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王怡也十分痛苦。


    一種痛苦是來自於肉體上的,另一種痛苦則是源於內心。


    她本是王薄的侄女,也是策劃這次襲擊龍船的主使之一。隻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行刺不成卻被楊炎救下了性命,而且這個怕是和皇族有抹不開的關係。不然,他知道在自己叫‘楊廣’二字的時候突然握緊了拳頭,一副要吃了自己的樣子?


    再有,自己明明被手下的人扔到快舟上打昏之後送走的,要遇上自己也隻有在江中,也隻有在那個時候出現在江麵上的人才有可能救下自己。而且她感覺那小郞君氣度不凡,往那隨意一坐身上就有一股無形的威勢。


    不僅如此,他的手上還帶著一枚雕有龍鳳合鳴的極品翡翠板指,那可是禦用之物,非王公貴臣不可佩戴。


    最最重要的是他像一個人,一個在王怡心裏藏了一年的人——秦王。


    史記:大業七年,山東、河南大水,漂沒四十餘郡,重以遼東覆敗,死者數十萬。


    但是,楊炎卻下令自己手中的糧鋪救災,在那一場大災之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因為楊炎而活命,隨著秦王府的人集體遷往張掖安居。


    雖然大多數人去了張掖,可是楊炎用王府的積蓄賑災的事跡卻傳遍了全國,無人不感念楊炎為災民所作的一切。


    王薄和她就是其中的受益者,要不是當時楊炎的賑災隊伍有大量的隨行醫師,恐怕她還活不到現在。


    初見的時候她就感覺對方很熟悉,但是一直想不起來是誰。


    直到剛才,她才想起一張畫像來,一張秦王楊炎的畫像。結合之前楊炎的種種言論,王怡敢肯定今日救下自己的就是自己的活命恩人楊炎。


    知道了自己這次行刺的目標竟然是自己一想報恩的人,她就羞愧萬分。


    有恩必報,這是她父親對她的教導,不曾忘記。可是自己卻是用刺殺這樣的方式‘報答’自己的恩人,要是楊炎真的在這次行動中死了,她不敢想像自己有沒有勇氣活下去。


    還好,自己還有補救的機會。


    想到這裏,王怡便露出了點兒微笑,但是很快就皺起了眉頭。自己是逆賊,對方可能把自己留在身邊,能信的過自己嗎?


    “卿本佳人,為何做賊呐。”楊炎靠著門框,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楊炎不能否認王怡很漂亮,比起自己那個時代的大多數美女,更勝在天然典雅,沒有任何的修飾。這種純自然的美,更能打動男人的心。


    見她玉容不展,蛾眉輕蹙,楊炎就有些替她愁。所以,才會突然說出那句‘卿本佳人,奈何做賊’。


    王怡聽到楊炎的聲音,心裏流出一陣曖意,低低的說了一聲:“秦王殿下。”


    楊炎有些詫異,便多看了對方一眼,頗有興趣的問道:“你如何識破孤的身份?”


    說話的時候,楊炎轉了轉自己手上的玉板指,心想:‘是因為它麽?’


    王怡眨著那雙迷人的雙眼,輕啟紅唇:“奴婢一年前曾有幸目睹殿下的龍顏,雖然殿下有些變化,但是那種風度卻不曾改變。”


    “哦,你見過我?”楊炎眯了眯眼晴,感覺到這王怡對自己好像觀感很好,不然也不會突然展露出笑容來。


    隻是,不知道這是作戲,還是本心?


    楊炎有心試探,便道:“那你可知,當時在龍船上的是我?”


    王怡眉頭一蹙,十分自責的說道:“罪女並不知龍船上是秦王殿下,要是罪女知道絕計不會做那忘恩負義之事。”


    “可是你已經做了,而且血染江麵,不知道有多少大隋將士死在你們所謂的大義之下。”楊炎撇了撇嘴,聽她的口音更加確定了這個女子和王薄脫不了幹係,這一帶除了王薄他實在想不出還有誰敢如此大膽公然襲擊龍船。


    “說吧,你是何許人,與那王薄是什麽關係,下一步有什麽計劃。”雖然離開了皇宮,離開了楊廣,可是有一種情緒卻讓楊炎無法接受別人去傷害楊廣。


    “罪女王怡,祖上琅琊王氏,祖父王鼐曾任安都太守後被革職。王薄乃是罪女的叔父,此次罪女領軍襲擊龍船是叔父授意,但並不知曉叔父下一步準備做什麽。”


    楊炎摸了摸鼻子,接著問道:“這麽說來,你們是以為龍船上的是我皇爺爺?”


    “嗯,叔父接到飛書說是龍船突然要返回洛陽,若是借機殺了楊……陛下,必定可以化解百姓的勞役之苦,所以就命我等行事。”


    “放屁,要是皇爺爺死了,天下立馬就亂了。化解百姓的勞役,說的比唱的還好聽,王薄還不是為了自己。”


    不過這樣說來,他們的探子還沒能深入軍中,楊廣身邊也沒有人與王薄有所勾結。


    想著,想著,楊炎腦中突然冒出一個名字——王弘讓。


    王弘讓這個名字,在記憶裏,去年的時候從火尋那雲匯報上的情報上提過,說他在難民之中頗有威信,便招攬到門下,讓其從旁協助安撫願意前往張掖安居的災民。


    “琅邪王氏?王弘讓與你是什麽關係?”


    王怡鳳目大瞪,激動的站了起來,雙眼通紅道:“那,那是家父,殿下是從何知曉家父……”


    “原來你竟是王弘讓的女兒,難道你不知道你父親和你家人都沒死嗎,眼下他在張掖為我效力?”楊炎皺了皺眉頭,也想明白為什麽王薄能夠在山東一帶興風作雨。


    琅邪王氏雖然在大隋時期已經沒落了,朝中並無琅邪王氏的高官,可是在當地卻有著不小的影響力,深受當地人的擁戴。


    “家父未死,那為何叔父卻說……”王怡瞬間醒悟過來,知道自己和弟弟被那個偽善的叔父欺騙了。他竟然說親眼看到自己的父親被隋軍殺死,整個王家就剩下自己和弟弟了。


    “罪女該死,愧對殿下的兩次活命之恩,罪女但求一死。”


    欣喜、悔恨、自責的情緒在王怡的心中亂躥。


    除了以死謝罪,王怡實在是想不出還有什麽辦法能夠彌補自己犯下的罪狀了。


    楊炎眯了眯眼晴,心中已經有了計較,便道:“既然救你兩次,殺你豈不是白費了我的苦心。這樣吧,我身邊缺個侍女,算是償還你欠我的債如何?”


    他本來就想在王薄身邊安個釘子,好逐步控製他手中的精銳。而這個王怡剛好是王薄的侄女,王薄願意把襲擊龍船這件事交給她主持就說明王薄對她的信任,而且也相信她的能力。要是靠著王怡去控製一支精銳,王薄也不會太過猜疑。畢竟這是一個家族時代,沒有誰能比自己家族的人更讓王薄放心了。


    手中有兵馬,才能夠保護自己。而且追隨王薄的都是山東漢子,條件都不會差,交給自己訓練出來的教官訓練一年半載就算無法對抗大隋的正規軍,打一打其他的叛軍還是富餘的。


    當然楊炎眼下還無法分辨這個王怡說的話有多少可信度,所以必須好好考察一段時間,給她洗洗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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