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親的前一個晚上,是一個不平靜的夜。


    打發了高興的師弟師妹,如風難得沒去睡覺,因為這兩天木問塵都沒來騷擾自己,規規矩矩地在他的府邸等候著。由於要大婚,皇帝就賜了一座府邸給問塵,所以現在如風很閑。


    “姐姐,我有話和你說。”如風直接到了旁邊的院落,找到了如雪。這幾天雖然姐妹倆的關係好了很多,但是說悄悄話卻是沒有過的。


    如雪從繡架上抬起頭來,看了一眼如風,道:“我還要為你繡一幅‘鴛鴦戲水’的枕頭,你有話就快說吧。”


    如風尷尬地摸摸鼻子,道:“問塵不是已經叫繡樓裏的人幫忙了嗎?姐姐,你可以不用繡的。”她看著眼前的場景,柔和的夜明珠發出晶瑩的光芒,如雪烏雲般的頭發高高地挽起,她低垂著頭,露出一小截白皙的頸項。此刻,她的視線專注在繡架上,手中各色的線不斷地變換,一旁的香菱正在幫忙。


    “畢竟你是我妹妹,你會做也就罷了,但是總得有樣東西是娘家送的吧。”如雪靜靜地說道,頭也不抬。


    “姐姐,誰娶了你真是好福氣。”如風脫口而出,歎道。自己的姐姐真的是個才女,琴棋書畫女工都很精通。


    如雪終於抬起頭來看了如風一眼,神色複雜的說道:“要是在以前,我會覺得我很好,但是現在就不一定,如風,你是女子,可是你取得的成就是我們這些閨閣女子所不能比擬的。”現在紫羅國誰人不知道將軍府出了個文武雙全的女將軍,而且還有著傾城之貌,閉月之容,這紫羅國內多少子弟在虎視眈眈?隻是如風早就被人訂下了而已。


    看著眼前不施胭脂的妹妹,隻是一套被娘親強迫穿上的粉紅色衣裙,烏發簡單地挽起,上麵空無一物,這麽簡單的裝束,卻可緊緊地抓住眾人的視線,讓人覺得,那些描眉上胭脂的女子都是庸脂俗粉,俗豔至極。


    自己,也許也是庸脂俗粉中的一員吧,要不然為什麽,他會看不到自己的好?如雪苦澀地想著。


    “我和你們是不同的,我們的思想不同。”半晌,如風終於開口道,她的經曆本來就是和這裏的女子不一樣,自己,可是穿越過來的。幸虧,有那麽一幫好友,有問塵在旁邊陪伴,包容自己出格的行為。


    “其實女扮男裝也不容易啊。”如風想起戰場上那些難熬的日子,有一段時間,自己甚至不能入眠,特別是在剛開始殺人的時候,每天晚上都不能入睡。後來自己和問塵說起這件事,他也在安撫自己,然後自己才知道,原來問塵也曾經到過戰場,幫過爺爺,雖然他不曾親自上陣,但是他的計謀也殺死了很多敵國的士兵。


    那一刻,如風覺得自己和問塵的心無比地貼近。


    “是的,不過你有過那麽一個機會。”如雪淡淡地說道,抬手讓香菱出去。


    香菱深深地看了一眼如風,乖順地點點頭,轉身就離開了。


    如風看著她的背景,想不通香菱眼裏的哀怨從哪裏而來。


    “如風,你真的不喜歡太子殿下嗎?”如雪的聲音拉回了如風飄遠的思緒。


    “太子?誰要喜歡他?”如風聞言馬上輕蔑地說道,隨即又想到什麽,忙開口陪笑道:“嗬嗬,弄錯了,現在煜爵是太子了,我還以為是以前那個混蛋呢。煜爵,他像個大哥哥一樣,我很喜歡他的。”如風忙不迭地點頭,偷看如雪的反應。


    “是啊,你喜歡他,他也喜歡你。”如雪眼裏閃過痛苦之色,“這樣的人,我可以嫁嗎?”可是自己,已經鍾情他幾年了,從如風學藝未回的時候。


    “可是……”如風呐呐地說道。“我現在已經要成親了,以前的事,大家都應該忘記了。”對於如雪的難受,如風也不知道如何處理。這種事,她活了兩輩子,第一次碰到。


    “罷了,既然愛上了,那就堅持到底吧。”如雪淡淡一笑,終是釋懷,道,“很多人喜歡上一個人卻不能和他在一起,而我有這個機會,我們這輩子還很長,所以以後他也未必不能喜歡上我。”


    “那就對了!”如風撫掌而笑,道,“姐姐,你那麽好,會可以的。”前幾天爺爺就開始和煜爵說如雪的婚事了,不知道最後結局如何?


