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聲蟬鳴驚醒了宿醉的童霏。


    清醒以後,她做的第一件事不是睜眼,而是抬手撫上自己胸前。


    手掌觸及到凹凸有序的絲線,她才鬆一口氣,身上還穿著昨夜的那身大紅喜袍。


    她這才敢放心地睜開雙眼,卻發現昭姬並不在身側,也不在房間裏。


    去哪兒了呢?


    我有沒有說什麽醉話?


    童霏心中不免又生出幾分擔心來,像婚事剛剛說定的那天一樣,她擔心自己的身份被拆穿。


    正失神間,聽見門響,再一抬頭,就見蔡昭姬站在門首,停下將邁未邁的步子,唇角漾笑看向自己。


    童霏隻覺一陣心驚。昨夜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完全都不記得了呢?


    她對自己的酒量一直很有信心啊,怎麽昨夜就醉了呢?


    “夫君。”


    輕柔的語音自門口處傳來,叫得童霏膽戰心驚。那語氣太陌生,從前的蔡昭姬可不曾用這樣曖昧的語調對自己講過話;那語音又太細膩,纖細到她險些以為自己是幻聽,甜膩到她覺得喉嚨一陣陣的發緊,隻想趕快找一杯水飲下。


    沉默。無從作答。童霏尷尬地垂下眼眸,避過蔡昭姬眼角的笑意,和那微微揚起的唇角。


    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


    “怎麽不多睡一會兒?”伴隨著同樣輕柔的話語,蔡昭姬的身影越走越近,口中說著理所應當的話,眼神關切地望向童霏。


    童霏低著頭,隻看到她裙擺輕輕搖曳,金線勾勒花紋的白色裙角在眼前搖晃,已經換了一身常服。月白的顏色,才符合她的氣質和性格。


    童霏稍微收斂了情緒,故作鎮靜地從床上坐起,“營中還有些軍務要處理,不便久睡。”


    蔡昭姬笑問,“呂將軍不是給了你三日假期?”她看著童霏從容地下床,看著童霏強裝鎮定地步至桌前飲了一杯涼茶,笑意更濃。


    “此事……正是大哥吩咐我去做的,我不能因私忘公。”童霏在這時候把呂布搬出來做擋箭牌,是因為知道蔡昭姬不是那種難纏的女子,定然不會去向呂布確認事實。


    “哦,既然如此,你便去吧。”昭姬沒有再言其他,而是在童霏麵前整理起昨夜換下的喜袍。


    童霏腦海中湧出無數個問號,話也在喉中轉了幾轉,卻始終不敢問出。既然蔡昭姬也沒有為難自己,說明夜裏應該也沒發生什麽大事,否則她才該是那個被問話的人吧。


    “我這就出門。”童霏匆忙放下茶杯,也顧不上洗漱及其他,隻是想快些離開這讓人坐立不安的環境。站起身後,又覺得好歹要和昭姬交代一聲,才道:“昭姬……”她及時隱去了“小姐”二字,“晚飯不必等我,或許會處理到很晚。”而後也不等昭姬答話,快步朝門口走去。


    “夫君處理軍務,難道要穿著這一身衣裳去麽?”


    身後又傳來蔡昭姬的聲音,伴隨著一陣輕笑。


    童霏低頭一看,她怎麽能犯這種低級錯誤?也難怪要被昭姬取笑了,正思索著該去哪裏換衣服,又聞蔡昭姬說道:“兩位嫂嫂邀我過去吃茶,我也是時候該過去了,夫君公事繁忙,切勿太過勞累。”


    童霏順勢接話:“代我向兩位嫂嫂問安。”


    輕輕呼出一口氣,幸好呂布的兩個老婆約見了昭姬,否則她難保不露出馬腳。


    但昭姬到底怎麽了呢?


    xxxx


    呂布對於童霏突然出現在軍中,表現出不小的驚訝。他明明給了婚假。


    “你怎麽來了?”聲音中難掩不解。


    童霏心虛道:“想起還有一些事未處理完畢,打算回來繼續做完。”


    呂布不禁調笑她:“什麽事比陪伴新婚妻子更為重要?”


    “是……”童霏故意講得很慢,以此來拖延時間編一個理由。


    呂布打斷她,“不管是多重要的事,都交由文遠去辦就好,你現在馬上回去,莫要冷落了弟妹。”雖然蔡昭姬為子龍次妻,但也未曾見子龍提起這正主,所以在呂布心中,自然而然昭姬就先入為主成為了他的弟妹。


    童霏說不過他,卻也不想回去單獨麵對昭姬。因為她不記得她們兩個之間到底是發生了什麽,導致昭姬今日一係列反常的表現,尤其,昭姬又什麽都不問,更令她感到驚慌。


    她低頭陷入了沉思,總得要想個理由留下才行。


    呂布看她像根木頭一樣杵在那,欲言又止地,又催促著:“快些回去吧。叫人誤會我不近人情倒不要緊,關鍵你可不要讓弟妹多心。”


    一句話提醒了童霏,她順勢接話道:“我已和她講清了緣由。其實我來是為了大哥。”


    她忽地憶起她提親當日呂布隻身去往太師府,回來以後卻至今隻字未提,一定是出了什麽狀況,否則也不會在昨夜她的喜宴之上,呂布會難以掩飾與以往不同的糾結情緒。


    “大哥昨夜擔憂的事情,今日可否對我說呢?”


