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到達伽蘭寺的時候,慧澄大師正在禪院打坐。(.無彈窗廣告)謝如琢摻著謝晟禮,在偌大的寺院內緩緩而行。空氣裏皆是佛香的氣息,叫人原本有些躁動的心都平靜了下來。


    大殿內擺著佛像,寶相莊嚴的或坐或站,謝如琢看到這些麵帶慈悲望著世人的佛像,不由得心中如同擂鼓一般。都說佛家渡人,然而她卻是個重生的厲鬼!善惡有報,天道輪回,她卻慘死,而仇人登了大寶,享了世間富貴。


    她攜著仇恨而來,待大仇得報之後,怕是連佛門都容納不下她這般惡毒的靈魂了吧?


    “女施主臉上戾氣太重,還是收一收吧。”


    忽聽得一個老者的聲音響起,謝如琢循聲望去,便見慧澄大師一身袈裟雙手合十而來,而方才的話,正是出自他的口。


    謝如琢微微一笑,說出的話,卻有幾分的刻薄,“佛門不是能包容萬象麽,難道身有戾氣,便不能容了麽?”


    這話一出,謝晟禮頓時皺眉道,“琢兒,不得無禮。”


    慧澄大師卻未見一絲惱意,臉上仍舊是雷打不動的慈悲,“佛無所不容,然而人心之變化,卻在自己,而非佛門。佛門能容的下,你自己卻未必能受得住。”


    “是麽?”謝如琢曬然一笑,道,“小女出言無狀,望大師見諒。”


    見她又恢複了那副溫柔的模樣,慧澄大師道,“二位隨我來吧。”


    禪房內擺著幾張坐墊,謝如琢與謝晟禮盤腿坐在慧澄大師的對麵,聽他講經論道。


    末了,慧澄大師方才道,“前些時日,老衲夜觀天象,原本黯淡的鳳星竟然又亮了起來,與西方升起的那顆星分庭抗禮,頗有涅槃重生之意。隻是老衲百思不得解,這中間究竟生了什麽變故。所以傳書與你,想要詢問下。”


    謝晟禮想了想,道,“那些時日,倒是沒有什麽變故。若說起來,您傳書那日,正是琢兒受傷中箭的第二日,莫不是這兩者有關係?”


    聞言,謝如琢垂下的臉頓時變了色。鳳星涅槃,日子正是在自己重生的時候,難道說,她的回來,真的改變了命運麽!


    慧澄大師倒沒留心她的臉色,隻道,“想來也隻有這件事了,不過老衲倒是要恭喜謝公了,這些年來,鳳星屢屢被打壓,謝家運勢已然將至。不料世事無常,如今謝家的運勢轉變,情形逆轉,根基至深,百年應難以撼動啊!”


    謝晟禮饒是定力深,聽了這話,也難掩喜色,“大師此話當真?”


    “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誑語。[看本書最新章節請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慧澄大師雙手合十念了個訣,在看向謝如琢的時候,又有些皺眉,道,“謝小姐,可否將手給老衲相看一番?”


    謝如琢依言將手遞過去,神色緊張的望著慧澄大師。今日聽了這番話,她心中波瀾不小,若是命運真的被改,謝家根基不倒,那她是不是就不會成為那個千古罪人了?!


    慧澄大師細細的相看了一番,又不由自主道,“怪哉,怪哉!人的命格本是固定的,可她的命格,與上次來時相比,竟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簡直就是換了一個命格,隻是,這命格極為詭譎,老衲替人相看無數,這個命格卻是前所未有的,完全看不懂前路!可是,這怎麽可能呢?”


    聽得這話,謝如琢情不自禁的跟謝晟禮對視了一眼,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震驚。


    慧澄大師鬆了謝如琢的手,起身做法之後,拿了一個簽筒,道,“抽一支吧,既然老衲無法看出,那便交由天來看!”


    謝如琢點了點頭,卻在看到那滿滿的簽子之後,有些猶豫不決。


    良久,謝如琢帶著幾分的忐忑抽了一支簽,交給慧澄大師後,緊張的捏緊了手指,盯著那支簽。她永遠忘不了,前世裏自己抽的是下下簽,名為“一生追逐水月光,為他人做嫁衣裳。”她當日不信這簽,狠狠地罵了慧澄大師一頓,回去還被爺爺責罰了。


    然而,那支簽卻如魔咒一般,將她的一生徹底斷言!


    重活一世,她雖然知曉許多未來之事,可始終害怕慧澄大師嘴裏的判詞,若是再來一句,若是......


    她不敢想下去,隻拚命的壓製著自己的氣息,好叫自己能夠聽真切對方的話。


    然而,慧澄大師卻隻說了一句,“重來。”


    見那支簽被重新放回了簽筒,慧澄大師再次遞過來,謝如琢也隻得迷迷糊糊的又抽了一支。


    而這次的結果,依然如此。


    一連三次,謝如琢抽中的,都是同一支簽。


    慧澄大師也首次蹙上了眉頭,一雙眼睛緊緊地鎖著那支簽。


    還是謝晟禮當先開口,詢問道,“大師,可有何不妥?”慧澄大師這模樣不似是悲,卻也絕對不是喜,這不能不叫謝晟禮捏了一把汗。


    良久,慧澄大師才將簽遞給二人看,卻讓兩人都大吃一驚。


    因為,此乃無字簽。


    簽分上中下,卻還有一種,是無字。天道輪回,六道之中包羅萬象,卻仍舊有那跳出六道,脫離天輪的獨立存在。而人,生老病死皆有前因,自出生便已經注定下來。但有一種人,卻是個例外。凡抽中無字簽者,便代表其命運由自己掌控,此後人生是一覽巔峰亦或跌落塵泥,都不是天地規劃。是好是壞,皆在自己一念之間。