    “那……姐姐,我先回去了。”如風低聲道,在如雪麵前,總覺得自己欠了她的,感覺不是很好,所以還是快點回去吧。


    如雪看了如風一會,點點頭,道:“明天你是新娘子,是應該早點睡的。”


    告別如雪後,如風樂觀地想,自己畢竟和如雪是姐妹,所以沒什麽隔夜仇,以後一定會很好的。不過……她摸摸下巴,自己明天就要嫁人了呢,還沒到十九歲呢,太早了。


    一路想著,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卻發現房裏早已有人在等候了。


    “師父,您來了!”如風高興地撲了過去,這次自己能和問塵在一起,師父可是功不可沒啊。所以師父雖然一向很是冰冷,但如風還是勇敢地撲過去,大不了被他pi飛嘛。


    “小丫頭,這是我的男人,你還是撲來我這裏吧。”一個女子的聲音傳來,如風的投懷送抱頓時送到了她的懷裏。


    綿軟的感覺讓如風不禁磨蹭了一會,才慢吞吞地說道:“我是叫你師娘呢,還是叫你蘭大娘?”


    “哈哈……小丫頭,我就知道瞞不住你!”蘭大娘哈哈大笑,摸摸如風的頭發。


    “你們什麽時候認識的?”無情劍眯起眼睛看著如風,眼裏有著審視。


    如風幹笑一下,連忙解釋道:“師父,我當初是在楓賢書院認識師娘的,那時我可不知道她的身份。”所以自己可不是故意隱瞞不報的。


    “你想幹嘛?”師娘也一眯眼,不悅地看著無情劍。


    無情劍見狀,隻好陪笑,眼睛卻是直直地瞪著如風。


    如風無辜地眨眨眼,看著眼前的蘭大娘,懶起來大概是三十歲出頭的樣子,身段玲瓏有致,臉上也是光潔沒有什麽細紋,眼睛細長,眼角略微上挑,典型的一個古典女子,但是因為她眉宇間的英氣使得她和一般的閨閣女子不同。


    “師娘,你好年輕啊,師父都可以做你爹了。”如風和師娘平視著,兩人幾乎一樣高。


    “尉遲如風,別以為你出師了我就管不住了,你這是什麽話?”無情劍嗬斥道,看著自己的娘子對如風一臉的寵愛,原來她們早就認識了,難怪蘭兒對如風那麽好。


    如風隻是嘻嘻一笑,她現在知道師父隻是一隻紙老虎了,有師娘在,怕什麽?


    接下來無情劍就被撇到了一遍,如風和師娘兩人相談甚歡,讓某人吃味不已。


    “這麽說,以前師娘你女扮男裝的時候也是隻有師父一人認出來了?”如風驚訝地問道。


    “是啊,所以我才嫁給他。”蘭娘笑道,摸摸如風的頭,道,“因為你師父會醫術。”


    如風聞言,癟癟嘴道:“問塵也會醫術呢,所以他也識破了我的身份。”要不然多好玩啊,可惜了。


    看著如風的哀歎,蘭娘笑了:“你啊,還不知足,我看那小子挺好的。”


    “是挺好的。”如風苦著的臉說著相反的話,“扮豬吃老虎的主,我感覺自己上了賊船。”當初隻是覺得問塵又單純又可愛,人也長得那麽帥,以為自己撿到寶了,沒想到這幾天他就原形畢露了,霸道的一麵也逐漸地顯現了出來,比如說……床事。


