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過去,郭嘉的氣色看上去較之前好了許多。眾人都以為是華佗的方子起了作用,殊不知華佗隻是在太醫為郭嘉開的藥方的基礎上,調整了一些藥材的比例,再加上幾味珍稀藥材的功效,自然能讓人看上去健康一些。


    僅僅隻能保他活得稍微長久一些。要想完全治愈,至少華佗自問自己做不到。


    這日華佗正在為郭嘉診脈,曹操也恰好來探望,華佗摸著郭嘉的脈象,心裏止不住歎息。縱然用了許多上好的藥材,即使他看上去比從前好許多,那也不過是表象而已。從脈象而言,那些藥物對他本體並沒有起多大的作用。


    華佗看一眼郭嘉,他正也抬眼看向自己,忽而露出一個了然的笑容來。


    華佗隻得歎一口氣,什麽都沒說。這人心裏比誰都清楚。


    曹操希望從華佗口中聽到好消息,哪怕隻是今天的情況比昨天要好一些。


    正在此時,門外忽然有士兵求見,一進門,就麵向曹操跪道:“大人!大事不妙了!四公子……四公子出兵攻打趙雲將軍了!”


    “什麽?!”曹操聞言震怒。就連郭嘉也驚得從病榻之中坐起。


    華佗明知這種場合自己不應該在場,可是聽到士兵口中提起趙雲的名字。他還是不動聲色地緩慢整理著自己的藥箱。那一位女將軍……還真是樹大招風啊。


    好像沿途總能聽到各種關於她的傳言。似乎是永遠無法逃離話題中心的人物。難得的是年紀輕輕做下那許多創舉,更難得的是,生為女兒身。


    曹操也未在意華佗的在場,直問士兵道:“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士兵的情緒也略顯激動,饒是不太清楚前線戰況,也知道四公子此次是闖下了怎樣的大禍。他怕自己解釋不清,急忙先拿出前線送來的書信道:“軍師這裏有封信,請丞相大人過目。”


    曹操看完,反倒平靜下來。他不是不生氣,而是已經沒有多餘的時間再讓他去氣,而今之計是要想辦法彌補和挽救。如今這種情況,就算趙雲借機殺了曹植,也是他們理虧。曹操不想失去趙雲,更加不想失去曹植。


    事情已然發生。曹操看向郭嘉,將書信遞過去給郭嘉看過。郭嘉也不住地歎息搖頭。


    “恐怕此事要主公親自出麵解決才行。”郭嘉歎息道。也怪自己對四公子看走了眼,以為他平日裏的不羈到戰場上會有所收斂,哪知卻如此不分輕重。若不是自己這身子不爭氣,當時說什麽也該隨他一同前往才對。


    曹操見郭嘉麵有悔意,也歎一聲,“小兒魯莽,險些壞我大事!”


    正當曹操準備親自出馬以平息此事時,曹丕和司馬懿在門外求見。


    二人入內後,先向曹操問安後,曹丕倒先向華佗問起郭嘉的病情。


    曹丕道:“郭大人的病情,可有起色?”


    不待華佗回答,郭嘉搶先道:“多謝二公子關心,症狀已較前日輕了一些。”


    司馬懿見從進門到現在郭嘉都沒咳一聲,也暗歎華佗的醫術果然了得。但他二人當然不隻是來探病這樣簡單。


    曹丕看向還在地中央跪拜著的那一名士兵,不禁問道:“可是前線有何信報?四弟攻下居延城了麽?”


    曹操哼一聲,令曹丕去看荀彧寫來的信件。


    曹丕一看完,神色也變得嚴峻起來。猛然跪在地上道:“子桓願意前往前線,為子建的過錯補救,為父親分憂。”


    曹操眼神一凜,遂問道:“你打算怎麽做?”


    曹丕有條不紊地答道:“攻下居延城之事且先緩幾日,子桓將前去替代子建主帥的職務,帶領子建親自向趙將軍道歉言和。子桓知道父親看重趙雲將軍,必然不會破壞曾經的休戰約定。此次子建雖也有錯,但那趙將軍也有形式不妥的地方,子建年少,沉不住氣也在情理,還請父親不要多加責怪。我兄弟兩個,定當全力彌補此事。”


    他一番話說得有理有據,在這樣短的時間內能想得這樣全麵,令曹操也不禁對他投去讚許的目光。


    曹操揮手道:“你這就啟程吧。”


    見曹操應允,司馬懿也忙跪道:“屬下願一同前往協助二公子。”


    “好!”曹操了解司馬懿,若然他覺得不妥的事情,他一定會盡全力阻止,不會再讓類似的損人不利己的事情再度發生。怪隻怪當初對曹植太放心了,不過也好,令他吃些虧,也好多些閱曆。


    曹丕麵色凝重退出郭嘉的房間,一路又保持這個狀態親點了一隊兵馬隨行,片刻不敢耽誤,與司馬懿二人迅速領兵出城。


    待到走得遠些,他二人才彼此對望一眼,眼底、唇角,滑過深深淺淺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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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霏軍中,一幹人等在賈詡前往居延城的時候,也仍緊繃著神經。


