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信帶著馬匹失落的在外麵遊蕩,其實他也並沒有什麽想要回到軍營那個地方,年少是的他,是辛追在寒冷的冰雪夜給了他生存的機會,在不得誌的壯年時的他又是一直被辛追給安慰著,陪伴著。


    其實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外麵的空氣是自由的,明明說好的要陪伴著她在這個隱避人世的地方渡過人的一生,可是到底還是渴望著那個世界吧,那個充滿殺戮和嘶鳴的戰場。


    韓信呆呆的站在空曠的荒草叢裏良久,雙手緊握成拳又慢慢鬆開,反反複複幾次之後,韓信最終決定還是折回去,突然間韓信聽到身後的異動傳來,韓信快速的隱藏進旁邊的草堆裏,靜靜的觀察局麵。


    “韓信!”


    蕭何喘著氣,焦急的尋找韓信的蹤跡,可是什麽都沒有找到,他隻能頹廢的在河邊的石灘上坐下。


    隱藏在幾丈外灌木叢裏的韓信默默的看著這一切,看著月光下徘徊孤寂的身影,本來要一走了之的腳步定在了原地,最終逸出一聲歎息,回頭朝著坐倒在亂石灘的落寞男子走去。


    蕭何低著頭,心裏正在沮喪,忽然看見一道影子從身後投映下來,急忙跳起來回頭去看。


    “韓信,你還沒走遠,太好了!”


    “你來做什麽?”


    韓信靜靜站在原地,淡淡的問他。月光下,一身素袍讓他的五官看起來驚人的俊朗。


    向來在人前能夠侃侃而談,看起來就像一個單純追逐權利的人,今日忽然寧靜的站在月下,淡淡凝視自己,蕭何被這樣的韓信所震懾,隱約感覺到自己似乎接觸到了一個不一樣的韓信。


    “為何要走,在那樣幫了我之後,那天項羽軍帳的大火也是你對不對?”


    蕭何斥責著:


    “你忘不掉的對不對?”


    “為何不走?”


    韓信不答反問。


    蕭何被噎了一下,沛公自己不曾重用他,自己有何理由這般責問呢?可是如今知曉韓信心裏從未放下過,自己由如何能放他離開?若是沛公失去這個人才,恐怕難得天下!


    蕭何默然半晌,還是咬牙開了口:


    “以你之才,若就此埋沒未免可惜。你且與我回去,若沛公仍不重視,我便跟你同去。”


    韓信忽然邁前一步,身高相仿的兩人頓時抵住了鼻尖,雙目相互對視。蕭何被韓信的氣勢所壓迫,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韓信盯著他的眼睛看了許久,終於歎了口氣,轉身回去牽馬。


    蕭何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正在思慮要如何勸得他回心轉意,忽然發現韓信走的方向,竟是回營地的方向,心裏大喜,原本焦慮繃緊的全身都鬆懈下來。


    默默跟在韓信身後的辛追注視著這一切,看到韓信最終還是跟隨蕭何而去低聲微微的歎息,然後轉身離去,既然命運的齒輪已經恢複軌跡,那麽她也應該去走他的路了,最終結局如何,還是看天吧。


    韓信走在遠方,突然聽聞風聲中傳來一陣輕微的歎息,腳步頓了一下,蕭何跟在身後疑惑的發問:


    “怎麽了?”


    韓信回頭朝山脈的方向看了看,剛剛的聲音仿佛錯覺一樣的存在,韓信低垂眼眸笑笑:


    “沒什麽,走吧。”


    辛追回到木屋之後,默默的齋戒焚香沐浴,做好這一切之後,辛追毅然的背著包袱離開的山林,朝著韓信相反的方向走去。


    被帶到漢軍大營的韓信,看到了劉邦欣喜的眼神,對呀如今楚漢正是激戰之時,劉邦如今恐怕也是滿頭的惱恨與煩憂,如今一員大將順利歸來,且先不管以往的舊恨,解決燃眉之急才是重要的。