    “嗬嗬,夫妻相處那可是一輩子的事呢,你以後就慢慢知道了。”蘭娘看了一眼在無聊中的無情劍,道,“我們先走了,我估計待會還會有人來找你的。還有,你的婚禮我們就不參加了,還有事忙,你師父和我準備去石楠國一趟,了解一樁舊事。”


    如風一聽,忙拉著她的手,叫道:“師娘,你還沒說是不是你在湘州城外救了我呢?”如風看著她身上的紅衣,雖然已經猜到了,但還是要確認一遍。


    “哈哈,這有什麽好問的?我們走了,等你生小孩我們再來看你。”說著就輕輕拂開如風的手,和無情劍一前一後地跳窗而走了。


    “你們都不參加我的婚禮!”如風不滿地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連個禮物都沒有,就那麽好意思空手而來?還有師父啊,即使爺爺惱怒你不告訴他我真實的身份,你也不必因此不來參加我的婚禮啊。太令人鬱悶了。


    在如風嘟著嘴巴抱怨的時候,她眼尖地看著桌子上有著東西,趕緊拿起來一看,頓時無語了,一個瓷白色的小瓶子,裏麵有著藥丸,剛一打開就清香撲鼻。


    如風聞聞,不明白這是幹什麽用的,再一看,原來底下還有一張紙條,看完後,如風忍不住笑了出來:“哈哈,師娘真是善解人意啊。”這下看來自己不會那麽快就懷孕了。


    剛在偷樂著呢,就聽到門外傳來了敲門聲,以為是爹娘,所以如風忙大叫道:“進來吧,門沒關。”


    過了一會,門外還是沒有聲音,如風轉頭一看,看見了意料之外的煜爵和煜宣。


    “爵哥哥,宣,你們怎麽來了?”如風驚喜地說道,上次在宮門外一別,他們就沒見過麵了,如風心裏也忐忑不安,因為有對他們兩個的愧疚。


    煜宣勉強笑笑,走了過來,看著如風,道:“明天你就要出嫁了,我舍不得你,所以就準備來看看。”


    煜爵也走了過來,緊盯著如風,道:“是啊,沒想到如風是我們中間成親最早的一個,以前見你年紀小,好像也少不更事的樣子,沒想到現在那麽快就成親了。”


    如風摸摸鼻子,很不好意思地說道:“快過年了,一過年我就十九歲了,娘說十九歲不能嫁人,問塵也不想等,所以就隻好趕著來成親了。”


    “如風!”煜宣猛然地把如風一抱,很緊,道,“如風,我真是很喜歡你。”


    如風僵著身子,想了一會,看了看已經把視線轉開的煜爵,這才伸出手來也抱住煜宣,道:“宣,謝謝你。”此時此刻,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放心,我會沒事的,如風,如果皇叔對你不好,你可以來找我,我隨時歡迎你。”煜宣調笑道,語氣卻是從來未有過的認真。


    如風猛地點頭,道:“我會的,謝謝宣。”先安慰著吧,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煜宣發泄一番後,就道:“我先出去了,你和哥哥說說話吧。”煜宣輕輕地吻了一下如風的臉頰,並且趁如風不注意的時候,猛地舔了一下如風的嘴唇,這才心滿意足地說道,“這是給你的禮物。”


    如風接過後,看了一下,是一副卷起來的畫卷,正想打開,煜宣就再親親她的臉蛋,不甘心地說道:“真想把你給劫持了,然後我們兩個浪跡天涯,再也不回來。可惜,哥哥在看著我呢。”說完轉身就走了。


    如風看著他的背影,哭笑不得,幸虧問塵不在這裏,不然自己就慘了,那家夥最近兩天雖然不能見麵了,但是每天都要周前帶來消息,最重要的一個就是不要讓煜爵和煜宣趁虛而入,占了便宜。


    可惜他白說了,如風苦笑。


    “小三,我真是羨慕他的勇氣。”煜爵靜靜地開口。


    如風拉回視線,看著一身白衣的煜爵,笑道:“那家夥總是這樣,爵哥哥,恭喜你成為太子!”


