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一衍不喜歡這樣的感覺,即便他能理解,徐靜安這樣做也許隻是擔心周紹彬在這段非常時期惹出什麽事情。他看向徐靜安說道:“徐先生,我是個成年人。”


    他已經三十六歲了,即便是周紹彬也已經二十九歲。


    徐靜安皺了皺眉眉頭,說道:“嗯?我知道。我還參加過你十八歲成年的party,那次你差點兒玩死一個妓.女。”


    秦一衍:“……”他深吸了一口,複又說道:“我可以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徐靜安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隨即又巧妙地將這笑容從嘴角抹去,沉聲說道:“紹彬,舅舅是擔心你,現在周家亂了,內內外外不知道有多少敵人在盯著,你還是小心點兒比較好。”他沒有給秦一衍打斷的機會,飛快地接上了下一句,“小鄭以前是特種部隊出身,受了些傷就退役下來,武術槍法都很好,有他保護你,你不用擔心。”他望向秦一衍,搬出了周紹彬最在意的母親,“你也不想你媽媽泉下有知,擔心你的安全是吧?”


    話已至此,已經容不得秦一衍再多辯駁。


    秦一衍瞪視著徐靜安,最終妥協下來。因為他眼角的餘光瞟到了擺放在客廳中央的那麵靈照。


    照片裏的男人麵容沉靜,目光沉著,微抿的嘴唇線條冷硬,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正是周莊平平日裏的形象。


    靈照被供奉在桌案上,麵前燃著香燭,嫋嫋白煙正從頂端升起,朦朧了照片裏的男人,可這一刻在秦一衍的心裏,也許是來自周紹彬身體的情感湧了上來,周莊平的形象變得無比的清晰。


    為了周莊平死後的安寧,為了不給紹恒添麻煩,便讓徐靜安的人跟著吧。


    就在他這樣決定的時候,周紹恒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不用了,哥那邊我會派人跟著一起去的,舅舅就不用擔心了。”


    周紹恒進屋之後,脫下外套交給一旁的菲傭,揉了揉酸疼的肩膀向秦一衍的方向走了過去,笑著道:“哥,你來啦。”這些日子,為了處理周家的事情,周紹恒都住在老宅,昨天又公司熬了一夜,淩晨趴在桌子上稍微睡了一會兒,想起來有個重要文件放在家裏就又趕回來取文件,雖然麻煩了些,但意外之喜是居然在這裏碰見了秦一衍。


    “嗯,紹恒。”秦一衍一看到周紹恒就想起他昨晚掛電話之前說的那句話。


    ——哥,我想你了。如同魔障一般在耳邊繚繞不去,耳根子微微發紅,秦一衍板著臉,低聲咳了咳。


    周紹恒爽朗一笑,臉上的疲憊淡去不少,隨即他沉了臉看向徐靜安,說道:“舅舅,你怎麽來了?”


    “我來看看靜寧。”徐靜安微笑著回答道。


    周紹恒看了一眼母親,隨即走到周莊平的靈位前,躬身拜了三拜。秦一衍見狀也走了過去,在周紹恒拜完後雙手合十,深深彎下腰鞠了躬。


    回去的時候,周紹恒提出要送秦一衍去天星,陳靖遲就隻好苦逼地自己開車回天星。


    坐上熟悉的位置,秦一衍忽然有種久違的懷念感覺,仔細一想,自從上次在醫院之後,已經快要一個星期沒有見到周紹恒了。


    黑色的奔馳行駛在川流不息的車輛當中。


    窄小的空間有些寂靜,秦一衍想了想,正要與周紹恒說些什麽,卻被周紹恒搶在前麵,周紹恒說道:“哥,舅舅那邊你還是少接觸比較好。”


    “怎麽?”


    “舅舅出身不太幹淨。”他頓了頓,又說道,“不是那種不幹淨,而是指整個徐家都不怎麽幹淨,據說舅舅手裏頭還鬧出過人命。”商界雖然一直很黑暗,無論是與黑社會有往來還是官商的情況勾結都在一定程度上存在著,然而,像是他們周家這樣的企業,雖然還需要依仗政府和一些負麵力量的支持,但是最忌諱的就是觸碰兩樣東西。


    一是毒品,二是軍火。


    而徐靜安似乎跟這兩樣都有一些關係。


    母親在家裏一向不管事情,像是個小女人一樣依仗著父親,現在父親走了,母親便失去了人生的主心骨,若是徐靜安在這時插手進來,騙了母親從而幹預周家的事情,那可就不妙了。


    徐靜寧手中有少量周家的股份,但數量不多,雖然不致於在股東大會上起到什麽關鍵性作用,但是……周紹恒擔心的是,徐靜寧會對自己施加壓力。


    他拿這個小女孩一樣的母親最沒有辦法。


    這個擔憂並不是杞人憂天,因為在最近處理公事事務的過程當中,周紹恒發現有越來越多明裏暗裏上來自徐家的障礙。


    想到這裏,周紹恒沉了沉呼吸,微微側過頭看向秦一衍,說道:“以後他找你去見他,提前跟我打聲招呼,我陪你一起,如果我沒空的話,也會找人和你一起去。”


