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山心情複雜的看著麵前莫名其妙多起來的牆。他很清楚這堵牆從前是沒有的,在大半年前才開始建,本來似這樣的牆,要秦國本國建造,需要一千民力,用土堆積。但現在卻是不同,牆的材料居然是燒製的青磚。這些青條磚,如果不是燒磚,而是燒陶,得燒製出多少陶器!那將是多少的一筆錢啊!可現在卻是成了牆,一堵多出來的石頭牆。這是函穀關嗎?離譜,竟然用磚來砌建!


    可它就是如此的出現了,是怎樣的力量讓這地上憑白似的冒出這堵牆的。在這堵牆的後麵,到底又是什麽!一切都是迷也似的。


    一隊隊的秦民拿著酒肉離去。這是東騎給他們的。嬴山猜那肉可能是人肉。他深深的知道,左庶長西戎大勝之後,得來了一大批的人肉,本來憑著這批的人肉秦國可以白白的養活五萬的戎族精兵!但遺憾的是,秦公嬴渠梁的眼裏麵不僅有著振興秦國的夢想,還有著爭霸中原的雄心!如果秦國大食這批的人肉,必會失去仁義之名,到時縱是秦國戰勝,也可能得不到諸侯的承認。這其實是嬴渠梁曆史的局限性,過於重視這種表麵工作,可這也是沒有法子的事,當年穆公稱霸,可一個活人大殉,結果失盡義名,秦穆公一死,立時威信掃地,秦國給人視為野蠻粗鄙夷狄之地,想也是知道,國君穆公把名臣大將殉葬,這樣一來,誰誰誰還敢做名臣大將?


    這就是春秋戰國的仁義!但這僅限於初期。在後來,白起的時候,秦王耍花招,逼得白起屠俘,結果出了事,再逼死白起,可無論如何,惡名種下,但事實上也沒有多少影響,秦國到最後還不是一統天下!隻是對此,秦新公嬴渠梁還沒有看出來,在當時,戰國的初期,諸國之間,爭的還是霸權,而非是一統天下的王心!


    所以嬴渠梁寧可自己國家吃受一點苦,也不能真個把這批人肉吃下去,還是同意了東騎的換肉計劃,結果食物不足,今年還可以養活五萬戎騎,到了明年,如果糧食問題再不解決,嬴渠梁就隻能返還戎兵,至少也要裁出兩萬騎!


    但同時,東騎卻是發了一大筆財,肉多得一時間竟然吃不掉!


    一般部族發了財,有了錢,一個個藏得和什麽樣的,這是窮人的理念。劉羲卻是不一樣,他領導下的東騎卻是一個特別的部族,雖然東騎有錢,但花起錢來也是叫一個凶的!別的不說,似劉羲這樣給四鄰秦民發肉真是從來沒有過的事。


    嬴山心裏微微一動,他是知道國君對劉羲不合的事情,對於這件事情,縱是秦公壓得再深,可那一絲半點的也是讓人感覺出來了。難道對於滿朝臣子都不是太了解的事劉羲已經知道了?所以劉羲在這個時候收買當地人的人心?嬴山想想覺得不大可能。如果劉羲真有這筆虛錢,他還不想著法兒的多買奴隸壯大自己的部族!


    可現在看起來,劉羲對自己的部族控製的很死,可以說,他雖是大筆的吃進奴隸,但並沒有到他的極限,他在有計劃有數量的吸引奴隸,事實已經證明了,劉羲真正重視的,是那些別人不看好的童奴。這樣的一批童奴,就算是最大的,想要得大用,也要三年的時間,才可以讓這些童子成為少年。再加上劉羲對兵源的要求,少之又少。


    也許就是這樣才會沒事的吧。嬴山不知道,但他覺得是這樣的。


    此次,嬴山就是奉了君命,來和劉羲商議劉羲對義渠的戰事。


    虛弱的秦國雖然還有一定的戰鬥力,但卻沒有糧草,萬一再出現戰鬥,那可就不好了,秦國最緊要的是恢複國力,在這種時候,似實力猶在的義渠也好,正在強大的東騎也罷,兩個都不是秦國想要見到的,是以秦國的國策就有了一個新點子,就是盡快讓兩部族打起來,與其說嬴山是為了這一場還沒有打的戰鬥而來的,倒不如說他是得到了秦公的君令,逼東騎出戰!


    在秦公的心理,最好的就是逼東騎在這發展的時刻出戰,完美的結局是兩敗俱傷,都要死不活,當然,最好的結果是東騎把義渠打得隻剩下一口氣,而東騎本部也給義渠發狠滅了,這是最好的,這樣的話,秦國就可以安心的恢複國力,畢竟現在的秦國已經得到了確實的消息,魏國是真的無意與秦國開戰。


    本來對此,嬴山還是不以為然的,可當他見到東騎本部的高牆後,才感歎,東騎太可怕了,在這短短的時間裏就把勢力發展成了這個樣子,要真的給他三五年的,那還了得,到時豈不就又成了一個義渠?看來秦公的主意還是對的,一定要逼他們兩族交戰!


