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霏記得婚前呂布除了命人為她布置了新房,也在這新房旁邊另收拾了一間屋子作為書房。當然不是給她童霏準備的,而是為昭姬而建。因為在昭姬的陪嫁物品中,有不少的古籍,昭姬本身又是文人才女,應當要配備一間書房。


    童霏在感慨呂布想得周全之時,心裏的緊張感比白日裏來得更甚。


    昭姬回來時,自己已經睡下了,那昭姬是在哪兒睡的呢?


    童霏緊張地一口接著一口飲茶,沒有接話,也沒有轉移話題。她就想等昭姬先睡,自己再想辦法,但很快她就發現這想法到底是有多幼稚。


    昭姬見童霏也不說話,也不動,難道要一整晚都坐在這裏嗎?她柔聲開口道:“夫君,時候不早了,該歇息了。”說完起身繞到童霏麵前,抬手就要為她寬衣。


    童霏慌忙向後仰了仰身子,“我自己來就好。”


    昭姬也不勉強,自顧自褪去外衫,驚得童霏垂下了頭,臉色略微有些灰白。


    昭姬見狀不禁又露笑意,眼波微轉,淡然開口:“夫君?真的不需要我幫忙嗎?”


    童霏從椅子上站起,幾步走到窗前,將窗子完全合起,“你穿這樣少,小心著涼。方才飲了太多酒,我還要再喝些茶,你若累了,便先睡吧。”


    昭姬於是轉身去睡,她倒要看看眼前這人能堅持多久。


    童霏見她許久不動,以為已經熟睡,正打算去書房對付一晚,借著燭光,忽又見昭姬睜開了眼。


    “若你去睡書房,會令人起疑的。”


    這一點,童霏倒沒有考慮到。“我隻是去檢查一下房門是否關好了。”她辯解道。被人就這樣看穿心思的感覺,很不自在。


    昭姬向裏側挪了挪身子,空出一大半地方給她。“早些睡吧。”


    “其實……我一直想說,之前答應這婚事,隻是……”童霏不願明說傷了和氣,隻好換了個婉轉的說法,“我願意遵守君子之約。所以……我不會對你做出越距的事情來,你放心。”


    “你覺得我怕麽?”昭姬忽然輕笑出聲,都已經做出那樣明顯的動作,這個人還沒發覺麽?


    “這是我和你之間的約定。”童霏答非所問。害怕的那個人,其實是自己。


    “好,我和你之間的君子之約。”昭姬淺淺一笑,“天色不早了,難道你要一直站在那裏嗎?”


    話都說清楚了以後,童霏也沒有了心理負擔,雖然一度懷疑昭姬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份,但現在這些已經不重要了。隻要她們兩個能夠好好相處,除去夫妻之實,其他都不重要了。


    她便再沒猶豫,利落地脫去外衣,隻著裏衣走至桌前。


    風輕搖,燭影移,燈火熄滅後,童霏借著月光小心摸到床沿,不過是同塌而眠,她安慰自己,毋須這樣擔心。


    月光那樣淺,像極了在蔡府上,童霏拿披風給昭姬的那個夜晚。一樣的月色,一樣的人,此刻,她們幾乎肩挨著肩,不過一指距離。那月色這麽淺,卻也令昭姬看見了星光。不是透過窗紗望見,而是近在眼前,那人輕輕眨動的眼眸中。


    連呼吸都那樣淺。


    誰都睡不著。


    童霏一直保持平躺的姿勢,是緊張到不會動,隻偶爾偷看一眼身旁的昭姬。


    昭姬翻身過去背對她,卻也睡不安穩。索性再度翻轉過來,眼睛微微一轉,猛地張開,正好和她四目相對。


    “左右睡不著,我們來聊聊天吧。”昭姬提議,一眨不眨地望著她如星辰燦爛的眸子。


    “好。”童霏曲臂枕在頭下,稍微側了側頭望向昭姬。這是她此生第一次與人共同度過一個夜晚,也是第一次這樣近距離的觀察昭姬的臉。她發現昭姬將頭發散下的時候,更顯清麗。淺淺月色下,發黑如墨,顏白如雪,眼眸含水欲滴,眉眼間還帶著那麽一抹淺淺笑意。


    昭姬凝視著眼前的人,輕聲開口道:“除了你的名字,我發現自己其實一點都不了解你。”


    她不過和這人隻見過幾回,隻知道名字是趙雲,知道能聽懂她的曲子,知道寫字的風骨傲然,隻因為在某個寒冷春夜裏,被莫名溫暖了一回,就決定要嫁了。


    她知道她所看到的趙雲,或許不是真正的趙雲。無論是外在,還是內裏,她都沒有仔細去了解過,隻是憑著一時的感覺做下了決定。


    若問她後不後悔當初的選擇,她必然答不後悔,因為她知道,這樣的趙雲,才更會對她好。至少,她不必再經曆從前那些。


    童霏有些心虛地回道:“你想了解我什麽呢?”其實她連名字都是騙她的。


    “來說說你的心上人吧。”


    “我以為依你的個性,不會好奇這個才對。”童霏看向昭姬注視著自己的眼眸,沒了從前的淡然,倒多了一絲難以捉摸的光亮。


    昭姬避開她探尋的目光,笑答:“我也是女子,你如何篤定,我一定不會好奇呢?”


