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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弟幾個送了嫁妝回來,對家裏大致描述了方家的情況,說是三間坐北朝南的新房,收拾得十分像樣兒,方家的人接人待物也都十分禮數周全,讓楊氏、祝大姐和方氏都稍稍放了心。


    晚上家裏煮了羊湯烹了狗肉,一起熱熱鬧鬧地吃了一頓飯,因為第二日要早起,所以就各自回家早早的睡下。


    轉天天還沒亮,方氏就先悄悄起身兒去了梅子那邊幫忙,什麽沐浴更衣,雖說鄉下地方沒有多大的講究,可是結婚也是一輩子的大事兒,都絲毫不肯馬虎,荷花更是貢獻出皂角丸子給梅子洗頭,一頭烏黑的長發洗得水光溜滑,握在方氏的手裏像是一匹上好的黑緞子。第七十四章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求粉紅!!


    方氏是個全福之人,往上說父母公婆都在,夫妻和睦,膝下兒女成雙,所以今個兒給梅子梳頭開臉就都是她的活計,先把頭發細細擦幹,緊緊地梳起來先做辮子盤在腦後,然後取了用滾水煮過的棉線兒,雙手一撐,一端咬在嘴裏,貼在臉上兩手開合,就絞去了臉上的容貌和鬢邊發際的碎發,將長發分縷高高地盤成發髻,妝粉、螺黛、胭脂、口脂將臉麵打理妥當,簇新的鳳冠戴在了頭上,兩端用發簪固定,方氏伸手將兩側的流蘇捋順,看著梅子半晌才略有些哽咽地說:“今個兒真是好看。”


    梅子心裏也緊張得不行,隻覺得自己手心兒都是了濕冷的汗水,但是當著家人的麵兒她不想表現出來,隻是努力地讓自己臉上一直掛著笑容。


    衣裳鞋子都換好之後,梅子就隻能腳踩一個紮著紅綢的板凳坐在炕上,不能再隨意亂動,家裏人都在各處的忙活,裏外屋早就打掃一新,如今紮上紅綢貼上喜字兒,家人也都穿著新衣新鞋,眉眼中都透著喜氣兒,第七十四章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求粉紅!!隻有荷花一直在屋裏陪著梅子說話,不想讓她太過擔心,畢竟馬上要給一個自己都沒見過的男人做妻子,任是誰都會覺得心裏沒底。


    兩個人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外麵忽然傳來鑼鼓和鞭炮聲,荷花忙從炕上跳下來,對梅子笑笑道:“小姑,我出去瞧瞧。”


    外麵方家來迎親的人馬已經到了門口,祝家的大門也緊緊地關了起來,一群孩子擁在門後跳著腳的嚷:“給紅包,給紅包。”


    外麵一個勁兒地在拍門,鑼鼓嗩呐聲兒也越來越響,還有人丟了些早就備好的小紅封兒進來,孩子們笑著去撿地上的紅封兒,然後心滿意足的四散跑開。


    祝老四又隔著門板刁難了幾句,也笑著開門放人,那方家的後生倒是乖覺,進門就先衝祝老四喚道:“四哥”把祝老四樂的眉開眼笑。


    裏屋的門不知道什麽時候也被人從裏頭堵了個嚴實,荷花隔著門板道:“那啥,姑父,你做個催妝詩唄?”


    方家後生被荷花一句姑父叫的滿臉通紅,但是催妝詩乃是古禮,鄉間不同文墨的人甚多,所以也沒這樣的規矩,他也壓根兒就沒準備,可是按照俗例兒,娘家人又可以隨意的刁難,所以他隻好趕緊想,可是越急反倒越想不出來,滿腦子都是鑼鼓鞭炮聲。


    身旁有個陪著來迎親的遠房親眷家的男娃兒,卻是很快就道:“待字閨中十餘載,嬌花羞開侯君采。鴛鴦成雙蓮並蒂,兩心相知情似海。。”


    周圍人都拍手叫好,方家小哥得了個空緩了口氣,心裏卻是也得了一首道:“冬晨霧寥寥,啟明星報曉,月老姻緣巧,得美人窈窕。進門見兄嫂,入堂拜二老,借問妝成否?回程需趁早。”


    荷花這才笑著開門道:“姑父果然是好才學”


    旁邊那個半大小子聞言嘟囔道:“明明是我先做出來的。”


    荷花聽了個正著,瞥了個眼神兒過去,看看誰這麽煞風景,居然到別人的婚宴上來顯擺自己的才學,正看見個十二三歲的一個男孩兒,一身兒絳紅色的棉袍兒,外套著淺黃底的團花裝緞裲襠,端的是一副富貴人家公子哥兒的模樣,也不知怎的大冷天的跑來跟著迎親。


    那小子見荷花看自己,又見周圍的人都進屋去迎新娘,就不服氣地又說了一遍道:“明明是我先做出來的。”


    茉莉正好從屋裏轉出來,聞言也沒看是什麽人就直接斥道:“又不是你成親,搶這風頭能當飯吃?瞧你年紀也不小,怎麽連點兒道理都不懂?”說罷腳下不停地就又往東屋去了。


    那小子的眼神兒就跟著茉莉的身影,一路飄到了東屋門關上,還似乎戀戀不舍地粘在上頭。


    荷花也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方氏今個兒把家裏的孩子們都打扮得簇新,茉莉上身兒鵝黃色的對襟兒掐腰小襖,下身兒係著湖藍色的棉裙,小身量纖細高挑,從後頭看去像一株剛拔起腰身的小嫩柳。


    “喂,回魂兒了”荷花見那人還盯著東屋,似乎等著茉莉出來,不禁有些不樂意地道,“沒見過你這般無禮的人,哪有盯著別人看個不停的?”