    正這時,門開了,十五親步上前,道:“十五見過大人!”


    看著這個小小秦兵,嬴山不由感覺此子的變化之大,原本還隻是一個小小少年,現在看起來卻是成熟多了。也不知道安下的這個釘子起到的作用有多大!“你在這裏過得怎麽樣?”


    十五憨直道:“好,每天都有肉吃……”嬴山搖頭失笑,普通人的幸福真是簡單。


    十五不敢多說,拱手行禮道:“定戎令大人正在恭候!請。”


    嬴山點點頭,隨著十五而行,邊走邊對身邊的李格道:“你多久沒來了?”李格苦笑道:“大人,下官是永壽的縣令,而不是東騎的官員!”事實如此,當時的政治主要是管理城邦,在戰國來說,一國的所謂國人,主要也就是城裏麵的人,那叫國人,鄉下的野外人叫野人。三國誌裏麵叫在野!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李格主要的任務是管理縣內的事物,雖然作為一個小小的縣,事情不是很多,但這些日子來的確是多了一點,很多商人來到了這裏,李格其實也是知道他們都是來東騎采辦貨物的,但那不歸他管,他隻收城門稅和秦國其它的一切雜稅,也就是如此,還能有什麽事?就算他伸長手,管多一點,也不過是永壽周圍。


    但問題是,當時的秦國正處於最窮弱的時候,家裏沒錢,不好當家,同時,秦國國內法多而雜亂,一些是鄉法,一些是國法,但還有一些是世族的法,這些法亂成一團,有的時候這案子和另一件案子牽連在一起,亂得不成樣子,剛剛辦下來的事又要推翻,特別是秦人牛b,喜歡結成鄉黨,所以李格自己的事情都做不完。這又怎麽好來多管劉羲的事。


    再加上劉羲身處邊地,按秦國的規矩,東騎是沒有必要和義務納稅的,劉羲隻要做一件事,就是保境安民,老老實實的,僅此而已,這樣的話,他李格憑什麽來多事呢!


    所以對於嬴山的問題,李格隻能苦笑而回了。


    嬴山也醒悟過來,不由得拍著自己的腦門子,哈哈大笑。他笑著,卻看到一塊塊給圍起的內牆,這就是土牆了,起得快,又容易,一下子就上來,把一些地方給擋住了,嬴山仔細看著,到處都有這種種圍牆,似是有著一些不讓看的東西,這些建築很多,他有心上前看,但顯然不好過於自主,本來他想問十五的,可十五隻是在前頭帶路,卻是不說多餘的話。


    不過嬴山還是看到了一些他想看的事,那是草場那裏,一隊隊的騎兵在騎馬劈斬,還有一隊人騎在馬上向靶子射箭。騎馬射箭?嬴山感覺有些不解,這不是戎胡人的把戲麽?但那有什麽用?戎胡的箭射不遠,威力也不強,如果是近戰,射出去後,立時就給敵人撲近了!


    嬴山看看人數,大約是百多人,當下道:“十五,那些就是你們準備伐義渠的兵嗎?”


    十五看了看道:“是……也不是的,那些射箭的是,那些劈斬的是輔兵,不算正選兵,按定戎令大人說的,隻有我們三十人算是正選的士兵!”


    嬴山好險沒有叫起來,道:“這是怎麽回事,為什麽練習劈斬的反而是輔兵?射箭的卻是正兵?”在嬴山看來,射箭能有什麽出息,就如大秦的鐵騎,其最厲害處就是騎在馬上由上往下的劈斬,威力無窮,對上魏武卒也可以不落於下風!那叫一個厲害。劉羲這樣,豈不是本末倒置麽?


    十五直言道:“定戎令大人說了,我們此戰,就是以弓箭為主要武器。”


    嬴山好笑道:“弓箭怎麽可能決定勝負?”十五道:“大人說拉開距離,然後不停的射箭就可以了,反正這是大人說的,我也不知道。”


    嬴山感歎:“真是敗家,劉羲能有多少箭,這樣胡亂射,當真是聞所未聞!”


    十五道:“大人說了,我們不是傻乎乎的射箭,我們會在箭上下毒的!隻要射中,敵人就完了!”他直說出去,卻嚇了嬴山一跳。戰國時不是不用毒箭,但一般來說,用得都是很少的,可他沒想到,劉羲竟然把戰鬥的重點放在這方麵。嬴山一時間不知道是覺得劉羲做的對還是錯了,在感覺上這當然是愚蠢的,可從心理,嬴山覺得這正是劉羲的風格。


    想了想,嬴山道:“弓箭的威力不是太小了嗎?”