    高築拜將台,誠心沐浴齋戒,最終恭恭敬敬拜他為大將。韓信心裏清楚,這一切榮耀都是蕭何為他爭取來的,而他,勢必要為劉邦如今的看重,付出一些代價了,可是不管是籌謀天下,算無遺漏的蕭何,還是浴血奮戰被成稱為戰神的韓信,都不會知道這一切榮譽僅僅來自於一個女人的犧牲……


    辛追一路沿著大軍相反的方向走,明明應該是危險萬分的峽穀棧道,可是如今安靜的卻是一個人影都沒有,辛追心裏清楚恐怕這附近一路都已經被那個人給清理過了。


    果然在不遠處的一座山廟附近,辛追看到了那個人的身影,他不是一個人來的,隨身而來的還有他的發妻。


    辛追神態穩落的進入廟宇,像做了千百遍一樣的動作,熟練的跪地,叩拜:


    “民女辛追叩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劉邦銳利的眼神緊緊盯著地上叩拜的辛追,吐出寒冷帶著不信任的聲音:


    “辛追你可想好了?”


    “民女想好了,隻要陛下能履行承諾,我必然追隨陛下左右!”


    辛追話語鏗鏘有力,眼神裏視死如歸的視線讓常年浸淫在殺人不見血的官場裏的劉邦都有些膽寒,劉邦不自在的咳嗽了兩聲:


    “既然如此,那麽你就先隨著皇後回去吧。”


    “諾。”


    辛追再次拜服,跪送劉邦回去。


    “為什麽要回來。”


    呂後高坐在台上發問,目光裏滿是憐憫。


    “一向被傳言的手段狠毒的呂後,也會有憐憫之心嗎?”


    辛追笑言:


    “既然是他想做的,我自然要幫他。”


    “可是你要知道,入了這四角的天空,就再也出不去了。”


    呂雉放下手中的茶碗:


    “我幫的了你一次,怎麽會如此的幸運還有第二次呢?”


    辛追看著廟宇外麵的天空,默默的說道:


    “韓信要建功立業,可是劉邦心懷悔恨,絕不會留他,我必然要他尋一條生路,更何況事情未到定局,怎麽就這麽肯定前方沒有路呢?”


    呂雉慢慢起身,隨著辛追的視線看去,不得不說這個女子是她從看懂的過人,至今她也不明白她到底想要什麽。多年之後,呂雉回憶起這段往事,隻能慨然長歎:世間奇女子唯辛追一人矣。


    跟隨皇後回到未央宮裏的辛追日日夜夜的聽著前線戰報的傳來,果然韓信聯合被項羽放逐的另外兩位大將,一同東進,明修棧道,降低項羽的防備,暗度陳倉,打對手一個措手不及……


    項羽被韓信計謀困於垓下,最後兵敗潰逃,於烏江邊自刎身亡。劉邦至此入主中原,終於得到天下。


    漢軍歸來,劉邦大擺宴席,普天同慶。當外界歡歌笑語一陣陣時,辛追正對鏡貼花黃,未央宮內今夜滿滿的大紅色,辛追看了一眼身旁衣架上流光溢彩的大紅喜服,默默的笑了,今夜不僅是她嫁給劉邦的日子,也是韓信封為齊王的日子,還是她該離開的日子……


    辛追打開梳妝盒,看到裏麵的一張字條,白紙黑字:


    “普天同慶公天下,齊地有王今歸來。


    七星連珠異像顯,蒼穹鳳女香魂散。”


    這是當年在木屋看到神仙留言的時還剩下的半張紙,她偷偷的撕扯了下來,沒讓韓信看見。


    “娘娘,即使將到,請快快準備。”


    殿門外婢女的聲音將辛追呼喚回來,辛追看了看大紅的嫁衣,想了想最終還是選擇將那件素紗禪衣穿在了裏麵,然後打開殿門對著婢女呼喚道:


    “走吧。”


    大殿內早就聚集了人群,看著未央宮內招人眼球的紅色,諸臣齊齊跪拜: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入主中原,終得天下。”


    劉邦和呂後端坐在高台之上,神色威嚴。不過劉邦眼神中還帶著一絲絲的誌得意滿,他驕傲的論功行賞,及至韓信,他看了一眼手中的黃色錦囊,在大臣竊竊私語的談論中宣布了他的獎賞:


