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聞道是個很精明的人,他知道,現在蕭臨風的水準,隻有跟林太平合作,才有殺蕭臨風的機會。


    但是蕭臨風的實力,卻讓他感到十分可怕。


    他越來越能夠爆發,實力也越來越穩固。


    以他的推測,就算他跟林太平聯手,也未必能夠是蕭臨風的對手,也許打下去,也不過是耗盡氣力,將大好生命,浪費在此。


    這也是林太平正需要他的時候,他卻突然閃人。


    以至於林太平現在生死非命,而他早已經逃離戰場,徑自尋找隱秘之處,企圖先躲起來再說。


    離開的他,當然不知道這個時候所發生的狀況,隻是在行走奔跑之中,忽然覺得虛空一陣震蕩,周圍暗黑的環境,忽然淡去。


    抬頭望去,但見天色大亮,仿佛烏雲陰霾,盡皆散開,遠處夕陽未落,殘陽染紅一片天空,絢爛異常。


    沈聞道一目望去,發現自己又到了黃石陵園,竟然也不知道因為什麽,竟逃出了那個須彌困境。


    但他精明的很,很快想出其中可能,這須彌空間正是林太平所建立的,林太平一死,自然不攻自破。


    雖然他沒有在現場看到林太平被殺,但是此刻看到自己出現在這裏,他也清楚的明白,林太平的處境很不妙了,為了避免跟蕭臨風碰個正著,所以他毫不遲疑的逃離陵園。


    就在他身形消失後不久,蕭臨風,蕭遙,薰兒,大毛也都從須彌空間當中出來。


    蕭遙的身體虛弱,一孑然孤傲,蕭臨風在殺了林太平之後,神色也說不出的淡漠,不過之中,卻蘊含著一種說不出的憐憫。


    這憐憫絕對不是對林太平的一種憐憫,而是對生命的一種憐憫,甚至可以說,就是一個巨大的諷刺。


    因為他覺得像林太平這種人,有能力,有頭腦,隻要往正道上走,一樣是人上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更非不可能。


    可是他偏偏自選死路,一步步將自己走上絕境,不能回頭。


    這不能說是一種悲劇嗎?


    而在稱王稱霸的這條路上,誰又能夠真正的笑傲到最後呢!


    薰兒望望蕭遙,望望蕭臨風,她最清楚這父子倆的尷尬,所以是她最先打破沉默:“蕭前輩,蕭遙,我不知道你們心裏怎麽想的,可是這個時候,是消滅沈聞道的最佳時機,所有官兵,還在全力封鎖中州,此人要逃走,是絕對不可能,我想,我們應該一鼓作氣,將他拿下。”


    蕭臨風目光落在薰兒臉上,隻見他臉色冰冷,語氣陰沉:“抓到沈聞道之後呢?再對付蕭遙?”


    薰兒心知蕭臨風誤解了她的意思,於是立即解釋道:“蕭前輩,我承認之前,我是打算對付蕭遙的,可是現在,我隻想為蕭遙洗脫嫌疑,將罪責轉移到沈聞道的身上。”


    蕭臨風的神色怪異:“洗脫嫌疑?難道事情,不是蕭遙做下的?”


    他境界提升,實力突破,此刻混元無極功,正無比圓滿的在體內運轉,所以他的精氣神都在不斷的恢複。


    蕭遙低著頭,漠然道:“是我,當然是我,我做的事兒,沒必要隱瞞,你要幫助瞿銘抓我,隨時可以動手,但我還是那句話,我不會束手待斃。”


    蕭臨風沉吟不決,沒想到,這種兩難的選擇,這麽快又擺在了自己的麵前。


    原則,感情?


    每一樣,都對他蕭臨風的意義重大,他從小中規中矩,做事兒一向遵循原則,你讓他違背原則做事兒,簡直比殺了他還讓他難受。


    然而能夠置蕭遙的生死於不顧嗎?


    就算自己一念仁慈,撒手此事,可是瞿銘的人,又焉能放過他?


    顯然,他還是不太清楚,此刻薰兒的決心。


    他作為堂堂江湖盟主,身份尊嚴,早已經讓他養成一種孤傲絕世的性格,很多事情,明明心裏已經千言萬語,卻也從不訴說。


    他隻是很肅然對蕭遙道:“我明白你的堅持,也明白你這二十年來所忍受的痛苦,這是我欠你的,我想我一輩子都無法償還,可是我還是希望你能夠改過自新,放棄這條路,不管林太平,還是薛沉舟,水一川,赤峰,這些都是例子。”


    稍微一頓,他繼續道:“今日是你擔當了滅殺他們的角色,可是等你做到他們的地步時,就也會有人這麽對付你,你一次兩次能夠安然無恙,可是能夠次次避免嗎,早晚有一天,你會死的。”