    童霏也別過視線,徑自落在映著月影的窗紗上,“隻是覺得你好似對許多事情都不甚在意。”


    “那是因為那些人那些事,都和我沒有關係。即便是有關係的,若我沒有興趣理會,也便不會在意。”她答得那樣快,連她自己都驚訝了一下。這言外之意,莫不是說她開始對枕邊這人有興趣了?


    但話已出口,覆水難收。


    童霏心中訝異,看來自己也還不夠了解昭姬,隻是話還沒出口,又聽昭姬匆忙問道:“你還沒說你的心上人,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她……”童霏想了許久,“顏色如花,才情似雪,心性有些涼薄,卻不影響別人無怨無悔地對她付出。但她又不是真的那麽涼薄,她也有讓人感到溫暖的時候。她……我覺得就像天邊的月亮,那樣美好,那樣讓人向往,卻不能夠輕易觸碰。”


    童霏見半天等不到昭姬回話,又自嘲似的笑笑,“我這樣誇她,讓你見笑了。但我又不是完全在誇她,若有一天你見到她,也一定會讚同我此刻的話。”


    昭姬眼波幽幽流轉,猶豫再三,終究沒說出口她的疑慮。


    眼前人所描述的,明明是個女子啊……


    xxxx


    貂蟬隨呂布回司徒府探望義父王允,席間呂布有片刻離席,王允便趁機與貂蟬耳語幾句。


    王允的計劃,呂布是必不可少的,但由於董卓出的這一奇招,呂布好似沒有最初那樣堅決了。王允感覺到呂布的變化,不僅僅來自董卓的變卦,本來一切都好好地按照他的計劃在進行,隻是他千算萬算,沒有算出過,在這幾個月中,呂布身邊會多出一個叫做趙雲的人。


    此刻呂布的猶豫不決,決計與那人脫不了幹係。呂布一定非常信任此人,此人的話必定比董卓的示好更能影響呂布。早前的一些官宴上,王允屢次見他們兄弟二人親密無間,尤其在他初次安排貂蟬出現在呂布麵前時,趙雲的一係列無禮舉動居然未引得呂布發怒,他不禁要懷疑趙雲一早已經看破他的密謀。


    想辦法讓呂布對趙雲失去信任。


    這是王允傳達給貂蟬的新任務。


    就算義父沒有這一道命令,貂蟬也打算今後要那趙將軍為在酒宴上多番調戲自己而付出代價。


    剛下過一陣小雨,天空依舊沒有放晴,眼望之處,盡是灰蒙蒙的顏色。


    貂蟬穿著錦繡的羅衣,走在庭院的長廊之中,午後的風微涼,吹動她的衣袖慢慢飛舞。


    轉過了兩個彎,在第三個轉角處,貂蟬與童霏不期而遇。


    她笑著欠身對她施禮,她看她一眼沒有說話,抬腳便走。


    擦身而過的瞬間,貂蟬臉上的笑容僵住片刻,忙喚一聲:“將軍且慢!”而後又換上如常的笑臉轉身麵對那人。


    童霏有些許的不耐煩,駐足回問:“嫂夫人有何貴幹?”


    不是出於貂蟬是呂布妾室這一身份的考慮,童霏才不願與貂蟬搭話。而是從一開始童霏就認為貂蟬是個工於心計的女子,她根本分不清貂蟬對呂布到底有多少真情,有多少假意。


    呂布或許會愛貂蟬,但絕不會為她去送死;貂蟬若是愛上呂布,也不可能為他放棄義父的大業。


    童霏本打算就由著她去吧,因為呂布絕對不是一個容易被外物影響的人。一直以來外人那樣以為,是因為那隻是呂布想要他們看到的一麵。沒想到她決定不聞不問,對方卻不買賬。


    “將軍今日……好似有些不開心。”貂蟬敏感地捕捉到童霏眼中一閃而過的情緒,她不確定這情緒是否衝著自己而來。


    “是麽?”童霏忽然露出微笑。靜待貂蟬接下來的話語,事情好像開始變得有趣起來。


    貂蟬沒有接話,而是轉開話題道:“看這天色,頃刻便要落雨,將軍此時出門,還是帶傘為妙。”


    童霏望她一眼,眼中半分笑意也無,接著低頭理了理衣服下擺,抖開細微的褶皺,才開口道:“區區小雨,何足掛齒,又不是姑娘家。倒是嫂夫人,連雨具也未帶,還是快些回房去吧。”


    貂蟬明媚的眼波掃過童霏,恍惚間,似有情思乍現,然而,轉瞬即逝。


    “將軍如此為貂蟬著想……實在令貂蟬心生歡喜。”她說著,柔媚一笑,微微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如羽翼般輕輕抖動著。


    童霏不解地皺眉,貂蟬不是應該很討厭自己才對嗎?


    “若是嫂夫人沒有其他事情,我還要趕著出門。”


    貂蟬不給她離開的機會,早她一步貼近她身前,微風吹來她衣袖上沾染的花香味,“我的首飾掉進池塘裏了,將軍可不可以幫我去尋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作者君的hp持續下降中....


    休息……休息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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