    “韓信將軍在漢楚一戰中戰功赫赫,今論功行賞封地齊地,晉封齊王。”


    “臣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韓信叩拜領賞。


    “哎,愛卿可不要忙著謝朕,這一切可都是朕為自己的愛妃準備的大婚聘禮。”


    劉邦邪肆著眼神,詭異的笑著。


    韓信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段話給震驚到,從入宮時就不安的情緒漸漸的彌漫上來,不待韓信反應,劉邦就大聲的宣布:


    “今日不僅是朕一統天下的好日子,也是朕喜得鳳女的日子,今日朕要在著普天同慶的……”


    韓信已經聽不清劉邦後麵的話語了,他神識恍惚的回到座位上,不敢相信今日的所有的成就是辛追用自己換來的。


    喜慶歡騰的樂曲已經響起,韓信看著辛追穿著大紅的嫁衣一步一步的步入大殿裏,看著她與劉邦拜堂,得到大臣的祝福,輪到自己上前敬酒時,韓信聲音低沉:


    “臣祝娘娘與陛下……”


    話尚未說完,眼淚已經蜂擁而至,酒杯也被辛追給奪走了,子啊韓信疑惑的眼神裏,辛追笑著朝劉邦叩拜說道:


    “今日既是陛下的好日子,不如讓臣妾歌舞一曲如何?”


    “準!”


    劉邦被這大喜的日子弄的有些眩暈,連日的歡快與一統江山的喜悅已經讓他放鬆警惕。


    辛追漫步走到舞池中央,伸手一抓,大紅的嫁衣飛散而去,裏麵的素紗禪衣在燈光的照耀下美豔非常,將辛追襯托的如同仙子一般,大殿瞬間安靜了。


    辛追起步曼舞,清雅婉轉的歌聲也慢慢的傳出來:


    “最好不相見,便可不相戀。


    最好不相知,便可不相思。


    最好不相伴,便可不相欠。


    最好不相惜,便可不相憶。


    最好不相愛,便可不相棄。


    最好不相對,便可不想會。


    最好不相誤,便可不相負。


    最好不相許,便可不相續。


    但曾相見便相知,相見何如不見時。


    安得與君相訣絕,免教生死作相。


    最好不相依,便可不相偎。


    最好不相遇,便可不相聚


    ……”


    歌聲淒愴哀涼。使在做座之人聞者傷悲,聽者流淚。韓信心裏越發的不安,不明白這樣的辛追想要做些什麽。隻能看到辛追的笑容越來越撲朔迷離,也離他越來越遠。


    不知道是誰喊了句:


    “著火了,辛追娘娘著火了!”


    眾人才從夢境般的舞蹈和歌聲中轉醒,原來辛追早在入場前就將焚香裏放入了曼陀羅的香氣,可以迷惑眾人,舞蹈還在繼續,歌聲沒有停止,辛追的眼神一直緊盯著韓信從不曾離開,沒有人敢上前滅火,隻有韓信一人跪倒在大殿的麵前,不停的哭訴,哭訴:


    “我懂,我都懂,我知道了……”


    呂雉看著眼前的慘劇,驚詫的捂住自己的嘴唇,她從未想過辛追會以如此決裂的方式離開,劉邦癱軟在龍椅上,這一刻他終於明白原來,得到天下的他,終究還是無法得到一個女人的心。


    這一夜參加大宴的侍從均被滅了口,大臣們也都閉口不言,隻有韓信在第二天便上交奏折回封地去了,不久就傳來謀反失敗被殺的消息。


    據說他死前手裏緊緊相握的隻是兩個樣貌普通的錦囊,即使是被尖銳的竹尖硬生生的捅死,也從未放手半步,麵帶笑容的去了。呂雉親自的行的行,她默默的看著那個錦囊:


    “既然已經得知後事,居然還來送死,真不知你是癡情還是無情。”


    說著轉身離去,看著滿天繁星,呂雉長歎一聲:


    “原來你真的是鳳女,今夜天氣真好。”


    獨留在庭院裏的韓信沾滿血汙的雙眼至死都沒能閉上,不知仰望星空的他在最後一刻是否看見了從蒼穹而來的鳳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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