    最後一句話,幾乎將蕭臨風歲蕭遙所孕育的一種擔心,完全釋放出來。


    蕭遙絕對感覺得到,他的心跳動很快。


    這種血肉相連,無法分割的親情,對他的觸動很大,雖說這二十年,蕭臨風從未有一日給他父愛的溫暖。


    可是自從兩人相遇,到後來一起做事兒,執行任務,其中所造就的感情,絕對是一種可以媲美親情的關係。


    他甚至早已經從心裏就把蕭臨風當做了自己的長輩。


    他說的話,做的事兒,自己都願意當做楷模,卻敬佩,卻學習。


    但是自從知道了蕭臨風跟自己的真正關係後,他就無法斷定,他無法忘記自己這二十年來所忍受的痛苦和孤寂。


    而這一切,正是眼前這個人造就的。


    他放眼望去,滿山墓碑林立,肅然的氣息彌漫在整個陵園,讓每個人心裏都沒來由的一陣愴然。


    薰兒本來對他們的關係,還不是很清楚,隻不過耳聞有所猜測。


    畢竟特軍部的消息,是最靈通的,沒有他們不知道的事情。


    此刻從二人的談話中,她已經逐漸認定了這關係。


    此外她也希望蕭遙能夠改邪歸正,重新走向一種新的美好生活,所以勸解道:“蕭遙,蕭盟主也是一片好心,完全為你著想,希望你能夠諒解。”


    蕭遙毫不領情:“你跟他一起來對付我的,當然站在一道。”


    薰兒鬱悶,暗惱蕭遙的不通情理。


    蕭臨風卻歎息了一聲:“薰兒,你不懂,我欠蕭遙的,他本來就沒有理由原諒我,不管他有怎樣的抉擇,我也該維護他的。”


    蕭遙忽然抬起頭了,目光裏閃過一絲奇異,掃向蕭臨風:“你說什麽?”


    蕭臨風臉色說不出的迷茫:“現在說什麽,連我自己都有點沒有主見了,不過我答應你等我回到天都,問明一些事情,我會給你一個答案的,不管愉快也好,痛苦也罷,我對你總會有一個交代!”


    說完,他身形一展,已經長身而去。


    當初他實力在渡劫二重境,已經是登峰造極,無人抗衡,此刻再做突破,自是更非一般人可比,轉眼間,就已經在陵園裏消失了蹤跡。


    蕭遙望著空蕩蕩的陵園,再看看這已經破敗不堪的亭子,心裏滿是感觸,萬語千言,也無從說起。


    薰兒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來這裏一趟,損失了藍標,這讓她始終都有一種無法釋然的愧疚。


    許久,蕭遙忽然開口:“你打算怎麽辦?”


    薰兒淡淡道:“我也不知道,不過我既然答應你,要幫你洗脫罪責,就一定會努力到底的。”


    蕭遙眉頭一挑:“你根本不需要。”


    薰兒心灰意冷:“本來,我對這個世界,這個人生,還是滿懷期待的,可是自從做下對付你的那件事兒,我心裏就一直有陰影,無法原諒自己,我隻希望對你做出一個補償,就算死,也不至於有所遺憾了。”


    蕭遙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薰兒本來也極為冷豔,作為天朝特工,更是有著獨特的性格,唯一跟她身體有所親密接觸的,也隻有蕭遙。


    可是當初在西洋蕭遙跟她玩笑接觸的時候,她也隻是有所觸動,從不以為,兩個人之間,會真的發生什麽。


    更不覺得,當自己少了這樣一種觸動,會有怎樣的一種渴望。


    直到現在蕭遙再一次抓住了她的手。


    那麽美麗,纖細,白嫩,卻又溫暖的一雙手,她忽然念及起了自己跟蕭遙之間的點點滴滴。


    哪怕曾經細微的對話,漫不經心的關懷,也都在心中閃爍。


    她忍不住喊了一聲:“蕭遙。”


    蕭遙衝她微微一笑,這一笑,絕對要比千言萬語,更讓薰兒心裏滿懷歡喜:“薰兒,你知道,當初在西洋的時候,為什麽你要殺我,我卻沒有找你報複嗎?”


    薰兒一怔,顧不得心跳的感覺,就問了出來:“為什麽?”


    她也一直都很好奇當初蕭遙為什麽會放了自己,那麽多子彈都無法殺死他,他絕對有能力殺死自己,可是他卻偏偏孤獨離開。


    為什麽?


    蕭遙將她的手抓的更緊:“那是因為,我們很像,你跟我都是一樣,為了自己的人生,寧願卻做一些根本無可奈何的事情,說起來我們很有勇氣去爭取,但事實上,我們確實連自己命運都無法操控的羔羊,不但不值得別人敬佩,反而還很可憐!”


    薰兒是個獨立性很強的女孩兒,若非如此,也不會隻身在西洋執行任務。


    所以她的內心,很少有人去顧忌,也很少有人去關懷。


    蕭遙說出這話,頓時讓她的心裏,激蕩起了激烈的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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