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的時候,昭姬還在為童霏的“病情”而忙碌著。童霏幾次叫她停下歇歇,她答若非如此,誰人會真的相信夫君一直臥病在床?


    童霏霎時覺得暖意充斥在胸腔,為了將戲做得更加逼真,那些湯藥,她也盡數喝下。宮門事發之時,那麽多雙眼睛都看到她沒在場,這與以往她與呂布幾乎形影不離的現象不符,縱然沒有人敢咬定刺客就是她,必然也會引起人們的懷疑。而用生病作為借口,又假借將軍府上仆從之口傳出去,人們對她的懷疑也隻能稱之為懷疑。


    她好奇昭姬為何急中生智,想出這個兩全的法子。昭姬道:“你勸父親辭官時,我已然覺得奇怪,後又有昨夜晚歸的情況,還有你說的那些話,我便疑心今日有事發生。結果今晨滿城都在傳,說董太師遇刺身亡,於是我猜這事與你有關。”


    童霏默認地笑了。


    昭姬卻是歎了口氣。董卓早失民心,人們從來對他隻是懼怕,能夠除掉他,固然是好事。但將政權收回,皇帝便不再是任人擺布的傀儡了麽?


    “你為何歎氣?”童霏以為昭姬對這些事應當是比對待感情更加淡薄才對,可是她忘記了,自從昭姬嫁給她的那天開始,昭姬就已經不再是在為自己一人而活了。


    她自己也是一樣,隻是此刻還沒有意識到。因為她的一門心思,都還在甄洛身上。


    “我隻是覺得,雖然今日是個晴天,但保不準哪日又要落雨,這天象變幻無常,凡人可以預測,卻不能掌控。就像院中那花,今日開得嬌豔,但總有一天要凋零,世間規律如此。”昭姬看向窗外,說著隻有她們兩人才懂的話。


    童霏沉默片刻,仰躺在床榻之間,歎息道:“至少,暫時讓城中百姓過的歡愉,也是好的。” 推翻了董卓,皇帝依然還是那個傀儡皇帝。隻是操控他的人由董卓變成了王允罷了,這也是童霏為何偏要代呂布殺董卓的原因之一。呂布大義滅親,在人們心中的形象朝好的方向扭轉,在朝中的勢力也得到鞏固,今後也將倚靠這些與王允抗衡。那麽,到自己離開以後,呂布也有足夠的實力自保,而不是淪為這一場連環計中的犧牲品。


    終於到了要離開的時候,該怎麽向呂布開口呢?又怎麽向昭姬解釋呢?童霏偏過頭去望向才得空歇息,便悉心擦拭起琴身的昭姬。自己曾令她一時安寧,卻無法保她一世長安。


    還是虧欠她了。


    昭姬見童霏望著自己出神,忽然展顏一笑,問道:“想聽琴麽?”


    童霏怔然點了點頭。此刻,也惟有琴聲才能令自己短暫的心安。


    音色如同溪水潺潺,在指尖,在弦間,不經意間流落出春意綿綿。恍然花開,恍然風過,恍然柳動,恍然香濃。


    驟然門響,從外間傳來呂布的聲音,“子龍,弟妹,已經就寢了麽?”領過封賞,赴過國宴,他一回府便聽下人說趙將軍病了,病得好厲害,一天都下不了地。他還有滿腹的疑問,想要得到解答,他當然知道這病不可能是真的,否則那關鍵的一箭是誰放的呢?他一路走來,便聞琴聲不絕,知道那二人並未歇息,卻還是客氣地問上一問。


    昭姬停止撫琴,起身去給呂布開門,又借口去備茶而退了出去。


    呂布若有所思地望向床上悠然躺著的少年,少年卻是唇角揚笑在看著他。他不由得也無奈笑出聲來,走至床邊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搖著頭低笑。那摸樣怪極了,既悲傷又欣喜,卻還是在笑,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隻是這一天之內發生的變故,跟他預想的出現了岔路,縱使他能安然接受,卻免不了心中有無數錯綜複雜的情緒交織。織出一朵花來,便令他心覺歡喜;織出一片葉來,又令他心生悲涼。


    盡管童霏的做法令到呂布無可奈何,他還是不得不嚴厲地對待她的妄為,他斂了笑意,鄭重問道:“為何沒按照我說的去做?你可知你這樣做,會有什麽後果?”


    童霏依然還在笑,她道:“董卓非我義父,我無需對他念情,我不能叫大哥背上弑父的罵名,所以大哥難做的事情,就由我來做。”


    呂布的麵色愈加凝重,看向童霏的目光也較之前更加複雜起來。那眼神犀利如劍,直看進童霏心裏,使得童霏也不知不覺沒了笑意。


    長時間的沉默,兩人內心都經過了不小的煎熬。童霏想索性此刻便說出來吧,借著呂布此時對自己還顧念兄弟情份的時候,此時說出來,呂布一定不會拒絕。


    但她沒想到,呂布先開口了。


    呂布低首斂眸,似是做下比刺殺董卓更加艱難的決定,他長歎一聲道:“我要你做的事情已經做完,現在,你去做你想做的事去吧。”


    童霏吃了一驚,她能想到呂布知道她的別有用心,卻想不到呂布會主動要她離開,她以為至少也會挽留或者為難一番才對。


    呂布見她不說話,又道:“你當初投奔我,不就是為了這一件事麽?雖然我不知道是什麽事,但既然我們是兄弟,你為我義無反顧,我對你自當也是鼎力支持。”


    “大哥……”


    呂布又繼續說道:“眼下長安還算太平,你可帶文遠一同去,再予你五千步兵,加之你手中的兵力,可夠?”


