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興元年,六月初,天大熱。


    距離玄鳴與莊統月的那次見麵,已不知不覺過了一個月。


    韶州城的屍人之亂還是沒有平息,反而在半月前突然發酵,南越的武侯們再一次陷入了信任危機。


    不得已,南越郡郡守向北邊的荊楚郡發去了求援帖,可合兩郡之力,仍是打不通韶州城最中心的那片區域。


    行人客商要想北上,隻好改行水路,或是繞道東西。


    砰!


    拳頭重重地砸在木桌上,從某次帶隊進攻無功而返開始,周明就時不時地陷入沉思,想到深處,便又出現眼前這一幕。


    這是在南淩渡口的河邊酒館,整個南淩村已變成了武侯府雲海前線的大後方。


    膽大的商人便陸續進駐這裏,開設各種麵向武侯的店鋪。


    神州久無戰事,難得有次這麽大型的事件,如果能讓他們混到一個隨軍商人的資格,日後在商界便能多幾分方便。


    “行了,別看了,都吃飯吧。”


    把酒館內其他人的視線趕回,玄鳴歎了一口氣,整個人頹了下來,弓著腰,雙手交叉放在桌上,看著窗外河水默默不語。


    勸?


    無需再勸,再勸就討打了。


    此次韶州城武侯大隊的總指揮是他,帶隊中伏的是他,孤身獨闖雲海石林敗逃而回的也是他。


    還能怎麽勸?


    拿起酒壺,把周明麵前的酒杯裝滿,終究還是要說些什麽。


    “這個月月中,龍泉劍莊的現任莊主就要舉行金盆洗手大會,退居幕後了。你要不要跟我去一趟?”


    “上峰有令,周明回任囂城述職,此地由墨宇師父厲劍厲指揮接手。我去不了,我得留在這裏等大爺呢。現在這種場麵你們遊侯留著也就是呐喊助威的份,你要走,就走唄。”


    酒杯被懶洋洋地舉起,又懶洋洋地與玄鳴相碰。


    周明落寞的側臉幾近定格,要說他會就此沉淪,很明顯是騙人的。


    但是要他釋懷,卻不知要到什麽時候了。


    玄鳴思緒飄飛,腦海中開始回溯讓周明提起變色的那一戰······


    雲海山下,石林官道。


    以周明為首的武侯隊伍正緩緩行進在路上,而玄鳴就走在他身邊,落後他一步距離。


    一叢全黑的武侯作戰服中,走著一套青白的清虛問道袍。遠遠看去,暗淡的黑雲下,隻能看見一條黑龍,卻不聞與兩邊石柱藤蔓同色的龍眼。


    這也許就是玄鳴在血煉教數次打擊下毫發無損的原因。


    “慢,”周明舉手示意軍陣止步,“盾手舉盾,弩手上弦!”


    口令依次被傳遞下去,玄鳴縱身躍起,旋轉著攀到了石柱柱壁上。


    遠處依稀可見有數十人正列成整齊的方陣緩緩挺盾而來。


    “橫五,豎十。”


    聽到玄鳴傳話,周明笑了,韶州城的武侯府製式裝備也就五十套,這些血煉教教眾還真有自信。


    神州不禁武,唯獨禁弩,禦敵弩這種東西,不是普通人隨隨便便拿起兩三天就能用得開的。


    不出他所料,隨後零零散散飛來的弩箭讓他連躲進山河盾裏的衝動都沒有。


    “不對!”周明放聲大喝,“兩側立盾,弩手護頭準備還射!”


    話音剛落,兩側石林中飛來一陣夾雜著弓弩兩物,拋射直射皆有的箭雨。


    箭支落於弩手的護臂上,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弩箭穿破山河,釘在盾上仍顫動不已。偶然哪裏傳來一聲悶哼,就代表有哪個倒黴蛋被射中了。


    箭雨剛過,無需周明發令,外側盾手把手上山河盾一轉,露出一個可供兩人持弩的空隙,嘴裏報著剛剛透過山河盾上視口觀察到的方位。最內側弩手從半蹲的狀態一舉站起,與搭檔一上一下地同時朝同一個方位的不同位置射出破虜箭。


    石林發出箭雨的地方零零散散地傳來慘叫聲,這次反擊造成的傷害似乎差強人意。


    周明皺起眉頭,隻是沒等他深思,前方的血煉教眾居然直接挺盾衝來。


    “鬥將都免去就直接衝陣?前排,破甲箭準備,放!”


    隨著周明一揮手,第一排盾手頓時向兩邊散開,隨後二三四排的弩手呈三段式射法,向前方傾瀉箭雨。


    破虜箭能穿透山河盾嗎?曾經有家報紙開玩笑地找一堆專家探討過這個問題。


    今天周明的命令自然而然地給出了答案——不能。


    能穿透山河盾的特製破甲箭,隻存在於各大郡治所屬的武侯府中,而且限量。


    周明靠關係拿到的數量,剛好也就五十支,一排四人,三排十二人,四輪過後,箭沒。


    箭沒,人還站著,血煉教衝鋒的勢頭,隻是微微挫了挫。


    “不可能。”


    周明不相信地拿起還剩的兩支破甲弩箭看了看,箭頭,箭身都無錯。


    那······


    他從身邊的弩手手上拿過禦敵弩,快速上弦,瞄準,擊發。


    箭攜帶者螺旋的氣流,如閃電般飛出,透盾上視口而過,噗噗噗三聲,血煉教驟然連倒三人。


    “他們的身體有問題,頭顱看來是最脆弱的地方。”仍處在高處的玄鳴立馬給出了自己觀察後的推測。


    “聽到了吧?兄弟們。對麵西貝貨的弱點就是頭顱。弩手後退,盾手拔刀,戰起!”


    周明哈哈狂笑,護腕伸出的利爪,哢嗒一聲地固定住,刃起寒光。


    “刀名天地,護我疆土,諸位,隨我殺!”


    戰陣之上,周明其實並沒指揮權,真正的指揮權隻在各武侯小組的組長手上。


    當下隻見各小組長當先拔出腰上名為天地的利刃,各自組成三人的三角陣形,互相掩護著次第向血煉教撲去。


    一個個三角鋒頭透陣而入,登時把血煉教方陣的第一層防禦衝散。


    等到此時,玄鳴與周明方才單槍匹馬地殺入敵陣。


    周明為了與玄鳴成掎角之勢,跳上了另一邊的石柱,踏踏幾步,二人居高臨下地,如鷹抓兔鼠,頗有點飛身而下,勢不可擋的意思。


    錚錚錚三聲,連跑了三個石柱,玄鳴便連下吞日月,生太極,淩太虛三個氣場。


    劍影紛飛,劍光所至,柱下武侯何來吃力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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