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一片?那位神相左大師說的?”老板娘愣住了。


    雖然他們沒有去找左大師看過相,問過吉凶,但對於左大師神機妙算的名頭,還是有耳聞的。


    “既然左大師這麽說了,那多半是沒錯的,東區地界雖然不小,但隻要功夫下到了,一定會有收獲的。”


    老板娘信誓旦旦道。


    這時,旁邊正倒騰刷鍋的老板頭也不回的說了一句:“唉,我記著後街的老木頭兩口子前幾天湊了錢去找左大師算卦來著,他們老兩口本來把一輩子的積蓄都帶過去了;但人家左大師就隻收了一塊錢,告訴他們,他們的女兒可能這幾天就會來找……”


    說到這裏,突然好似旋風一般轉過身,眼睛瞪得圓圓的看著墨玄衣,嘴巴一張一合,發出來沒有意義的聲音:“……嘚兒那個糯糯嗬嗬河……”


    墨玄衣的神情也一下子緊張了起來:“後街的……老木頭?”


    “老木頭……”老板的表情很可笑,遍布震驚之色。


    那眼神臉上,盡都寫滿了那句還沒來得及說出來的話:你不會就是他們丟失的閨女吧?


    “大叔,您口中說得木姓老人的家……在……在哪裏?”


    墨玄衣突然感覺自己竟有幾許頭暈目眩的感覺。


    “就……就在後街……”


    老板娘突然間從震驚中醒來,滿臉激動:“我知道他家,姑娘,我帶你過去?”


    “多謝大嬸,有勞了。”


    墨玄衣聲音顫抖:“嗯,我……我能不能借用一下您的房間,我……我換身衣服……然後再過去?”


    “好的,沒問題。”


    墨玄衣現在還是之前去找左小多看相之時的平凡少女形象,可以說是很醜,很不好看。


    但不過片刻之後,這老板兩口子就親眼見證了一個……從醜小鴨一下子變成了仙女的神話故事。


    剛才的姑娘,滿臉黑黝黝的,臉上遍布雀斑,身材矮小,看上去其貌不揚,又或者就是很醜,並無半點出彩的提防。


    兩口子還在尋思,要真是老木頭家的閨女回來了,縱使長得不大好看,至少看上去很淳樸。


    沒準可以給自己兒子撮合一下?


    最不濟屁股還是挺大的……看樣子很能生,那就是一好遮百差了!


    但是,等那醜醜的姑娘再度從自己房中走出來……


    恍若大變活人,判若兩人,那變化之大,便是花容月貌都不足以形容!


    高挑的身量,惹火的身材,那臉蛋,那眉目五官,隻如天仙化人一般,搭配上一襲黑色的衣裳,頭發自然的披散下來……


    妥妥就是……傳說中的仙女臨凡,悄然來到了自己兩口子眼前。


    “……”


    “大嬸,咱們走吧……”墨玄衣有點緊張的看著自己的身前身後:“您看我這打扮,還行不?我從很遠的地方找過來,怕遇危險,不敢以真麵目示人……”


    ……


    嗯,就這姑娘的標致容貌,說不敢以真麵目示人那是在情理之中的!


    但說到還行不?


    老板娘一路帶路,腦子裏就回蕩著這句話。


    還行不?太行了!


    行的我原來那想法,現在連想都不敢想了,這樣的天仙化人,咱們家養不起啊……


    ……


    後街。


    “老木頭,老木頭……你家有大喜事了!”


    墨玄衣心酸的看著,一個破舊到了極點的平房……說是大門實則不過就是幾塊破木頭釘了起來的板子,一個小小的院子以及兩間小房子。


    聽見喊聲,一個老太太從門中顫巍巍出來:“老木上工去了……這不是馬家妹子?你咋過來串門了,店裏生意不好麽?”


    剛剛說完話,就看到了正站在已經擋不住視線的大門外的墨玄衣。


    墨玄衣紅著一雙大眼睛,站在彼端,定定的看著這個衰朽得幾乎風一吹就能倒地的老太太,滿臉都是淚珠。


    老太太一下子愣住了,一張老臉,霎時間變得如紙慘白。


    她顫巍巍的往前走,一雙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墨玄衣的臉,越走越近,越是看得清楚的時候,眼淚卻反而愈發的湧出來,再也看不清麵前之人……


    “這……這是……”


    老太太使勁擦著眼睛:“這……怎麽……是誰?怎麽跟我……跟我年輕時候……我我……”


    她越擦,眼淚卻越多。


    身子明明碰到了大門,卻好像沒有感覺。


    墨玄衣往前衝了幾步,風一般衝過大門,一把扶住了老太太,顫聲道:“您……您……您之前……丟過孩子麽?”