    煜爵沉著臉,也走進如風,從懷裏拿出一支發釵,是白玉雕成的,上麵的梅花迎風而立,嬌俏可人,潔白如蓮。他溫柔地一笑,把發釵插到如風的頭上,如風的頭上毫無裝飾物,這一根白玉雕成的發釵一別上,立即和烏發相映成輝,別有動人之處。


    “雖然說世間的俗物都配不上你,但是我還是找人做了這個,就當是我這個哥哥為你準備的賀禮吧,他日我為皇帝,如果你有什麽要我幫忙的,可以拿這個來。”煜爵輕輕一歎,把如風低垂著的頭輕輕地按進自己的懷裏。


    “如風,你是一陣瀟灑不羈的風,而我,錯過了最好抓住你的機會。”他深深地歎息。


    十幾年前的事仿佛還曆曆在目,那個頑皮搗蛋的小小人兒,那個在春風中搖頭晃腦吟詩的小小人兒,那個在大街上慫恿自己和別人打架的小小人兒,那個在楓賢書院意氣風發,風流倜儻的人兒,那個甜甜叫自己為‘爵哥哥’的人兒……


    在不知不覺中,她終於長成了一個傾國傾城的女子,卻也要嫁為人婦了。從此之後,她將烏發挽成髻,在另一個男人的懷裏嬌笑,自己不能再經常見到她,也不能像現在一樣擁住她。


    自己,發現得太遲了!也來得太遲了!


    煜爵眼瞼低垂,擁住如風,更緊,低聲道:“如風,你一定要幸福。”從今往後,自己將成為這個國家的太子,過幾年,自己將成為一國之君,以後,再也不能如此任性了,再也不能如此肆意地表達自己的情緒。


    “我會的,爵哥哥。”如風的眼淚落了下來,她一直都知道煜爵對自己的心情,他的疼寵,他的放縱,如不是他在京城為自己說話,如不是他的幫忙,他的退讓,自己也許在戰場上還要擔心太多,自己也許不會如此容易地得到幸福。


    “能夠得到你的一滴淚,我已經滿足了。”煜爵看著如風的眼睛,幫她溫柔地擦幹淚,最後輕輕地吻上她的額頭,道,“如風,你會一直都好的。”因為有我在後麵看著你。


    “如風,有空去我那裏看看吧,我已經把湖裏種上了很多荷花,也建了一座橋,我想,你會喜歡的。”煜爵最後輕輕地說道,放開了如風,道,“我走了,記得今晚早點睡,明天也許我會看到一個世間最漂亮的新娘。”


    如風隻能點頭,看著煜爵一步一步地走出自己的房間。明天之後,也許一切都會不同了吧,自己將成為他們的嬸嬸,以後他也將成為君王,那個小時候因為自己一句話而打假的哥哥也許不再有了,那個在楓賢書院關心著自己,在身後默默支持自己的人也許也不會再有了。


    想到這裏,如風的眼淚肆無忌憚地流了下來。


    落淚,有時候並不是因為愛情,也許是友情、親情。


    放手,有時候並不是因為不愛,也許是因為太愛了!


    打開的窗戶外,榕樹上,周前低聲道:“這個……要不要告訴主子?”


    周後搖搖頭,低聲道:“算了吧,他們也不容易啊。”誰叫女主子太有魅力了,而且她隻有一個,所以,注定會有人受苦和不甘。


    周前看了一眼一臉深沉的周後,也搖搖頭,不語。


    此刻將軍府的大街上,煜爵和煜宣並肩而走。


    “哥哥,真是不甘心啊,我心疼得很呢。”煜宣望著沒幾顆星的夜空,撫著胸口,對著月亮,長歎一口氣。


    “皇叔,我們比不過他。”煜爵歎道,輕輕的話語隨即飄散在空氣中。


    “我們隻是錯過了時機。”煜宣不甘心地說道,卻也沒法。


    “還是羨慕雲天澤那家夥啊,都不肯來參加如風的婚禮,說他很忙,哼,小氣的家夥,連賀禮也不肯給。”煜宣的聲音變大,見煜爵無反應,就接著說道,“我也想這麽做。”


    “我們還是不要吧,皇叔他,精得很呢。”煜爵輕歎道,想起了皇叔,平日裏沉默寡言,卻在發現如風的身份後追求如風,期間還瞞著眾人,等待大家發現的時候,他已經和如風感情穩定了,然後他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如風給訂下了,讓他們想和如風多相處一會都不行。