    呂布先是皺了皺眉,接著揚眉笑道:“你休假也要來軍營就為了這事?因為昨夜我沒答你?”


    “大哥的事,對我來說是最重要的。”童霏坦然回道。這話真心實意發自肺腑,容不得任何質疑。


    呂布笑著點頭,抬手拍拍童霏肩膀,語氣略顯沉重,“為兄明白。”


    呂布確實有話要對童霏說,隻不過,昨日要講的事情,和今日想要說的,稍微有些不同。


    因為午前董卓又召他入府,賞了恩賜與他。


    那日他去王允府上替貂蟬傳話的時候,表麵上是因為王允所謂民族大義的勸解,而答應與王允結成同盟,其實他自己也下定決心要與義父作對了。


    不是因為義父搶走了他看中的女子,而是為了一個女子,義父居然對他動了殺念。這如何不叫人心寒?


    然而今晨下朝以後,義父召他入府,居然直截了當問他是否中意貂蟬。他自然如實回答,反正早有了反叛的打算,若因此被遷怒,他也正好了斷心中最後的那一絲情義。


    誰知董卓接下來的話卻是:“若奉先有意,便把她送你做妾吧。”


    呂布垂下頭去不敢答話,未知董卓何出此言。


    董卓又道:“此女來到府上時如何,今日亦如何。你不說話,為父就當你已經同意了,夜裏便派人送入你府中。”


    呂布驚在原地,麵對董卓突然的轉變,不知該如何是好。


    董卓又笑著來到他身前,拍他肩膀道:“隻要你想要,隻要義父有,便都會給你,父子間哪有隔夜仇?”


    他心中那殘存的一絲父子情義,在那時無限擴大。


    此時,站在童霏麵前,他才恍如大夢初醒。


    這一件事,王允在算,貂蟬在算,他在算,就連義父也在算。


    “今夜,府中又有一樁喜事,看來又要熱鬧一晚了。”呂布避重就輕,因為此刻他心裏也在糾結,之前下定的決心也在董卓的一句話中幾乎瓦解,終究是狠不下心。


    “喜事?”童霏皺眉問道。


    “今夜,為兄要納新妾。”


    “大哥所納之人……難道是……:童霏猶豫不敢肯定。


    “沒錯,貂蟬。”


    得到呂布的肯定,童霏也不懂了。


    董卓是也洞悉了王允的計謀,所以要以此來修補與呂布的關係嗎?


    呂布以為童霏什麽都不知道,但童霏心裏至少是知道王允拉攏他的意圖,還有董卓會因為呂布與貂蟬的私情而朝呂布擲出長戟。但董卓會把貂蟬送給呂布,是她不曾聽說也不曾料到的。


    對於已知的事實,她已經越來越沒有把握了。她一方麵不希望董卓死,這樣就不會有以後董卓的舊部叛亂奪取長安的事情,呂布也就不會落魄;一方麵她又希望董卓死,因為隻要他在一天,百姓痛苦不說,呂布沒有實權,她如何借兵?


    “子龍……”呂布低喚她一聲,目光深遠望向前方,似有無限悵惘。


    “大哥有事盡管吩咐。”


    呂布這才回過頭來與她對視,斂眉道:“若有一天,大哥要求你做一件或許是錯誤的事情,你願意做嗎?”


    童霏微笑,“別說是一件,就算是千百件,隻要大哥說了,子龍就會盡全力去做。”她猜想呂布心裏或許已經糾結出了一個結果,隻是還有一些猶豫。


    看來董卓此一計也大概沒能挽回呂布的心。


    呂布望著童霏,忽然麵色變得凝重起來,雙手搭在童霏肩頭,鄭重道:“大哥答應你,隻要有大哥在的一天,必叫我兄弟二人享盡榮華,大哥做一日統帥,你便做一日將軍。”


    童霏心頭一震,這畫麵和這話語好生熟悉。


    就好像金庸筆下的康熙與韋小寶。康熙說“朕做六十年的皇帝,你就做六十年的大官。”他說那話的時候或許也沒想過日後要除去韋小寶,而韋小寶也從未想過有一天小皇帝會那樣對待自己。


    這話聽上去叫人熱血澎湃,明明是好話,卻讓童霏心中增添了些許淒涼。她和呂布的將來,怕也會有恩斷義絕的一天吧?隻是到時,恐怕會是她對不起呂布。


    所以現在她決定不去過問呂布到底在煩心什麽,隻要是呂布下定決心要做的,她都要拚命支持到底,那樣,等到她離開的那天,呂布也會多少諒解她些吧?


    她答:“好!”


    作者有話要說:啊啊啊啊啊啊~~~作者君原地滿血複活了!!!


    不留言的全是想我的,留言的全是特別想我的╰(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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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氣越來越冷了,大家注意防寒保暖啊~~作者君這裏已經零下了= =好冷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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