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鬧鬧得我是身心疲憊,躺下不久便睡著了。待我再醒來時,床前已經空空如也,常言道久病床前無孝子,我這才病了幾日,人就通通不見了?


    “來人呐!”


    從門外跑進來一個小廝,道:“教主有何吩咐。”


    我本想道:“本座餓了,去弄些吃食來。”乍一見這小廝的模樣,登時把這句話給咽了回去。尖嘴、猴腮、小眼、塌鼻,三分像人,七分似鬼,醜得簡直讓人不忍直視。


    我默默扭頭,道:“其他人呢?”


    小廝道:“季左使跟裴右使在書房處理教務,林堂主守了教主一夜,不久前才離去的。”


    我忍不住道:“往日就是你伺候本座的?”本座這個教主究竟是怎麽當的!難道就沒有別個漂亮的小廝伺候本座了!!


    小廝道:“往日伺候教主的是憐夢,今早林堂主說教主有傷在身,要靜心療養,就調到別處去了。小人叫宋玉,是新派過來伺候教主的。”


    宋玉……


    我無力道:“誰給你起的這個名字!”


    宋玉道:“回稟教主,是林堂主給小人起的。”


    我心中咬牙切齒,林鬱文呐,林鬱文呐,你可是插得一手好刀!本座挨巴掌有你一份功勞,如今連養傷都有你一份,你是不把本座逼得吐血就不安心是罷!


    我道:“本座餓了,你去弄些東西來。”


    宋玉道:“小人遵命。”


    不多時,下麵就送上了許多吃食,大概是因為我有傷在身,送來的都是些清粥小菜,不見葷腥。我揀了幾樣喜歡的吃飽喝足後,終於有精神為今後打算。


    如今我是失憶了,雖然貴為一教之尊,但著實沒幾個人把我放在眼底,更悲劇的是我失憶前在外邊欠了一屁股的風流債,如今東窗事發,老情人個個要把我千刀萬剮!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我須得了解前因後果之後,才能逐個擊破!季清之作為正義教左使,又是難得一個未讓我糟蹋過的好男兒,怎麽著也不能放過了!


    我道:“去,把季左使給本座找來!”


    宋玉道:“是。”


    季清之來得很快,他神情正直地道:“教主匆匆喚屬下前來,不知有何要事?”


    我歎息一聲,試圖動之以情:“季左使,你也知道本座失憶了,如今是龍困沙灘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呐,能指望的也隻有你了。”


    季清之道:“承蒙教主器重,屬下一定竭盡所能為教主效勞。”


    我道:“客套話就不說了,你就跟本座說說,本座跟那個李玉林到底是甚麽關係,還有那個林堂主,本座跟他們之間到底有什麽不得不說的故事。”


    季清之道:“那屬下就從林堂主開始說起?”


    “好。”


    季清之道:“林堂主是白虎堂林長老之子,今年二十有六,虛長教主兩歲,從小是跟教主一起長大的。自幼體弱多病,大夫說他絕對活不過弱冠之年,因此教主對他格外照拂,但凡教中有甚麽好的藥材補品,都會差人給他送去。六年前,教主見他醫術有成,就安排他做了百草堂堂主,至於他跟教主那些不得不說的故事……”


    季清之當場跪下了:“請恕屬下眼拙,不曾瞧出過端倪!”


    我心中暗暗思忖,這林鬱文既然與我一起長大,那關係自然是匪淺,他又說十八歲那年就是本座的人了,那極有可能是引領本座走上斷袖這條大道的第一人!如今我在外邊欠了一屁股的風流債,他對我又愛又恨,死命把我往死裏折騰也在情理之中。這樣一想,我心中對他的怨恨就釋然了。


    我道:“那李玉林又是何身份?本座見他不像是正義教中人,他與本座又是從何時開始在一起的?”


    季清之道:“關於李玉林的身份,屬下也是知之甚少,隻知道教主半年前將他帶上山後,就一直住在後院。教主平日裏無事就喜歡跟他在一起,夜則同寢,關係十分親密,教眾們私下認為他是教主豢養的男寵。不過教主對他十分看重,自從李玉林上山後,教主就不再寵信他人,獨寵他一個了。”


    噢,原來李玉林是本座收的新歡!這舊愛遇新歡,難怪本座夾在中間讓秒的渣都不剩了!


    我道:“那武林盟主江策又是怎麽一回事?”


    季清之道:“武林盟主江策乃是前任武林盟主江彥之子,自從前盟主跟前教主私奔後,教主一直對他頗多照拂,三番兩次救他於危難,更是在武林大會時助他一臂之力,登上武林盟主的寶座。教主每次出手相救,江盟主都會贈教主一枚玉佩以表謝意,倘若屬下未記錯,這些玉佩教主就收在床頭的櫃中。”


    呃!前教主跟前盟主私奔是怎麽一回事!


