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覡秘境的入口,是在南溟之北一個叫遺道墟的荒島,離海岸不過千裏,屬於近海。


    可近海的衰老規則已經很厲害,黑色的海水散放出悲苦、哀傷、淒怨的氣息,就像是無數人的眼淚凝聚。


    仿佛天下所有的負麵情緒,都被融入此海。這可怕的海水能腐蝕生命的魂魄,吞噬生機。


    若不是薑藥此時是鬼體,眼下潛入這夏蟲海中,肯定在急遽衰老了。


    “這海水,當真詭異不祥,就像是另一個世界。”薑藥的鬼體隨著黑色的波瀾往南遊去,就是“陰魂”也潰散的感覺。


    鬼物雖然也有鬼壽,可鬼物沒有生機,乃是死氣陰魂所生,所以在夏蟲海中受到的影響相對小很多。


    薑藥是用《大荒鬼經》和鬼印法寶,又借用了謹繪的一道古魂怨氣,凝聚的古老鬼身,模擬的是劫變(準聖)修為的大鬼物。


    《大荒鬼經》是鬼道無上道經,鬼印又是鬼族王印,鬼帝謹繪的古魂怨氣也極其高貴。這三樣東西凝聚的鬼身,相信就是蠶藥妃也無法識破。


    劫變(準聖)乃是洞虛境(仙級)和渡劫境(聖級)之間的一個小境界,用高僧元燈的話說,屬於入道前的半步渡劫。


    準聖(劫變)僅次於聖級,比仙級(洞虛)強出一大截。薑藥如今是劫變期的大鬼物,走到哪裏都是大人物。


    鬼物的名字叫奠屍毒尊,是一個帶著毒韻的鬼叟, 身份是謹繪的鬼侍者,也就是謹繪的鬼奴。


    奠屍毒尊看上去駝背聳肩, 鬼眸猩紅邪異, 手持一根陰魂煉製的鬼杖, 半虛半實的鬼身蒼古而陰冷,時刻散放出森森死氣。


    任誰見了, 都會感到此物的驚悚不祥。


    但見這大鬼物在無聲的詭異黑浪中幽行,在月光下顯得分外瘮人。


    薑藥雖然偽裝為鬼,可他的神識還是小心的探視著這死寂死寂的海上荒漠, 絲毫不敢大意掉以輕心。


    薑藥的神識之內,看不到一個人,看不到一頭海妖獸。一些孤零零的海島,也猶如遺棄之地,墳墓一般毫無生機。


    “好厲害的規則之毒…”薑藥的藥靈體慢慢感知到, 夏蟲海帶著一種極其高級的毒道規則。


    這規則等級太高, 以他現在的藥道修為根本無法推演。他隻能猜測, 這毒道規則可能是人為所致。


    如果真是人為, 那麽是不是就是毒害仙界的人?


    南溟當中到底有什麽, 被人專門針對, 毒化成“怨落墓海”?


    薑藥忽然想到虛空海。


    他心中頓時一驚。


    傳說虛空海的海水就是黑色如墨,這夏蟲海(南溟)的海水也是黑色如墨。


    元燈說,虛空海是最先中毒的地方, 第一個毒發點。


    而這個南溟, 似乎中毒最深。


    都是海。


    這其中有沒有什麽關聯?


    有沒有可能,那人是通過大海, 或者水,來給仙界下毒的?


    薑藥越想越覺得, 南溟和虛空海, 可能有某種聯係。


    虛空海, 真的像元燈說的那麽簡單,隻是個被遺棄的、曆代王朝流放犯人的遙遠荒域麽?


    直覺告訴他,關於虛空海,元燈大師一定隱瞞了很多。


    整整三日後, 薑藥才根據謹繪的地圖, 找到那個叫遺道墟的海島。


    說是海島,遺道墟其實是個很大的遺址,到處都是倒塌的廢墟古跡。這說明, 上古時代的南溟, 並不是沒有曆史文明。


    薑藥打出一個鬼氣森森的道紋,隨即一個若隱若現的虛空縫隙就出現在廢墟之上。


    這就是九覡世界的天然入口了。若不是謹繪告訴了薑藥陣紋,薑藥根本就無法找到入口,更別說打開了。


    薑藥鬼軀一閃,鬼裏鬼氣的幽幽進入九覡秘境的入口。


    一進入,首先就是一個巨大的關城。


    想不到,還有第二道門。


    “什麽人擅闖九覡?”一個冷冷的聲音傳來,隨即,九個巫仙圓滿的黑甲將領就飛下城頭,落在薑藥的四周。


    “嗡”的一聲,九隻氣勢強大的戰蠱,也懸浮在九人麵前。


    與此同時,三百巫神級別的紅甲兵也出現了,他們的軍陣刹那間就組成,強大的軍域猶如一人般迅速生出。


    守衛關城的兵力不過三百多人,可就是圍殺聖級強者,也輕而易舉。


    這也是為何修為和兵權都很重要的原因了。你修為不夠,無法掌控指揮大軍。你沒有大軍,修為再高也可能被大軍鎮壓。


    “本座是鬼帝座下鬼侍,奠屍毒尊的便是。”薑藥陰森森的說道,鬼臉上邪氣逼人。


    “本座要麵見你們的隱龍,有話要說。”