    除了徐靜寧,他也同樣擔心這個哥哥。


    他曾聽過一些徐家的八卦,說是周紹彬的母親,也就是自己的姨媽,其實跟徐靜安關係並不好。甚至有傳言,徐靜玲是從孤兒院抱回來的小女孩,根本就不是他們徐家親生的女兒。


    徐靜安從小就瞧不起徐靜玲,甚至當初在徐靜玲嫁給周莊平的婚禮上大鬧過一場。


    而周紹彬小時候發生的那起綁架案也是徐靜安在背後一手推動的,甚至連當初那場周紹彬是私生子的謠言也是徐靜安的手筆。


    當然這些都是一些小道消息,並不能作為指正徐靜安的真憑實據。即便如此,在商場上他也曾與這個舅舅多次交鋒,徐靜安的手段他了解一些。


    與其抱著一家人的美好想法,在周紹恒的心裏,還不如懷著敵意,小心謹慎地對待這個男人在這個敏感的時間插手周家事宜。


    秦一衍聽了周紹恒這番話,關於這件事心裏也有個底,自第一眼看到那個徐靜安,他就十分不舒服,徐靜安雖然長得還算高大,可卻給人一種陰森可怖的感覺,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嘴邊勾起的微笑隻會讓他毛骨悚然。


    “明天我就會和陳靖遲回b市繼續拍完《星圖》。”秦一衍對周紹恒交代了行程,“可能要在那邊再待一個半月。”


    周紹恒點了點頭,右手食指敲了敲方向盤的邊緣,微微一抿唇,又道:“爸的葬禮應該定在一個星期之後,你不如在這邊再多待一個星期。”


    秦一衍在心裏組織了下語言,略一停頓才對周紹恒說道:“不了,那邊劇組時間趕得很緊。等爸的葬禮到了,我再趕回來。”


    “……”周紹恒沒立刻應聲,想了想點頭應道,“我知道了,到時候我讓人去接你。”


    “不用了,陳靖遲送我回來就好。”


    “嗯,也好。”周紹恒深吸了一口氣,從方才的沉悶中擺脫出來,語調一揚,聲音愉悅了許多道,“哥,晚上我去找你!”


    “嗯?”秦一衍疑惑地看著他。


    “說好了要給我做飯吃的。”


    “好。”秦一衍微微一笑,心裏柔軟得看著眼前的俊秀的青年。


    為了趕上劇組的進度,秦一衍第二天起了個大早就和陳靖遲一路趕往b市,到那裏的時候正巧拍完了一幕旁人的戲份。


    前麵幾天,秦一衍不在,這部電影拍得淩淩亂亂,往往隻是一個畫展的一角或者來往的行人這樣簡單的畫麵。秦一衍到來之後,陳國梁早就準備好的一疊劇本遞給他,裏麵還沒有拍的部分已經清楚地用紅筆圈了起來。


    雖然都知道秦一衍家裏父親新喪,但為了劇組的進度,所有劇務人員和其他演員都沒有多說什麽,隻是秦一衍閑下來的時候經常有人過來慰問,讓他別太過傷心。


    顧青是來的最勤快的一個。可他顯然有些嘴拙,繞來繞去總是那麽三兩句,秦一衍聽得多了也有些不耐煩,而且,經過文睿,他大概能看明白顧青圖的是什麽。


    然而秦一衍對顧青的小動作毫不驚訝,在麵對顧青的時候依然保持著優雅的微笑,隻是對他的示好采取了全然的無視態度。


    趕了一段時間的進度,秦一衍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拍戲當中,效率和效果都完全出乎了陳國梁的意外,意料之餘還覺著十分興奮。


    因為隨著劇情一步步展開,秦一衍所演繹出來的葉楓越來越像他理想中的葉楓。


    他仿佛透過眼前這個男人,看到了他想象中的葉楓,而他早期所扮演的意氣風發,高傲得昂著頭像是個不屈服的花孔雀,與之後來落魄時的難堪與寂寥完全就像是兩個人!


    雖然年輕,陳國梁看過的電影並不少。天分使然,他對演員演技的把握程度十分敏感,往往能一陣見血地指出演員的不足。也正因為這點,他才能以這樣年輕的資曆在天星中獨立地完成一部電影的拍攝。


    秦一衍是天生的演員。


    這是陳國梁對他唯一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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