    我無心顧及這前教主跟前盟主之間到底有甚麽不得不說的故事,一把打開了床邊的櫃子,裏邊整齊地擺放著一排玉佩。皆是上好的美玉,刻著麒麟、貔貅、祥雲等,花樣各異,加起來足足有十八枚玉佩。


    我握著一枚正麵刻了一個蕭字,反正刻了一個江字的玉佩,心中淚流滿麵。


    季清之還在邊上提點道:“這些玉佩教主每回見江盟主時都會佩在身上,一佩上就啷啷作響。不過自從有了這塊雙麵刻字的後,教主其他就不動了,單單隻配這一塊。”


    我心說這塊正麵刻了蕭字,背麵又刻了江字的玉佩分明就是定情之物!連定情之物都有了,我自然不把其他玉佩當一回事了!


    我原先還心存僥幸,江策指不定一直拿我當兄弟,深以為我是個正直不阿,始終如一之人,忽然發現我見異思遷,風流成性後十分失望,這才情緒失控甩了我一巴掌。可瞧著這枚定情玉佩,我再不能自欺欺人,這江策分明跟我也有一腿!


    我默默扶額道:“那裴右使又是怎麽一回事?”


    季清之當場痛哭流涕:“這個屬下真的不知啊!屬下一直以為裴右使跟屬下是正義教的最後兩朵白蓮了!”


    我羞愧難言,“還有誰跟本座曖昧不清過的,你今日也一道說來,日後遇上了,也好讓本座有個心理準備。”


    季清之開始掰著指頭數:“白虎堂已近花甲的劉長老,青龍堂年逾半百的孫堂主,枯木堂堂主的五歲之子汪然,疾電堂的副堂主沈睿,風雷堂的弟子趙栩栩,業火堂的侍衛王蕭,教主的貼身小廝憐夢……還有……”


    我掀桌道:“夠了!”


    季清之麵上一駭,乖乖閉嘴。


    我道:“你先下去,本座想要一個人靜一靜。”


    季清之瞧著我鐵青的臉,道:“屬下先行告退。”說罷,腳底生風地跑了。


    我望著空空如也的屋子,隻覺人生一片黑暗。天道不公,我一覺醒來非但失憶了,還成了一個斷袖!斷袖也就罷了,我居然還是個見異思遷、始亂終棄的死斷袖。想我堂堂七尺男兒,就算要斷袖也得斷得坦坦蕩蕩,情比金堅!如今忽然冒出來這麽多風流債,這叫我情何以堪呐!


    我正滿頭烏雲,宋玉忽然急急地從外頭跑來說:“教主,不好了,李公子絕食啦!”


    我煩躁道:“哪位李公子呐!”你難道不知道本座的老情人遍布天下?


    宋玉道:“就是李玉林李公子呐!”


    我道:“他從何時開始絕食的?”


    宋玉道:“從今早開始。”


    我咬牙切齒道:“從今早開始,這也叫絕食?”


    如今剛至巳時,也就是用完早膳練練花拳繡腿的時辰,他不過是少用了一頓早膳,這叫哪門子的絕食!那本座昏迷了三日,豈非已經辟穀?!


    話雖如此,我仍是認命的跑去看他。


    這李玉林與我住得十分近,也就跨個屋門轉個彎而已,我敲了敲房門,裏邊寂靜無聲,我想了一想,伸手推開了房門。


    屋裏一人背對我躺在床上,我行至床前道:“聽宋玉說你絕食了?”


    李玉林躺在床上默不作聲。


    我疑道:“難不成是餓暈了?那我來了也沒用,我給你找林堂主去。”說罷,就要走人。


    李玉林忽然從床上一坐而起,道:“你給我站住!”


    我止住步伐,歎息一聲,道:“為何絕食?”


    李玉林咬牙切齒道:“你居然還問我為何絕食?蕭定你能耐呐,相好滿天下,我讓你蒙在穀裏毫不知情,你心裏是不是覺得特得意呐。”


    我道:“我跟你說句實話,如今我失憶了,有些事我也迷糊得很,你要真怪我,我也沒有法子。可說實在的,我自打知道你是我相好起,就是打定主意是要對你負責的!忽然冒出了這麽多個,我也是焦頭爛額。”


    李玉林道:“你既然有了我,就再不能有別人,從前的事我可以不計較,你立馬去跟他們斷得幹幹淨淨,再一絲牽扯,我就閹了你!”


    李玉林的前句話,我是十分讚同的。如今我雖然斷了袖,但也要找個合我心意,兩情相悅的才行,左擁右抱的確實不是個法子。但後頭那句話……你要是敢閹了本座,本座就跟你玉石俱焚!


    我道:“斷肯定是要斷的,恐怕不容易。”


    李玉林氣道:“你舍不得斷是不是?好啊,那我走,讓你落個清淨!“說罷,套上鞋就要走人。


    我見他動了真格,趕忙拉住他道:“我斷,我斷!我又沒說不斷,可你總得給我一點時間不是?”


    李玉林道:“你既然願意斷,那就先把那個林鬱文給我解決了,我最見不得他,說甚麽從十八歲起就是你的人了,他算你哪門子的人呐,不過是個百草堂堂主,尾巴都快翹到天上去了,我往日怎麽就沒察覺他心思藏得那麽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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