    童霏從床上坐起,感激之情無法言喻,張遼是呂布陣中第一智將,她自己也曾是呂布的臂膀,如果她和張遼都不在,無異於斷呂布雙翼。此情此義,她以何為報?


    她斷然拒絕道:“不可!那五千步兵我收下,但文遠兄不可隨我去。如今董卓新故,朝綱未穩,大哥當更加謹慎小心。我本當留下才對……但……子龍愧對大哥!”她說著從床上下來,對著呂布深鞠一躬。


    “大哥心領了。”呂布將她扶起,心中縱有不舍,也有預感她這一走再也不會回頭,可,縱然他暫時將她留在身邊,她心中藏著心事,也總有離去的一天,倒不若他先說出來。“你一人上路我始終不能放心,餘下部將,你屬意誰?”兄弟一場,自當竭心盡力吧。


    童霏想了想,答:“郝萌將軍。”她有她自己的計劃,她曾救郝萌一命,郝萌定會對她惟命是從。


    “好。你打算何時動身?”雖然呂布好奇她為何隻挑了這一員中庸的武將,但既然她這樣要求,他便應承。


    童霏算算時間,根據近來的軍報,袁紹此時應該在忙著與曹操交戰,鄴城的防守正是空虛的時刻。她答:“這兩日即刻動身。”


    呂布點頭,“還有什麽需要,子龍盡管開口。”


    “還有一事……”童霏稍顯猶豫。


    呂布偏頭看向她,什麽事如此難以啟齒?


    屋外又聞昭姬的腳步聲,不疾不徐,緩緩而來,童霏不覺抬頭望向緊閉的房門,眉宇間隱藏著淡淡的哀愁。


    呂布也回望過去,他皺了皺眉,訝異地張了張口,忍著沒有問出聲來。於是麵向童霏默默點了點頭。


    昭姬回到房內時,呂布的神色已經恢複如初,他接過新茶飲盡,讚歎了幾句後,便識趣離開。這對小夫妻之間的事,就留給當事人自己去解決吧。


    昭姬見童霏站在床前,似乎情緒不高,便在心裏猜測那兩人都說了些什麽。她遞了杯茶過去,童霏接過以後坐在床沿歎息,令得她心中生出一絲不安。比知道童霏刺殺董卓會被發現還要緊張,她直覺她歎息過後想要說的話,不會是自己想聽的。


    童霏反複歎息,反複斟酌,要離開的話,對呂布坦白以後,呂布能夠理解,但麵對昭姬,她還是不知道應不應該開口,怎樣開口。


    童霏想瞞,但也隻能多瞞兩日,兩日以後昭姬一樣會知道,到時也還需要認真解釋,雖然她知道昭姬不會阻攔她,卻也不想令昭姬傷心。這些日子在長安,就算是軍中的普通將士,她都不能放下,更何況是蔡昭姬呢!


    不若早些說與她聽,也可以及時安慰,或者,在最後的日子裏,再為她做些什麽。


    “曾經我有一個心上人……”童霏忽然開口,昭姬抬頭看向她,細細聆聽。童霏繼續說下去,“可是我們因為一些原因沒能在一起,我偶爾想起來也會心口隱隱作痛。後來,我遇見了另一個女子,就是我向你形容的那一位,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會令我心中的痛得到釋然,但是我和她之間也隔著千難萬阻。我不想再一次地失去,所以我來到長安,來到大哥身邊,所以有了今天的我……所以……我現在要回去找她。”


    昭姬了然地點點頭,雖然她一直未明為何童霏和她的心上人不能團聚,但此時童霏提出要離開去尋那人,也在理。她絕無任何理由不讓她去。


    “隻是……”童霏覺得接下來要說的話,一句比一句更艱難。


    “莫非……你想說,你或許不會回來?”昭姬早有所察覺,怎會不知其心意呢?


    童霏沒辦法回答“是”,也沒辦法點頭承認,那個字,或者那個動作,對昭姬來說都過於殘忍。


    她起身來到桌案前,踏著桌案,抬手自房梁上取下一封書信。這是在成親以後,她就已經準備好的信件,就為了這一天的到來。


    當她落回平地,再次與昭姬對視時,她看著那雙映著自己影子的眼睛,顫聲道:“若我不歸,你可改嫁。”


    作者有話要說:0.0不知道看到這裏,有木有人想掐死作者君的...【下手輕點兒啊,還得碼字呢●▽●


    然後最近切糕一下子就火了,作者君也忍不住寫了幾筆~~


    xx


    甄洛望向童霏:你愛我麽?


    童霏微笑著點頭:自然愛。


    甄洛又問:那麽,你有切糕麽?


    童霏愣了一下,答:……沒有。


    甄洛怒道:連切糕都沒有,你憑什麽帶我走?


    xx


    孫尚香:嫂嫂,你別說了……我都懂……就因為……我沒有切糕……我懂……


    xx


    喬倩站在院中,望著滿樹繁花,憶起童霏,不由惋歎一聲。


    周瑜笑著走上前去與她並肩站著,問:你心之所向的那個人,他有切糕麽?


    喬倩一怔,隨即歎息著搖一搖頭。


    周瑜略顯惋惜:那你還等他做什麽?


    喬倩卻是反問道:你心中的那人呢?


    周瑜嘴角漾起得意的笑容:他是個糕富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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