    感覺著墨玄衣扶住了自己,感覺到這雙手傳過來的溫度。


    老太太瞪大了流淚的眼睛,使勁的擦,使勁的擦,癡癡的看著墨玄衣,如同做夢一般道:“我……丟過,我的囡囡,被人搶走了……”


    她的嘴唇哆嗦著:“我的囡囡……脖子後麵有顆痣,肩膀上有塊胎記,還有大腿上也有胎記,腳丫子小時候被她爹不小心燙了一下,落了一塊痕跡……我的囡囡……不會丟的,她身上那麽多記號……”


    墨玄衣眼淚瘋狂的湧了出來。


    她轉過頭,蹲下去,扒開身上衣領,哽咽道:“是這裏嗎?”


    老太太眼睛一下子瞪大!


    喉嚨裏咯咯作響,拉風箱一般的喘氣半晌,然後,突然仰天倒落了下去。


    “媽!”


    墨玄衣大叫一聲,不由分說地搶上前去抱住了那個老婦人。


    無須再做什麽確認,自己身上最最隱秘,除了自己之外本不該有人知道的諸多記號,這老太太統統知道,哪裏還需要再確認什麽!


    這些私密印記,隻怕連自己師父都未必都知道!


    唯一可能知道的,當然隻有自己的母親!


    也隻有自己的生身母親,才會將這些牢牢地刻在心底,幾十年不曾忘懷。


    良久良久之後,老婦人悠悠醒轉,反過來抱著墨玄衣放聲大哭。


    一時間,母女二人抱頭痛哭,哭得昏天黑地,讓在一邊看著的馬大嬸也是心酸至極,既為她們母女重逢而高興,卻又感覺這母女實在是太不容易了。


    “你們慢慢哭……不不……你們慢慢說話……我說嫂子,趕緊將閨女接進去啊,就在大門口哭算是怎麽回事啊……”


    “這可是大喜事啊……別再哭了,憑的讓淚水衝跑了喜氣。”


    馬大嬸很熱心:“你們母女先聊著,我這去把吧老木頭喊回來,順便讓他買點酒菜,你們一家團聚。等過幾天安穩下來,我家擺一桌,慶祝你們一家人團圓,大家一起樂嗬樂嗬。”


    說著就往外走,一臉的笑容,但是一邊走,一邊抹眼睛。


    三十年的骨肉分離,這一家子真是太不容易了……


    現在,終於團聚了,真為他們高興開心!


    老婦人將墨玄衣拉進房中,然後就開始一個勁的擦拭板凳,這讓女兒坐下;將茶杯刷了一遍又一遍,小心翼翼。


    “囡囡……家裏的茶葉不好……你,你未必喝的慣,等會我讓你爸出去買……”


    “這家裏太髒了,我和你爸這些年……也是懶,你可別嫌棄,你坐,隨便坐,你坐著就好,別別……這些不用你來……沒的弄髒了你的衣服……”


    看著老婦人的滿臉喜悅,猶有擔心女兒嫌棄自己的小心忐忑,一臉的幸福,一臉的淚水……


    墨玄衣淚如泉湧;輕輕走過去,抱住了自己的母親,將整個身子都貼了上去:“媽媽……媽媽……媽媽……”


    老婦人身子顫抖,顫抖著,輕輕的,試探著將自己滿是皺紋皴裂的手,抱在了女兒身上,慢慢的,越抱越緊,越抱越用力,恍如用上了生平餘力,唯恐重逢的女兒,突然又不見了……


    “蒼天……有眼啊……”


    不大工夫之後,老木頭也回來了,手裏拎著酒菜,額頭上還有一片淤青,眼神激動莫名。


    “老太婆……老太婆……是來……來客人了啊?”


    言詞語調之間,盡是說不出的惶恐不安,道不盡的期盼渴求。


    “你爸回來了……”


    老婦人此刻的情緒已經穩定了許多,顫聲道:“是囡囡回來了,她爸。”


    ……


    一家人終於團聚,齊整了。


    說不出的酸澀,道不盡的感慨,就這麽悄然對坐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其然間齊齊淚水長流,半晌,都沒有一個人說出來一句囫圇話。


    墨玄衣紅著眼眶,柔順的為二老洗菜,做飯,下廚,斟茶……她倔強的不讓二老插手,隻想要自己一個人來完成,完成侍奉二老的第一餐飯。


    一顆漂泊不定的心,便在這過程中,漸漸安定平和了下來。


    明明隻是一棟殘破不堪的小房子,但在她此刻的心裏,比廣廈萬間瓊樓玉宇還要珍貴,還要溫暖。因為這裏麵,有自己的爸媽,生身父母!


    “爸爸!”


    “媽媽!”


    再度喊出這兩聲的之餘,墨玄衣幸福的想哭,又想快樂的笑。


    從此以後,我也是有家的人了,不再孤單不再寂寞不再冷……


    酒菜很快齊備,說實話,墨玄衣的廚藝,當真不怎樣。


    但是老木頭夫妻卻是吃得津津有味,當真是感覺這一輩子,從沒有吃過這麽好吃的飯。


    老木頭甚至還打破了多年的禁忌,足足喝了三杯白酒,而且還沒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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