    三百多強者甲士麵麵相覷,都感到很是詭異。


    這鬼物的鬼氣很強,是一個準聖級別的大鬼,它能進入九覡還不算太奇怪,更奇怪的是,它竟然知道隱龍。


    它能進入九覡,卻又沒有九覡特有的身份符牌,同樣很是詭異。


    “奠屍尊者?”一個巫仙圓滿的甲士神色肅重,“我九覡早就沒有隱龍了。”


    隱龍,是很久之前九覡之主的名稱。已經多少萬年不使用這個稱號了。隱龍這個稱呼,就是九覡中人,知道的也很少。


    這鬼物知道隱龍,必定是很久前就和九覡有淵源的。


    “哦?沒有隱龍了?”奠屍毒尊的鬼臉,頓時變得更加邪惡,甚至鬼叫起來:“隱龍沒了,那麽你們就可以賴賬了麽?桀桀…”


    這鬼物渾身死氣濃鬱的快要化為實質,悲哀淒厲的氣息令人心生驚悚。


    “九覡如今是誰做主!不知道鬼帝了麽?桀桀…”


    鬼物猶如杜鵑泣血般鬼叫,歇斯底裏,鬼眸猩紅可怖。


    守門人見到這鬼物的情狀,不知道它的來頭,當然也不敢貿然動手。


    鬼物就是鬼物,果然不可理喻啊。


    “奠屍毒尊,你是如何進入九覡的?”另一個甲士問道。


    那鬼物聽了,更是桀桀怪笑,鬼氣逼人。


    “本座如何進入九覡?這九覡本就是我家鬼帝的道場所在,我家鬼帝才是此地的真正主人,你們的祖先,不過是從鬼帝手中借走了九覡而已。”


    鬼物說到這裏,鬼爪中托著一封古老的玉簡,“我家鬼帝與你家祖上曾有交情。這就是當年的借地契約,寫的明明白白。”


    甲士們一看,頓時傻了眼。


    沒錯,的確就是先祖們借九覡的契約,出借期限五萬年。


    可問題是,都過去好幾個五萬年,早就超期了。


    “尊駕稍待,我去稟報主上。”一個甲士說道,趕緊回去稟報。


    足足兩個時辰之後,那甲士才回轉說道:“尊者請隨某來,我家少主答應相見。”


    乖張的鬼物聽到這句話,鬼臉這才好看了很多。


    薑藥跟隨甲士,乘坐一艘頂級飛船,往九覡君城的方向飛去。


    直到此時,薑藥才發現九覡其實很大,怕是有十幾萬裏方圓的疆域,而且元氣和靈氣比外麵要濃鬱的多。


    薑藥感知到,九覡的修煉環境和道則,明顯要比外麵優越一點。


    一路上,城池市鎮,山村水郭,看上去都靈韻氤氳,猶如仙境。而且,九覡河流湖泊極多,難怪以水為德。


    這個小世界,起碼有上億修士,平均修為肯定比外麵要高一截。


    更讓薑藥驚愕的是,九覡中此時似乎也在動員,很多地方都在調動兵馬,大規模的演練軍陣。


    充滿著大戰之前的氣氛。


    “桀桀,怎麽,難道九覡早就分裂,正要相互殘殺,刀兵相見麽?亡靈一多,本座就能伏惟尚饗了。”


    鬼物對甲士吃吃笑道,舔著猩紅的舌頭。


    那甲士雖然是巫仙圓滿的強者,可麵對著陰森可怖的準聖鬼物,心中厭惡之餘,也感到驚悚。


    他鎮定心神說道:“尊者說笑了。我九覡早就鐵板一塊,何來內亂一說?這是少主下令動員,準備對外用兵了。”


    “對外用兵?桀桀…”鬼物不可理喻的鬼笑起來,“本座在外麵,看到盤氏在攻打蠶氏和蜃氏,仗越打越大。盤氏自稱楚國,揚言要一統巫域,桀桀…”


    那甲士道:“正是如此。所以我們九覡不能坐視不管。”


    薑藥心中明鏡一般。盤康雖然提前動手,搶先發動大略,可薑正嫡絕對不會泰然處之,坐看盤康消滅蠶氏和蜃氏。


    一旦楚國一統巫域,必定勢力暴增,氣運大漲,薑正嫡就很被動了。


    所以,薑正嫡一定會盡快出兵,阻止盤康統一巫域。


    想必,薑正嫡已經派人聯絡了蠶氏和蜃氏,從背後捅盤康一刀了。


    飛船廢飛了好幾萬裏,來到一個汪洋大湖上空。


    這大湖清水碧如天,白雲映湖眠,顯得意境宏闊,氣象高遠。清光茫茫的湖麵之中,是一座冰雕玉砌般的巨大宮殿。


    宮殿美輪美奐,如出自造物,上空的雲霞之中,懸浮著四個道意圓潤的大字:清?天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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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藥看著這令人歎為觀止的宮殿,心中悚然的同時,也不由微微一哂。


    清?天宮?嗬,好大的口氣啊。


    薑正嫡在血緣上雖然是大哥,可薑藥對這個便宜兄長的敵意,卻深入骨髓,猶如夢魘。


    他真的很想知道,這個在原本曆史中,讓自己身死道消、中道崩殂的兄長,到底是何方神聖!