    張繡有些沉不住氣了,畢竟在他看來,童霏是他師弟,就算這一招苦肉計完美實施,沒有任何危險,他也咽不下胸中的一口氣。他要領兵去打曹植。


    “就算是在計劃內,那曹植也欺人太甚,不若趁此機會,舉兵進攻曹植,也好增加將軍收服馬超的籌碼。”張繡這樣建議道。


    然而卻被諸葛亮和月英一同阻止。還不到與曹操反目的時候。否則若激怒曹操,大軍來犯,得不償失。張遼也勸說再等一等,無奈之下,張繡才作罷。


    待到賈詡回到軍中,將所有事情轉述一遍。童霏答應了要娶馬超的妹妹,以此來換馬超的歸順。她寫給曹操的那封信裏,也正是向曹操說明了已經將馬超降服,請曹操退兵。


    所有人在聽到那個條件的時候,都沒有想太多,隻月英遲疑了一瞬。想來若不是形勢所迫,將軍也不會做這樣的決定吧。雖然了解不深,但她自問看人還算透徹。


    一切就等那封信到曹操手裏以後再應對了。


    而在居延城裏,童霏最大的難題,卻是怎麽麵對馬雲騄。


    即將要結成夫妻的兩個人,卻從未有過單獨相處的機會。於是馬超便製造了這樣一個機會,這樣,如果妹妹要反悔,也還來得及。


    等雪停的時間裏,童霏和馬雲騄就那麽坐著,誰也不跟誰講話。大概也是都沒想好應該怎樣麵對。


    待到雪漸漸小了,童霏才開口說了第一句話:“我先出城去會會曹植,待事情解決,再來接你。”


    馬雲騄卻沒有顯露出女兒家待嫁的含羞表情來,反而平靜地說道:“此時出城可不是明智之舉。”


    童霏笑答:“小姐以為我要與曹植兵戈相向麽?”


    “隻不過提醒將軍一句,如今在曹植的眼中,我馬家仍在策反,將軍若是從居延城出去,便是同謀。曹植的作派,想必將軍也很清楚了。將軍不要忘了,你我之間還有婚約,於情於理,我都要阻止你冒險。”馬雲騄麵色平靜,對童霏闡述著事實。


    童霏聽了卻又是一笑,有意要擊垮她這嚴肅表情般調侃道:“放心,不會令小姐守寡。”


    馬雲騄一聽,果然紅了臉頰,麵上似有薄怒,說道:“大敵當前,將軍還有心情說笑,果然是見慣大場麵的人。”


    童霏怎麽會聽不出她話語裏的嘲諷之意,隻是也不反駁她,反而問道:“你猜,曹植會不會退兵?”


    “我從不對沒有把握的事情妄加猜測。”


    這樣一本正經怎麽能行呢。童霏心中感慨一聲,端起茶來喝,已有些涼了,兩人也不知道還要這樣坐多久。


    馬雲騄又道:“將軍應當是胸有成竹了吧?所以才有閑時在這裏與我說笑。”


    童霏隻微笑著,沒有正麵回答。按理說,人家小姐不主動要求離開,她也不好把人家一個人扔在這裏。那就來說說話吧,以後不說朝夕相對,也基本逃不掉了,總該增進一些了解。可這位馬小姐麵對自己的時候,還真是少言寡語。想來也還是小女孩的情懷吧,對待自己沒辦法像對待其他人那般輕鬆自如。


    童霏不得不找些話題,首先說起的,就是自己的現狀。


    待到說到家中那兩個女子時,她刻意放慢了語速。語氣是那樣柔軟與平和,像是在向外人講述一件令她覺得無比心安與幸福的事情。


    “將軍的事跡,我亦早有耳聞。不光是這些,就連許多將軍不願想起的事情,我也有些了解。”馬雲騄幽幽開口。


    童霏心知她說的是什麽,也沒有答話。


    又聽馬雲騄說道:“將軍現在對我講這些做什麽呢?難道真的以為我對將軍一無所知?”


    童霏答:“我隻是想告訴你,我的心裏已經容納了許多女子,你若嫁我,也隻能是其中之一。所以如果你後悔的話……”


    “我為什麽要後悔?”馬雲騄反問她。


    “這世上有哪個女子不想一生一世隻和一人相守呢?”這是每個人都渴望的吧。


    “但又有幾人能真正如願呢?那不過是個天真的想法。”馬雲騄不以為然,感情這一回事,大多數時候,都是讓女子充滿幻想,卻又滿懷失望的東西。


    童霏倒沒料到她會這樣回答,原以為這樣勸上一勸,或許能動搖她的決心才對。哪知自己還是小看了這位馬小姐。


    這時,有士兵來通傳,馬超叫馬雲騄過去有事相商。馬雲騄便與童霏道別。


    馬雲騄臨出門前,童霏還是追問了一句:“你當真是願意的嗎?”即便你已經知道我不可能會喜歡你,知道即將麵對的是怎樣的生活。那般毫無樂趣可言,也願意麽?


    馬雲騄停下腳步,回眸定定地望向童霏,又是反問道:“還是說將軍不願意?”


    童霏怔了怔,隨即搖一搖頭。


    馬雲騄笑笑:“這就好。”


    門外雪又大了起來,出城的事也不能急在一時。其實童霏此時反倒希望這雪多下幾天才好,等到那一封信到達曹操手中,也能免去一場爭戰。


    曹植……寫洛神賦的那個曹植。童霏怎麽能把這事疏忽了呢……


    許昌也下雪了嗎?那個人,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


    她閉起眼睛,心海裏全是蒼茫白雪,雪光中隱隱約約一個堅定柔弱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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