    所以,父皇的教育,還是成功的。就是太成功了,才那麽沮喪。


    ◆◆◆◆◆


    春藤國的皇宮裏


    雲天澤一身單薄的白衣,獨自躺在躺椅上,看著天上的明月,手裏拿著一樽酒,百無聊賴地喝著。


    遠處,春和公主軒轅冰語款款而來,她揮退了下人,仔細地看了看雲天澤,眼裏閃過一抹痛惜。


    皇兄,瘦了很多,自從尉遲如風離開這裏後,皇兄就越發地不笑了,有時候整天一個人待在藏風閣裏不語。


    雖然無奈,但是她還是出聲道:“皇兄,你真不打算去了?連賀禮也不送?”


    雲天澤一聽,手中精雕細琢的酒杯立馬就扔了出去,大聲道:“我都已經決定了,你還來攪什麽事?我決定的事就不會再改了,我就是不去!”自己可是好不容易下定決心的,哼,自己可沒那麽大肚量,如風成親了,自己沒去搶親已經很不錯了,還想自己去祝賀?門都沒有,自己死都不去!什麽也不送!有本事的話……如風就……就自己來討吧。


    軒轅冰語無奈,隻能道:“這樣,也許如風小姐會很遺憾的。”


    “我就是要她遺憾,哼,我有什麽比不上那根木頭的?憑什麽她選他不選我?我就是要讓她記住我,永遠也忘不了我。”雲天澤絕美的臉蛋上露出了一抹微笑,卻是比哭還難看。


    軒轅冰語不忍,別過臉去,她現在想起了煜宣,也許,他也是這般苦惱吧,可惜,世上隻有那麽一個尉遲如風。而自己,其實也不差啊。看來,自己的情路難走咯。


    “哥哥,那我走了,你早點睡。還有,注意身體,夜深露重,注意身體。”明知道他不會睡覺的,但是軒轅冰語還是叮囑道,“母後說,這是你最後一次放肆了,以後定不可如此了。”說著就掃視了一眼站在角落裏的雲叔,見到雲叔點頭後才放下心來。


    見雲天澤對自己的話沒有反應,隻是癱軟在躺椅裏。軒轅冰語無奈,隻能輕歎一聲,轉身離去,拽地的薄紗也帶走了一院子的熱鬧,隻剩下冷清陪伴閉上眼睛的雲天澤。


    ◆◆◆◆◆


    今晚的確是一個不眠夜。


    易晗趴在窗沿上,望著明月,眼淚不住地流著。


    她身後的老者,憐惜地看著她,道:“晗兒,塵王爺既然已經快成親了,你也不要太難過。你那麽好的人,錯過你是他的損失。”說著就把一件披風披到了她的身上。


    “可是爺爺,我不甘心,我愛了他那麽多年。”易晗淚流滿麵,哭喊著。


    “隻能說這就是緣分啊!”老者想起了自己心中愛戀的女子,自己明明也是先認識她的,可是最後還是被尉遲槐陽給捷足先登了,而現在,自己的孫女也輸給了那老家夥的孫女,難道這就是命運嗎?


    “嗚嗚……”易晗隻是哭著,卻不再言語。


    老者無奈,隻能繼續安慰道:“你明天就不要去觀禮了吧。晗兒,我看那高越齊很不錯,以前在軍營的時候就常去找你,爺爺看得出他喜歡你,所以你不妨……”後麵的話沒說完,他明白易晗知道自己的意思。


    易晗隻是哭著,不再搭話。


    老者沒辦法,這種事情隻能靠自己慢慢地想通,或者孫女真的需要別人的幫忙,看來,下次高越齊那小子來的時候,自己不應該把他拒之於門外了。


    ◆◆◆◆◆


    王爺府裏


    木問塵不停地在花園裏走來走去,木潼在一邊的角落裏無聊地待著。


    “木潼,你說如風會不會突然跑掉?不知周前和周後能不能阻擋得了她?”木問塵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木潼聞言,精神一震,忙道:“主子,不會的,如風小姐那麽愛你,怎麽會跑呢?”而且您都把她給吃幹抹淨了,她還能跑去哪?再說了,周前周後擋不住,外邊的那些暗衛還擋不住嗎?即使如風的武功再厲害。


