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隊望著撤出山穀的戰士們,良久,直到確認他們已經到了安全的地方,才轉回頭,看著麵前站的像標槍一樣挺拔的四人。


    長出了口氣,何隊道:“鬼臉菇這個決定的是錯誤的,他把你們四個人拖了進來。”


    沒人出聲。


    何隊走到了孫二炮身前,拿下了孫二炮身上斜背的88式機槍,檢查了一下,隨後轉身走向了穀地中那所已經破敗的不成樣子的工事。


    陳陽四個立刻就動了起來,分成四個方向嚴密的保護住何隊。


    沒走上幾米,何隊站住了。


    皺眉道:“你們在幹什麽?”“報告隊長!我們接到的命令是保護您的安全。”


    何隊不由得皺眉道:“看看你們,連前進的步子都亂了。”


    眾人微微愕然,隨後才發現,果然,他們的行動已經完全失去了往昔的流暢。


    將手中的88式機槍在手中掂了掂,何隊雙眼暴起寒光道:“如果你們繼續這麽畏手畏腳的,我必須命令你們回去!這是什麽地方?是戰場!你們要做的首先是活下來,隻有在活下來的情況下才能進行任務!注意你們自己的腳下與周圍環境。


    隨時保持最佳狀態,總用眼角看我幹什麽!移動要迅速,攻擊要狠,要猛,躲避危險,給敵人重創,這才是你們應該做的,你們是戰士,不是保姆!”“是!”答應的很響亮,但四人的情況並沒有改變多少,這讓何隊覺得有些壓抑,又有些無奈。


    其實何隊心裏很清楚他們的戰鬥力,可在這種情況下,他已經成為了這四人小組的累贅。


    當他們來到穀底間的工事時,第一波攻擊的戰士,已經衝進了地下。


    維薩中校手提著卡賓槍,正怒吼著給戰士們鼓勁,昂揚頓挫的話語吼出來,就算是聽不懂,也完全可以感受到他的**。


    很強烈。


    可何隊的目光很冷,在他的心裏,他這樣做,隻是在利用戰士們的熱血來令他們飛蛾撲火。


    而對於何隊和陳陽等人的到來,維薩中校隻是隨意的看了一眼,隨後皺著眉安排了幾名戰士護在何隊的外圍。


    看著維薩中校的指揮,何隊等人靜靜的等待著,五分鍾後,維薩中校的臉上漸漸的露出了一絲笑容,看情形地下的戰鬥並沒有想象中複雜。


    可就在這時,地下傳來的沉悶的爆炸聲,維薩中校變的緊張了起來。


    時間不大,開始有戰士陸續的背著傷兵從地下衝出來。


    何隊靜靜的看著。


    冷漠的在一聲聲淒慘的哀號中望著維薩中校。


    孫二炮的眼睛紅了,像滲透了血。


    “隊長!”孫二炮叫道。


    何隊冷冷的掃了他一眼,看著他有些顫抖的嘴唇,何隊道:“看下去,用你的眼睛見證死亡。”


    “我有火神炮。”


    孫二炮道。


    何隊皺眉:“他們有t90。”


    指了指地下,孫二炮道:“我能下去,t90不行。”


    何隊自嘲般的笑了笑,隨後冷冷的用手指指了指腦袋:“這是戰爭,不是警匪片,一個人的力量是不可能改變戰局的。”


    孫二炮不出聲了,牙咬的咯咯響。


    在他身邊不到五米的半截水泥牆後,就是印軍突擊地下傷員的急救處。


    刺耳的嘶號聲,呻吟聲,急救員的悲吼sheng,死亡後的安靜……這一切,真真切切的出現在他們的眼裏。


    孫二炮看不下去了,別看他人很粗魯,思想也簡單,可他的心腸軟,上陣殺敵還好,他不會想其他的,可讓他在這麽近的距離內清晰的看著傷兵痛苦的死亡,對他來說簡直就是精神上的折磨。


    孫二炮不看了,眼神轉向了地洞口。


    何隊的心放下來,不由自主的望向了陳陽。


    他此刻正在緊盯著一名衣服被解開的傷兵。


    這名傷兵的膚色很黑,兩名救護員正在用水壺裏的水清洗這名傷兵的傷口。


    清水澆下去,瞬間衝淡了傷兵胸口前的血跡,隨後用藥布一抹,傷兵的胸膛就幹幹淨淨的。


    四顆不規則分布的彈孔出現了。


    每一個都隻有指甲般大小。


    隻是一眨眼的功夫,鮮血又一次的湧了出來……兩分鍾後,急救終止了。


    陳陽的眼睛一直在緊緊的盯著。


    何隊的表情表的有些奇怪了起來,因為陳陽的眼神很冷,用冷漠來形容沒有一絲的過分。


    又有傷員從地下抬出來了。


    這一次,陳陽不再看了,轉而觀察周圍的環境。


    何隊來到陳陽的身邊,望著忙碌的印軍道:“在想什麽?”陳陽看了眼何隊,低聲道:“死人。”


    何隊長噓了口氣道:“說說吧。”


    “說什麽?”陳陽麵無表情的道。


    “談談你對戰死的這些人的看法。”