    清?天宮附近的水域上,還有一座龐大的水城,以冰為城牆,晶瑩剔透。水城內外,是身穿白甲的甲士,看修為都是巫宗以上。


    薑藥跟著進入水城,這才來到清?天宮之下。


    巍峨的宮城之上,仙女般的宮女來往翩翩,音樂猶如天籟悠悠,一個白衣繡龍的麵具男子,正坐在高台之上,左擁右抱。


    這戴麵具的貴人一邊觀賞歌舞,一邊喝著左右美人的美酒,上下其手,不亦樂乎。


    “哈哈哈,好好好,痛快啊痛快!”


    “我輩修道也好,霸業也罷,還不是為了人間之樂?”


    “若能日日如此,不枉修道一場啊。”


    麵具貴人大笑,愜意之極,像煞了沉湎醇酒美人、沒心沒肺的少年紈絝。


    敢情,修道就是為了享樂啊。


    可是他身邊環列的一些臣下,卻毫無輕視之意。


    其中一個身穿青衣的臣子,目光一閃的看了看麵具男子,心中悚然。


    此人正是進入九覡不久的青祿。


    青祿在道侶椰頎的隆重推薦下,終於進入九覡少主的法眼。幾番問對之後,立刻被委任為左史,二等家臣。


    青祿初來乍到,就受到如此重用,立刻引起很多貴族臣子的側目。


    可青祿雖然隻是武仙,卻是當過多年閥主,硬生生將一個丙等武閥提升為乙等武閥的厲害角色,個人能力很是不俗,那些臣子也沒話說。


    青祿雖然受到薑正嫡看重,可是他進入九覡一個月了,卻不知道薑正嫡長的什麽模樣。


    這位主公,竟然一直戴著麵具,哪怕是召集群臣議事也是如此。


    可他知道,這位新主絕對不是故作神秘,也不太可能真是一個貪圖酒色的主子。


    饒是青祿心思深沉,可也猜不透這位新主的心思,每天都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本來,他還存有別樣心思。可是等看到九覡的強大底蘊,感知到新主的高深莫測,他那些心思就煙消雲散了。


    “主公,那自稱鬼帝之奴的奠屍毒尊來了。”一個家臣登上高台稟報道。


    “哦?”麵具男子的聲音帶著一種難以捉摸的意蘊,“讓它上來。”


    “是。”通傳的家臣下台,很快就帶著一個陰森的鬼物上來。


    這鬼物的鬼氣很是古老,帶著一種哀怨之意,令人看一眼都感覺心神不適。


    九覡小世界很少有鬼物。更沒有這麽高級的鬼物。


    薑藥走上高台,看著這一幅盛大的君臣享樂場麵,心中毫不奇怪。他奇怪的是,薑正嫡竟然戴著一個麵具。


    對方的麵具很特殊。隻遮蓋相貌,卻不遮掩氣息。


    薑藥立刻感知到,這麵具貴人的確和自己這身體有血緣關係,是同父異母的兄弟無疑。


    令人感歎的是,兄弟兩人第一次見麵,哥哥戴著麵具,弟弟化身鬼物。


    薑藥此時是鬼物奠屍毒尊,可他麵對薑正嫡時仍然莫名的感到無比的忌憚。


    因為,他根本蠡測不到這便宜大哥的修為。


    他隻能肯定,薑正嫡的實力,不在盤康之下!


    對方雖然戴著麵具,可那麵具之後的眼神,卻如同來自虛空的凝視,讓他渾身發毛。


    不過,薑藥還沒有擺脫薑正嫡帶給他的壓力,就又被一個九覡臣子打扮的人吸引。


    那人身穿青衣,頭戴玄冠,石雕般的鼻梁,狹長陰冷的眼眸……卻不是青祿是誰?


    薑藥萬萬想不到,青祿竟然會進入九覡,還成為薑正嫡的奴才,看樣子還被重用了。


    嗬嗬,主公啊主公,你可真行。


    不過,想到青祿的資質和能力,薑藥也就不奇怪了。


    青祿此人陰險毒辣,不擇手段,可的確很不簡單。


    正在這時,打量完鬼物的薑正嫡終於說話了:“孤知道你是誰,你不是謹繪的鬼侍者…”


    此言一出,薑藥頓時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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