    “黃毛丫頭,怎麽什麽都有你的事兒?”那男孩兒把眼睛瞪得溜圓,想要把荷花嚇跑似的。


    “你看的是我姐,你說有沒有我的事兒?”荷花衝他吐吐舌頭,懶得再跟他掰扯,這會兒祝老大已經要把梅子背出閨房了,她忙過去看熱鬧。


    新娘子腳不能沾地頭不能照天,所以到了門口方氏就撐起紅傘,遮在梅子的頭頂,這樣一路背到門外,門口鋪著兩片染紅的麻袋片當作紅毯。


    荷花這才瞧見外頭倒是足排了八輛廂式的馬車,都披紅掛彩,新娘子一出門,鑼鼓嗩呐就又都歡快地唱了起來,祝老四往杖子上掛了六掛鞭炮,給博榮等幾個大點兒的孩子每人分了一截香頭,等著一會兒車隊啟動,就要一齊點燃才好。


    梅子在上頭站定,與那方家小哥一起跪下給老祝頭和楊氏磕頭作別,老祝頭背著手點點頭,然後脖子就一直揚著看天。楊氏叫起的時候聲音就帶了哽咽,上前把梅子扶起來就忍不住滾下淚珠來,祝大姐忙上去扶著楊氏勸道:“娘,快別這樣,剛才在屋裏都哭過一回了,兩個村子這般近便,以後常能見到呢快別招梅子再掉眼淚了,看補好的妝粉都哭花了。”


    方氏也扶著梅子勸道:“以後常回來就是了,這麽大喜的日子裏,快莫要哭了。”


    楊氏忙擦去淚水道:“我這都是歡喜糊塗了,快拿飯來。”


    荷花把早就準備好的金銀飯端過來,其實不過就是白米和大黃米纏在一起蒸的,因為黃白相間所以叫做金銀飯,不過是討個好彩頭。


    楊氏盛了兩勺飯,從蓋頭下頭小心地喂給梅子吃了,剩下的又擱回荷花手裏,這個飯是閨女在娘家吃的最後一口飯,以後就是婆家的人,吃婆家的糧了,但是這飯卻也不能全都吃光,要給娘家留下一般,示意不能吃窮了娘家。


    喂過金銀飯之後,方氏扶著梅子一起上了權充作花轎的馬車,新郎還很講究地騎著高頭大馬,也不知是租來還是借來的。


    正在等著車隊啟程的時候,那個作詩的小子忽然鑽出來道:“黃毛丫頭,剛才那個真是你姐?”


    荷花聞言恨不得翻個白眼給他看,沒好氣地說:“姐還有亂認的?”


    “那你姐叫啥?”那小子似乎很是認真地問。


    “我姐叫啥關你啥事?那你又叫啥?”荷花朝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多最多也就是十三四歲的年紀,想要勾搭小姑娘是不是還嫩了點兒啊?不過轉念一想,今天來迎親的新姑父也不過隻是十七罷了,她在心裏忍不住地感慨,古代的人還真都是十分的早熟啊


    “我叫蔣世彥,現在你能告訴我你姐叫什麽了嗎不跳字。那小子倒還真是有個窮追不舍的精神,對荷花不耐煩的態度似乎毫不在意似的。


    “蔣世彥啊?名字倒是取的不錯,不過我可沒說你告訴我你的名字,我就告訴你我姐的名字。”荷花朝他呶呶嘴道,“趕緊上車吧,就等著你了”


    蔣世彥回頭一看可不是,所有人都在車上坐好,除了祝家的人和鄉親,就隻剩下自己還在下頭站著,一扭頭瞥見茉莉也剛出來等著送親,有心想過去說句話,被那麽多人看著又著實邁不動步,隻好恨恨地跳上車,走前還瞪了荷花一眼,心道你這個黃毛丫頭,我算是記住了,以後有機會一定要找你算賬。


    車上的人都齊了,方家小哥一扯韁繩,高頭大馬一邁步,後麵的車隊也就開始緩緩地開動了,嗩呐聲響得震天震地,六掛鞭炮也在同時響了起來,震得人腳下的地都跟著顫動似的。


    荷花捂著耳朵縮在茉莉懷裏,見梅子從馬車的窗子裏丟出一柄紮著紅綢的扇子,楊氏上前撿起來揣在懷裏,表示姑娘把自個兒的小性兒和脾氣都丟在娘家,不能帶到婆家去。


    待到車隊全部經過老祝家門口要繼續前行的時候,老祝頭朝著車後潑了一盆水,從此就是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就不算是自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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