都不約而同地沒有過多歡喜,反倒隱隱有些擔心。


    xxxx


    呂布差人隨同童霏去提親,自己則隻身去了太師府,他像往常一樣進入太師府,卻悄悄轉入了西苑。其實也沒有刻意避開府中耳目,但也要顯出小心翼翼的樣子來,目的是要引董卓懷疑。


    太師府的地形他再熟悉不過了,想找到貂蟬也是十分輕易的事。


    好似心有靈犀一般,貂蟬似乎是知道他一定會來,正坐在庭院深處的亭中等著。


    兩人遠遠對視一眼,眼底無限情緒流轉,貂蟬麵露欣喜地起身上前幾步,又扶了亭柱站定,隻遠遠看著,眸中閃爍著光芒。


    那楚楚可憐的模樣,直教人看了便想上前將她擁在懷裏。


    呂布自然也有這樣的衝動,隻是忍住了。他緩步走到她麵前,拉過她手,緊緊包裹在自己寬厚的掌心中,“那一日我裝作初見,實是有我的苦衷。那是我的義父,我沒辦法違背他。”


    如此的柔情似水,盡斂平日裏的戾氣,麵對這樣溫柔對自己解釋的呂布,貂蟬隻覺心頭一軟,不由自主地順勢倒向他懷中,輕聲道:“我知道,所以那時,不也順著將軍的話來說了麽。”她聽著他的心跳,有些快,有些亂,於是依偎得更緊了。


    呂布在她看不到的角度微笑著,曲臂擁抱著她,沒再多言。


    枝上的鳥兒嘰嘰喳喳叫個不停,仿佛在為這對重逢的情侶奏響喜慶的樂曲。


    許久,貂蟬才再次開口,“貂蟬一心盼望將軍,哪知董太師忽然到訪,見我姿容,便強搶了來,這並非我本意……”


    “我明白……”呂布輕聲安慰。


    “我的心……難道將軍還不知麽?”貂蟬說著,微微掙脫呂布的懷抱,緩緩抬眼仰頭看向他,如遠山一樣的黛眉輕顰著深深的哀愁,臉上的脂粉已經淡薄,依稀還殘留著淚痕。


    為了義父的大計,她情願做任何事,但令她十分慶幸的是,對於呂布她也真的動了情意。由始至終對於呂布,所說的話,所做的事,雖然俱是一半真心,一半假意,可確實令她歡喜。每一次呂布溫情地望著自己的時候,每一次呂布溫柔地在自己耳邊訴說,都令得她險些不忍再繼續偽裝下去。


    但每一次,她又及時地喚醒了自己。


    呂布聞言喉頭一緊,差一點衝口而出“我帶你走”,有美在懷,何人能夠真正不為所動?但理智最終還是占據了上風,他身形微顫,抬手輕輕抹去貂蟬臉上的殘淚,微笑道:“我的心,你又可知?”


    美人終於破涕為笑,第一步,取得呂布的心,已然準確無誤了。她離開房間以前,已經知會丫鬟自己的去處,她知道董卓每日下朝之後都會來自己住處瞧上一瞧,所以一旦問過丫鬟,自然會尋到這裏來。


    她比較沒有把握的就是呂布會不會出現,雖然她所知道的呂布是衝動易怒的,但那日在董卓麵前,他表現得那樣冷靜,那樣沉著,讓她擔心了許久。如今,一切按照她的計劃在進行著,呂布來了,他二人彼此坦露了心跡,接下來,就安心等著董卓的出現就好。


    貂蟬手撫上呂布胸膛,隔著錦袍也能感受到他熾熱的體溫在逐漸升高,他今日沒有披甲,她能輕易掌握他的心跳。


    “將軍不要怪罪義父,他也是出於無奈,太師蠻橫,不聽義父的勸解,我父女二人無力反抗……如果將軍要怪,便怪我吧……若我當日以死相抗,或許……”她說著,不禁泣淚漣漣,聲音漸漸哽咽,聽了讓人心都糾結在了一起,萌生出無限心傷。


    “別這麽說……我從來沒有怪過你……至於王司徒……我也能理解他的苦衷。”呂布輕歎一聲,略顯慌亂地為她擦去眼淚,眼中盡是疼惜。


    貂蟬順應這話,又道:“我這裏有一句話,還請將軍代為告知義父。”


    “好,你說。”


    “請將軍轉告義父,貂蟬一切安好,請義父放心。”


    “好,我會替你轉達。”


    貂蟬又重新投入呂布的懷抱,這一句話,義父聽了自然明了。


    呂布的懷抱,實在溫暖,讓人貪戀。此時貂蟬靠在他胸膛,淚水沾濕了他的衣裳,感覺到來自他手掌的撫慰,忽地不希望董卓那麽快就出現了,不希望那麽快就離開這溫暖的懷抱。縱使虛情假意居上,卻莫名地有一絲絲的不舍。


    那一句話,呂布也了然於心。王允想要做的事,大概和他是一樣的。


    恰在此時,忽聞遠處傳來一聲怒喝:“你們在做什麽!”


    貂蟬似是被嚇到,身子微微顫抖著,睜大雙眼驚恐地望向來人。


    呂布則背對著那發聲之人,慢慢放開懷抱,唇角勾起一個轉瞬即逝的笑容來。


    作者有話要說:童霏娶蔡昭姬最終的目的是要鞏固自己的勢力,這樣也距離將來回鄴城去搶甄洛又近一步。


    這幾天*又抽風,不是評論回不上,就是回完都錯亂了= =


    感謝堅持留言打分的孩子們~~!


    祝大家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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