    陳陽的身子沒動,眼角的餘光卻不由自主的飄向了短牆後麵,良久,陳陽道:“我在想他們死後能不能得到榮譽。”


    何隊愕然,隨後皺眉道:“你到底在想什麽?”“我不喜歡他們。”


    陳陽道。


    何隊楞了,這明顯是答非所問。


    隻是不等何隊發問,陳陽就道:“何隊,我想知道軍人的精神到底是什麽。”


    “奉獻。”


    何隊道:“這是作為一個軍人需要擁有的最基本素質。”


    “我問的精神。”


    “這就是精神。”


    何隊淡淡的道。


    陳陽愕然,轉過頭緊緊的盯著何隊,道:“您說這是一個軍人需要具備的最基本素質。”


    何隊的表情變的極其鄭重,低聲道:“其實這也是一個軍人最崇高的精神。”


    陳陽楞了楞神,道:“流血流汗不流淚、掉皮掉肉不掉隊。


    聽指揮,守崗位,團結友愛,端正嚴謹,擁政愛民,保家國……”“別念了。”


    何隊打斷了陳陽的話,道:“其實這一切都是建立在奉獻的基礎上的。”


    動了動嘴角,陳陽道:“是他們這樣的奉獻嗎?”何隊點了點頭,隨即又搖了搖頭,緊接著又點了點頭。


    看著陳陽疑惑的目光,何隊道:“軍人的天職是服從,這句話我想你一定聽過,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你陳陽一直不是個好士兵。”


    陳陽默然。


    “你知道我為什麽一直把你留在隊裏嗎?”不等陳陽回答,何隊自己就給出了答案:“因為你年輕,我理解你的衝動。”


    “您還沒告訴我,是不是他們這樣的奉獻。”


    陳陽道。


    何隊點頭道:“保家衛國,拋頭顱,灑熱血,即使明知道會犧牲也毫不退縮,這是奉獻,很崇高的奉獻。”


    陳陽不出聲,良久才道:“可他們明明不需要衝下去,一樣可以想辦法把下麵的人逼出來。”


    何隊苦澀的笑了:“這是因為他們的指揮官不夠冷靜,你不覺得你和這個維薩中校很像嗎?熱血上頭,什麽事情都可以丟在腦後,就像你和廣州軍區特種大隊聯合行動的時候,你綁了隊友,然後帶著隊裏的人衝了上去。


    好在你們命大,不然就像今天這樣,你們都死在那裏。”


    陳陽的表情控製不住的有些難看。


    何隊輕輕的拍了拍陳陽的肩膀,用下顎指了指在相隔不遠的地方暴跳如雷的維薩中校道:“其實他也是不錯的軍人,但是他不配當軍官,因為他不夠冷靜。”


    皺了皺眉,何隊繼續道:“兩國間的聯合行動,能夠派出來的絕對是夠出色的,但維薩中校的虛榮心太強了。


    你想想,一場普通的聯合行動,為了剿滅十幾個資料上不堪一擊的武裝份子,維薩中校出動了什麽?兩輛t90s主戰坦克,一架北極星,加上咱們一百多人,典型的殺雞用牛刀。”


    ”“這和奉獻有什麽關係?”何隊不置可否的揚了揚眉,道:“早在咱們來這裏前,這場聯合行動就已經定好了。


    很明顯,印軍方麵對這裏的情況應該很了解,並判斷這裏的武裝份子翻不出什麽大浪,所以他們才會一直不采取行動,等到咱們來,還有心情和咱們搞訓練。


    當這訓練搞完,他們似乎是有點失望,在單兵素質上,你們的表現很好,刨去實戰經驗不談,單單是你們的那些表演,就足以令他們顏麵大失。


    在這種情況下,維薩中校需要勝利,一個完美的勝利,於是他在這場演習的一開始就強勢出擊。


    聯合行動,其實說穿了,和他們自己單獨行動沒什麽區別,唯一的區別就是他們在戰鬥的時候有我們當觀眾。


    他們要用實戰來像我們證明,他們很出色,他們比我們強。


    可他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意外,原本不堪一擊的武裝份子忽然擁有了強大的火力,一輛t90主戰坦克,差不多需要兩百萬美金吧,這個責任,維薩中校負不起。


    更何況還戰死了那麽多的戰士。”


    轉頭看了看陳陽,何隊道:“於是,維薩中校失去了理智,他隻想證明他們的戰士是優秀的,是無堅不摧的。”


    “這和奉獻沒關係。”


    陳陽冷冷的道。


    “的確沒關係。”


    何隊的臉色變的同樣冰冷,道:“我隻是想告訴你一件事情,這些戰士,活著的,死去的,負傷的,正在拚殺的,他們都是好樣的,他們都是真正的軍人,他們知道那地洞下麵很危險,可他們毫不猶豫的衝進去,即使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的倒下,他們也不會退縮。”


    陳陽的麵色很冷,沒搭腔。


    何隊自嘲的笑了笑,道:“這些戰士都懂奉獻,可做一名指揮官,光有奉獻精神是不夠的,他還需要理智。


    還記得水蛭嗎?他很有理智,所以他能做軍官,他懂該在什麽時候奉獻,所以他是兵王。”


    陳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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