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鏡?


    秦鴻恢複平靜,神色疑慮,剛才自己居然不知不覺間陷入了幻鏡中不能自拔,由此可以看出自己的心靈是存在巨大的缺陷的。


    沈碧嫣一直都是他最大的牽掛,屬於他心中最難以忘懷的存在,以至於都成了魔障,形成了顯而易見的心靈缺陷。


    所以,剛才幻鏡伊始,自己便情不自禁的深陷其中,不能自拔,難以超脫。若非始源火有靈,在關鍵時刻護主,喚醒了他的意識,隻怕他將從此沉淪,靈魂與元神都將被永久沉寂在此。


    這很可怕!


    對於修道者而言,特別是向秦鴻這樣有誌問鼎武道絕巔的人,這種心靈缺陷是很容易致命的。未來證道之時,天道考驗將接踵而至,心有魔障者將存在顧忌與缺陷,從而道心無法圓滿,證道之路將遙遙無期。


    甚至嚴重者,可能會被魔障反噬,或癲狂,或成魔,或墮落,或墜殞。


    思及於此,饒是秦鴻久經生死也是忍不住的渾身顫栗,有種不寒而栗,毛骨悚然之感。他無法想象,若是自己哪天眼看證道在即,最終卻功虧一簣之時,那種失敗恐怕會讓他直接毀滅。


    這與他剛烈的性格有關,也與他承擔諸多因果有關。剛烈的脾性不允許他輸,諸多因果牽連也不會允許他敗。自然而然,敗則死亡。


    “好險!”


    秦鴻不禁暗生僥幸,心頭多了幾分警惕。


    而就在他準備鬆口氣之時,周圍環境大變,朦朧的氤氳突兀一掃而空,眼前的小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片廣袤的冰原。


    冰原浩瀚,一望無際,四周皆都是冰雪遍布,丘陵起伏,層層相疊。入眼處,盡是雪白。


    秦鴻神色一怔,下一刻瞬間警惕,環境突變,任誰都會心生警惕。但警惕剛起,卻是忽然,他眼神一變,看向某處時瞳孔霎那緊縮。


    因為,在那處方向之前,有著一道身影側躺在那,奄奄一息,紋絲不動。對方一席長裙,秀發散亂如瀑,背對秦鴻,似乎重傷昏死了過去。


    注意到那人,秦鴻心頭難以沉靜。


    “碧嫣!”


    秦鴻下意識的抬腳就要衝上去,因為那人正是早前被司徒老祖一掌打落懸崖的沈碧嫣。長裙在身,穿著打扮一模一樣。


    沈碧嫣出現在了這裏?


    秦鴻剛剛抬腳,卻是忽的頓步,眉頭緊擰,下一霎那便是停住了腳步。剛剛經曆過幻鏡,可謂是一朝被蛇咬,難免此刻不猶疑。


    難不成又是幻象?


    秦鴻心生疑惑,一時居然辨不出真假。哪怕他施展天衍之瞳也是窺探不出,無法察覺到半分異樣。


    若是幻鏡,那又當如何?


    可若不是幻鏡,碧嫣受傷奄奄一息,最終香消玉殞,自己豈不會抱憾終身?


    一時間,秦鴻左右猶疑,心生徘徊之意,缺乏一種果敢起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非也!


    隻是心有魔障,不敢朝前。


    這是一場大禍,很久以前便潛伏在秦鴻心頭的大禍。猶記得,昔年在玄天學府之時,龔德華就曾告誡過他。


    心有魔障,不可不防!


    隻是奈何那時的秦鴻一心癡迷武道,以追尋沈碧嫣為奮鬥目標,從未仔細深思過。而今終在此刻爆發,魔障發作,讓他陷入如今困境。


    一場幻境,卻揭發了秦鴻心底最大的隱患,也是他一直以來最明顯,最可怕的缺陷。


    心有魔障,魔由心生。


    秦鴻猶疑不前,眼中神色露出掙紮之意。心有忌憚,畏懼幻境太真,也許會讓他永久沉陷。但又畏懼幻境不存,佳人身殞當前。


    有所顧忌,自然也就會心存畏懼。


    當然,這種畏懼發自內心,非是出自肝膽。心若不寧,即使壯膽也無用。


    秦鴻神色蒼白,有著一種難以遏製的痛苦感。腦海裏有關沈碧嫣的點滴迅速回放,過往記憶一幕幕歸來,在識海中重演,讓他仿若回到了從前。


    記憶倒映,歲月更迭,重現眼前一幕,秦鴻神色突然凝固,眼瞳深處爆發出了劇烈的光芒。像是烈焰,又如驕陽,璀璨生輝。


    隨即,秦鴻豁然抬頭,居然跨步朝著‘沈碧嫣’飛奔而去。


    隻要有她在,管它世間洪水滔天,任它天地傾覆,四海沉淪。


    我隻要她!


    秦鴻心底有著一道聲音在呐喊,在呼號,在瘋狂的告誡自己。哪怕心存魔障,我也放不下她!


    即使生死,絕不放下!


    哪怕成魔,寧死不屈!


    秦鴻發絲狂亂飛舞,掙紮的神色反倒逐漸寧靜,眉宇如刀,粗獷卻又穩重。他心如止水,不驚不怒,似是看透一切紅塵,若老僧坐定。


    飛奔間腳步如一,一成不變,迅速接近‘沈碧嫣’身前。彎腰環抱其對方,果見對方真容,與沈碧嫣一般無二。嬌俏麵容,清麗脫俗,粉嫩白皙的肌膚如水般光滑。隻是,在此刻盡顯蒼白。


    “碧嫣!”