    “可是我怕煜爵和煜宣他們不死心,還有那個雲天澤,他們對如風的也有那心思,萬一……”木問塵現在恨不得自己親自去看著如風。


    “主子,不會的,現在周前和周後還沒有消息傳來,所以一切都是好的,您現在最應該做的就是馬上去睡覺,然後明天就精神煥發,把如風小姐迷得神魂顛倒。”木潼建議道。主子不睡,他也不能睡啊。


    卻沒想到,木問塵虎著臉,道:“什麽如風小姐,以後就叫夫人了,叫王妃也行。”


    木潼一聽,隻能笑得答應。


    這時,卻有一道聲音傳來:“原來,不止我一人睡不著。”話音未落,一個身影已經淩空而來。


    聽到這個聲音,木潼趕緊隱身。


    木問塵輕輕地歎了口氣,雙手負在身後,道:“哥哥,你來了?”


    皇帝一身常服出現在他的麵前,聲音低沉,聽不出什麽情緒:“明天你的婚禮,我就不去了。而且一年後,我就去找她。”


    木問塵點點頭,道:“成親後,我和如風離開京城,下次見麵不知是何時?”


    皇帝聞言,讚同道:“你們走了也好,有你們在,京城不得安寧,走吧,這一年,最好不要出現在我麵前。”


    木問塵隻能默默地點頭,如果不算哥哥對自己的感情的話,他,不愧是一個好哥哥。從明天起,一切都不同了吧。


    皇帝仔仔細細地看了木問塵一遍,轉身又飛身走了。


    其實,自己也不清楚到底喜歡的是她,還是他?但是此刻,為了不反目成仇,還是放了他吧。有時候,當一個寬容的哥哥比當一個惡劣的情人更令人心情愉快,或者……無奈。


    木問塵看著他離去的方向,終究是甩袖走回涼亭,撫琴。今晚,是一個不眠之夜,就讓琴聲伴著自己度過吧。


    第二天,雖然是初冬,但是溫度也算高,太陽也還是很賞臉地出來,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連帶的,眾人的心情就更好了。


    此時的將軍府,一大早就忙開了,尉遲槐陽穿著一身紅衣,高興地走來走去。


    林以藍在醞釀淚意,旁邊的尉遲鬆卻是一臉的喜氣。


    “相公,我太高興了,待會我哭不出怎麽辦?我還以為如風嫁不出去的,沒想到她第一個出嫁,還嫁得那麽好。”林以藍高興地說道,自從自己決定讓如風女扮男裝後,自己夜裏就不知掉了多少淚,特別是如風上戰場的時候,更覺得是自己虧欠了她,如果如風嫁不出去了,自己也不覺得有意外,沒想到現在……


    一鳴驚人啊!


    “相公,我真的哭不出來,我太高興了。”林以藍又說了一遍。


    尉遲鬆也是一臉的高興,取笑道:“別說你哭不出來,我看就是如風也是笑著的,我看你們母女倆啊,今天得用什麽別的手段來哭嫁了。”


    林以藍隻是幹笑,再看到如雪的身影,就皺眉道:“那個太子什麽時候來娶我們如雪啊?都拖了那麽久了。”


    尉遲鬆搖搖頭,道:“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唉,他們的事我們就別管吧,任由如雪去吧,我不想再管了,兒孫自有兒孫福。”


    林以藍一聽,也覺得有理,看了看忙碌中的人們,心情再次興奮起來,道:“我去看看如風,估計她還沒起來呢。”


    林以藍的擔憂是錯誤的,此刻的如風已經早早地爬起來,昨晚她幾乎一夜沒睡。


    一大清早的,如雪還沒來,慕容迎荷那小丫頭就來了,哭哭啼啼的,好像很舍不得如風出嫁。


    “嗚嗚……如風,我好舍不得你,你不要嫁了,和我一樣,我們一起吧,我會對你很好的。”她抱著如風在哭泣,無視於如風臉上的麵膜。


    如風的臉上立即滑下了三條黑線,旁邊的醉月給醉竹使了個眼色。


    醉竹把她推開,道:“我師兄都要嫁了,你來添什麽亂?”