    聽完慧澄大師的話,謝如琢霎時便有些失神。謝晟禮望了一眼這個年幼的孫女,眼中現出了幾分的擔憂來。


    據慧澄大師所言,上一個抽中無字簽的,是前朝的女帝。


    那個女人,年少時女扮男裝入朝為官,替皇帝打下了一片江山。後來她為了愛情,將數萬兵權交給皇帝,做了後宮眾多妃子之一,從此天下再無閻王軍。


    就在眾人將此事傳為美談時,卻得知那女人被冤枉賜死的消息。然而在眾人感歎那女人的薄命與不值時,事情再次逆轉,那女人死而複生,以自身名望迅速的集結了大批忠心下屬。曆經十年苦戰,她終於打下前朝的江山,把皇帝拉下了馬。據說那一日,她隻問了一句話,“你可曾待我有一分真心?”


    皇帝回答了什麽,沒有人知道。但是從那日後,前朝便多了一位千古女帝。


    慧澄大師忽想起一事,又歎了口氣,道,“前段時間,有位施主來抽簽時,抽中的乃是帝王燕,今日你卻抽中無字簽,我朝命運未來會如何,老衲現在著實不敢再妄自斷言了啊。”


    聽到這話,謝晟禮頓時大驚失色,“帝王燕,那不是?”


    慧澄大師點了點頭,“正是,老衲敢斷定,此人就是西方那顆遮蓋鳳星光芒的星。然而,今日鳳星之命卻又為無字簽,未來恐怕又是一番光景了。”


    謝如琢卻是再次捏緊了手指,除了上中下的簽之外,還有一種,名為帝王燕。此簽不屬上中下,卻並沒有逃出六道之外,據說抽中此簽的女子,不但可以影響朝堂之事,更甚者,能使江山易主,天下變遷!


    謝如琢完全可以肯定,抽中此簽的人,正是沈婧慈。如今帝王燕對上無字簽,沈婧慈,今生我必不會叫你如願!


    回去的路上,謝如琢一直在想關於那位前朝女帝的事情。抽中無字簽,就代表命運被自己掌握,那是不是代表,今後她的命運,也會像這位女帝一樣曆經坎坷,而後孤獨終老?


    但是有一點謝如琢可以肯定,哪怕最後自己是下了地獄,那些在地獄裏陪著她的人,也必須有沈婧慈和蕭君涵!


    馬車的顛簸將謝如琢從沉思中拽了出來,她猛然回神,問道,“出什麽事兒了?”


    車簾子被挑開,絳朱當先下了馬車,查探了一番,回身略帶擔憂道,“小姐,咱們的馬車壞了。”她一麵說著,一麵將謝如琢扶下了車。


    謝如琢這才看見,馬車的軲轆不知道怎麽的斷掉了。前麵的謝晟禮早聽到了聲音,此時也下了馬車過來查探。車壞了自然不能再坐了,可是若是祖孫倆同乘一輛馬車,又有些於禮不合。


    謝晟禮想了想,剛要說話,就見有兩輛馬車停在了自家馬車麵前,裏麵當下先來一人,正是蕭君涵。


    見到謝如琢,蕭君涵頓時做出一副驚喜的樣子來,道,“謝公,琢兒,你們怎麽在這裏?”


    蕭君夕和蕭歆寧也一前一後的下了車,卻是先給謝晟禮行了禮。畢竟他們雖然是皇家人,可謝晟禮卻是帝師,這一禮不虧。


    謝如琢淡淡的看了一眼蕭君涵,這才行禮道,“臣女給二皇子三皇子請安,見過七公主。”她一看見蕭君涵這張臉,就恨不得上去撕爛他偽善的麵孔。果然自己定力還是不夠好,都見了幾麵了,還是忍不住啊。


    蕭歆寧當先道,“免了吧,你們這是怎麽了,車停在這裏做什麽?”


    “馬車壞在這裏了。”謝如琢指了指車軲轆,有些無奈的笑道。


    聞言,蕭君涵立刻上下打量了一圈謝如琢,關切的問道,“琢兒,那你沒大礙吧?”他說話的時候,神情自然不做作,卻又讓人一眼就看到眸子裏的深情。若是謝如琢不知道他的前科,恐怕此刻早就被他眼中的情深似海給溺斃了。


    饒是知道他的真麵目,謝如琢也不由得感慨。有些人是逢場作戲,可有些人卻是天生的戲子,他們不用演,便將一切情緒手到擒來。而蕭君涵,就是天生的戲子。


    謝晟禮顯然看到了蕭君涵眼中流露的情緒,剛要說話,就聽見謝如琢道,“多謝二皇子關心,臣女受寵若驚。隻是男女大防很緊要,女兒家更當以清譽為主,所以還請二皇子回馬車吧。”


    從這一點上看,蕭君涵簡直比蕭君夕差了十萬八千裏。從剛才下馬車,蕭君夕眼中雖然也有關切,可他就給七公主使了個眼色,便靠近了謝晟禮,眼睛也沒有在女眷這邊轉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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