    秦鴻輕喚,渡入真元為其療傷,很快佳人呻吟,緩緩蘇醒。眼簾睜開,一雙美眸醒來,渙散的瞳孔在重聚波光靈性,如水如波,清澈透亮。


    “鴻哥哥?”


    沈碧嫣低聲回應,似是夢中蘇醒,不敢置信。纖纖細手摸向秦鴻臉頰,似乎想要確認對方真假。


    “是我!是鴻哥哥!碧嫣,是你嗎?”秦鴻抓住沈碧嫣的纖手緊貼在臉頰,喜不自禁道。


    頓時,沈碧嫣淚如泉出。


    “鴻哥哥,嫣兒想你……”沈碧嫣嚶嚀哭泣,盡顯幼時柔弱,讓秦鴻不覺心頭一震,滿懷愧疚與酸澀。


    多年不見,丫頭再無昔日青澀,有的隻是絕美成熟,風韻動人。


    期間曾有多少經曆,彼此哪知?


    成熟會付出怎樣的代價,外人又哪會明白?


    數年的相思,又會是怎樣的苦痛?


    至少,秦鴻久經波折,坎坷崎嶇而來,內心並不好受。如是相思苦,都足以讓人發瘋。饒是自己傲骨不屈,也會時常午夜夢回時歎息,又何況碧嫣一介女子?


    “苦了你,鴻哥哥有愧……”


    秦鴻緊緊的抱住沈碧嫣,心頭愧疚更深一層。


    “不,鴻哥哥,能再見你,嫣兒已經很滿足。隻要能再見你,些許苦楚又算得了什麽?嫣兒比起鴻哥哥,還差得遠呢。”沈碧嫣泣聲道,臻首緊緊鑽入秦鴻懷中。


    一邊抽泣,一邊如是道:“嫣兒記憶複蘇,已是記起與知曉,鴻哥哥多年以來走過的路,有著多麽的艱險苦痛。久經生死,千般劫難,那種苦痛又怎是嫣兒能夠相提並論呢?”


    “嫣兒雖苦,雖忍受著相思之痛,但卻也有著師尊寵溺疼愛,百般嗬護,不受世間冷暖迫害。可鴻哥哥你卻孤獨無依,一人闖蕩天下,自遙遠的海外趕來中原,百般波折,尋覓嫣兒。此情深刻,但個中艱險,又豈是為外人道?”


    沈碧嫣抽噎,細數著秦鴻種種,艱險磨難,不一而足,越說越是哭泣得厲害。那柔弱的樣子,讓秦鴻心生悲痛,愧疚更深的同時,也生出百般疲倦。


    “我此生,不為長生,但求與你共逍遙。”秦鴻懷抱沈碧嫣更緊,摟著佳人,深情呢喃:“與你紅塵相伴,遨遊太虛,哪怕隻是匆匆一瞬間,此生亦足矣。”


    人生追求,唯此而已。


    秦鴻嘴角含笑,似是一言道出,用盡了他渾身所有全力。內心頓覺疲倦更深,有種讓他恨不能就此罷休,與沈碧嫣遠遁紅塵,再不問世間事,逍遙過一生的衝動。


    什麽武道絕巔?


    什麽證道成神?


    什麽橫霸天下?


    都不及沈碧嫣萬一!


    心頭遐想,念頭越深,疲倦更盛。秦鴻雙眼緩緩閉攏,如似睡去。


    登臨武道絕巔,途中凶險,九死一生,那得有多累?


    證道成神,百般艱難,生死無常,苦與痛將如何承擔?


    橫霸天下,路途曲折,波折萬千,又豈是想象中那般輕易?


    追求那些,未免太過遙遠,不切實際。人之一生如此短暫,又何必如此,不如享受眼前,與佳人逍遙一生,共度良辰。


    心中念頭越深,疲倦越深,秦鴻漸漸沉淪,哪怕心如止水,也是抵擋不住如此魔一般的念誦。


    他太累了!


    從出道以來,走過的路途比之同輩而言可謂更加凶險,更加艱難。


    他曾生死絕路,人生無望!


    他曾天下皆敵,前途無光!


    久經生死,承擔萬千磨難,一顆心早已傷痕累累,疲倦不堪。而今一個契機,一個魔障,便喚醒了心頭的疲倦。佳人在懷,又怎能不願舍棄一生?


    美人懷,英雄塚,那又如何?


    秦鴻越想越深,意識都將沉淪。哪怕周身穴竅噴薄霞光,始源火複蘇,滾滾燃燒,激蕩識海元神,也都是喚不醒他的倔強。


    心已倦,哪怕外物如何呼喚,也是喚不醒他的意誌。


    即使始源火沸騰,在秦鴻體內洶湧,也都是無用功。


    人此一生,是喚不醒一個有意沉睡的人。


    “哎……”


    卻在此時,眼看著秦鴻沉淪越深,一道歎息憑空響徹,如雷音,直震心靈。


    歎息聲層層回蕩,尾音崩開,伴隨著大道恢弘的氣息彌漫天地,破開重重阻礙,沁人心脾,直震心靈最深處。


    轟隆!


    秦鴻身心俱震,周身穴竅噴薄的無量霞光都是猛地一滯,像是霎那凝固。同時周圍的虛空也都是寸寸崩毀,浩瀚冰原塌陷,天地乾坤顛覆,四方風雲變幻,一切都瞬息更迭。


    片刻後,秦鴻意識複蘇,心靈跌宕,久久難以平靜。再回首四周,卻是氤氳依舊,小道如常,毫無二致。


    又是幻象?


    秦鴻心下震動,臉色都是隱約蒼白。但在下一刻,懷中軟玉般的氣息撲鼻而來,一股馨香沁人心脾,引得他的注意。垂首間,卻見沈碧嫣居然安安靜靜的躺在他的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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