    “就是,醉竹,叫人去把白少鈞叫來。”醉月仔細地給如風按摩臉部,今天是師兄的大好日子,可不能因為這個丫頭而使師兄臉色不好。新娘子嘛,要漂漂亮亮才行,一輩子就那麽一次。


    南山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道:“醉竹,有人找慕容小姐,是白少爺。”


    醉竹一聽,連忙把慕容迎荷扔了出去,道:“等師兄成親後你再和她說,現在沒空。”


    如風因為臉上敷上了滋潤皮膚的東西,所以也隻能假裝不知道了。


    敷完臉後,穿上大紅色的嫁衣,醉竹摸著嫁衣,看著如風,流著口水道:“師兄,美啊!”


    “是衣服美還是人嗎?”如風笑嘻嘻地說道。這身嫁衣雖然自己不識貨,但是那絕佳的觸感可是摸得出來的,也是問塵特意去尋來的。


    “衣似紅霞人如玉,淡淡鉛華濃濃妝。妹妹人比衣服美多了。”門外,傳來了一組清脆的聲音,是如雪。


    “姐姐,你來了?”如風高興地說道。


    如雪笑笑,道:“我也來幫忙上妝,娘親在外麵忙著,這裏就交給我們了。”


    “上妝?”如風的臉皺在一起,道,“我討厭在臉上塗抹東西,有點癢。”上次為了去群芳宴就上了一點,結果好像不舒服。


    醉月知道如風的意思,就笑道:“那就上點淡妝吧,反正師兄不用上妝也漂亮。”


    “這話我愛聽。”如風嘿嘿一笑。


    “隨你們吧,隻要如風開心就好,今天可是你的大喜日子呢。”受到大夥兒的感染,如雪也露出了喜慶的笑容。


    談笑間,醉月和醉竹一邊一個地將精致雕琢的手鐲戴上如風的手腕,沉甸甸的重量,讓如風有了真實感。自己,真的出嫁了!


    穿戴上鳳冠霞帔,如風看著銅鏡內的那個女子,眉目如畫,柳眉瓊鼻,眉心上的紅痣被畫成了一朵梅花,和紅色的嫁衣相映成輝。


    “師兄真是美麗呢!”醉竹捧起臉,讚歎道,這裏麵可有自己的一份功勞呢。


    如雪從呆愣中驚醒過來,笑道:“的確美麗,新郎有福了,娶到了咱們如風。”


    “不對,從今天起,我們就得叫師兄為王妃了!恭喜師兄,恭喜王妃!”醉月突然出聲道,很快就和醉竹等嬉笑著鬧成了一片。


    正在嬉笑間,卻聽外麵鑼鼓聲突起,吉時已到。


    林以藍衝了進來,看著如風,楞了一下,隨即又高興地說道:“如風,待會切記一定要慢慢地走,要走得很優雅,像你姐姐一樣,切不可和以前那樣走得龍行虎步,免得人家笑話。”說著又急匆匆地走了。


    醉月一聽,也連忙叮囑道:“是啊,師兄,要記得哦。”


    如風笑道:“放心了,我又不是第一次穿女裝。”自己有那麽令人不放心嗎?


    這時,兩個塗脂抹粉的喜娘一步一扭的自外頭走了進來,邊走邊催道:“來啦來啦,八抬大轎到啦!哎呀,王妃怎麽還沒戴鳳冠啊,來來來,丫頭們手腳麻利些,快給王妃戴上……”


    鑲著寶石的鳳冠沉沉的壓到如風如雲的秀發上,冠頂綴有鵝蛋大小的一顆明珠,十二長串南珠簾低垂,將絕世容光亦隱亦現。如風就那樣搭住了喜娘的手,在六個侍女的圍擁下款款邁出了門檻。


    如雪和醉月、醉竹等人依舊站在原地,望著如風寬大的裙裾如水般自地麵拖過去,優雅的身姿漸行漸遠,忽然間都感到了一陣失落。


    妹妹,要出嫁了——


    師兄,要出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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