    十五笑道:“我們的弓射程還是可以的,大人改用了新式的弓弦,隻是有點緊,而且大人說了,到時給我們一人配一把弩!”嬴山再度感覺到頭昏,一人一把弩,一個小小的東騎部,就算是一人一把弩,三十個正選兵就是三十把弩,這價格還好說啦,但弩這種東西一般都是有價無市的,劉羲竟然能買到!想到了這裏,嬴山頓時明白,劉羲一定是從魏國采買,因為弩是昂貴重要的軍用品,縱然劉羲靠他老婆娘家也是不可能弄到的,隻有從魏**方那裏才可以得到!難道劉羲和魏國勾結?


    嬴山的眉頭不由皺了起來。劉羲本來就是從魏國來的,按理說他和魏國有往來是也是很正常的事。可如果說劉羲打敗了義渠,這很有可能,因為他不是得到了魏國的支持麽!那麽,一個親魏的東騎部取代了義渠,卻會變得比義渠更危險!


    正在他想的時候,劉羲已經來了,老遠的叫道:“哎呀,嬴山大人,久違了,劉羲有失遠迎,恕罪,恕罪!”但見他頭發散亂的紮成馬尾,長寬的袍子隨著他的行動飄灑,那強健的胸肌肆無忌憚的露著,好一派部族族長的狂放景象。嬴山還記得自己初時見到劉羲的時候還以為他是一個學子儒士。可沒想到劉羲的真麵目竟然是這樣,他也不由笑了起來。


    兩人步行而近,然後相互施禮。這也就是秦國,禮法簡單一點,要是在東方國家,站什麽位置,穿什麽衣服,行禮問答,那叫一個麻煩,到底是秦國,不拘於那些禮法,隻是相互一揖,也就作罷笑開了。劉羲熱情洋溢的上前道:“沒想到大人貴趾光臨,劉羲真是不勝榮幸了!”


    嬴山笑道:“哪裏哪裏,能看到你東騎在我大秦落戶如此興旺,本官也是高興的很呐!”兩人說罷又是一頓大笑!劉羲心道:“當初怎麽沒看出來這是個老狐狸呢?這麽虛偽。”嬴山暗忖:“當初怎麽沒有看出來這是個小狐狸呢?這麽事故。”


    兩人各自一笑,又一起笑來,隻是這笑當真是皮笑肉不笑,可也算是笑,隻是這笑真是難聽。李格忙道:“這裏天熱,我們入內說話,啊,我看這堡子,一看就知道裏麵一定陰涼!”


    劉羲暗道:“悶熱也說不定。”其實當然是陰涼,劉羲不再虛客氣,伸手引請,三人一行直接進入青石堡。劉羲沒拉他們在中廳迎客,因為擺放著長條桌子,這些東西是劉羲用的,但對於別人來說就不大適應了,劉羲當然不會亂來,萬一得罪了人,那可是不好。他笑著將二人引入到了偏廳,當下就有侍女點香,隨之,又有茶水上來。


    這茶是地道的秦國涼茶,可是沒有經過劉羲加工的,燒開後,陰著,喝的時候往裏麵加冰。杯子是用白陶杯,這種杯子還是不錯的,是陶器的上品,卻是不知,劉羲是想要燒瓷,但那玩意能是那麽容易的麽?燒來燒去,也隻得這種白陶。不過劉羲喜歡白陶,就科學來講,白陶裏麵一般含的有害色素最少。上麵還有小小刻上的細花紋。


    李格是個雅人,捧起杯子就感覺到涼了,再一看,暗色的茶湯裏還有著白塊的冰,一搖,與白陶杯發出清脆的響聲,卻也別致。再看這杯上的花紋,他手中的這隻是清風明月,也就是幾株小樹,陰雲,明月。要知道劉羲前世是公務員,隻要是公務員,正常都有這種附庸風雅的**杯種。比如諾亞口杯,純玻璃的,官方叫法水晶玻璃,一支便宜的也要兩三百元,按理說這種杯子正常老百姓是不會采買的,但公家政府卻會大量的購買,看起來不起眼,有時還會炸杯,特別容易碎,但絕對昂貴。


    李格嘖嘖稱奇,喝下一口,整個人頓時涼爽了起來。


    嬴山也笑道:“稀奇,你們這裏還有這許多的冰麽?”劉羲道:“已經不算多了,用了不少了,我們還打算加大冰窯的庫藏,冰這種東西,越用越少,真是不經用,現在除了泡茶,我已經不再讓人亂用了!”嬴山道:“這卻也是一個良法……”


    李格道:“豈止如此,依我看,這杯子也是不錯的!”


    劉羲笑道:“隻是自己燒著玩的,李大人如果喜歡,我送你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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