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老人在農舍住了兩日,就甩手走人了,臨別時,他贈我四字箴言:“守住本心”。我雖然不大明白他的意思,但仍是千恩萬謝。


    林鬱文的身子稍微修養了幾日,就提起要回正義教看他的父親。我小心翼翼地帶著他回到正義教,為了防止有心人士乘虛而入,特地將他安排在自己的院落,與我同寢同食。


    我恢複記憶之後,立馬跑到農舍找林鬱文,還留了一攤子的賬未曾理清。季清之與裴逍讓李玉林一頓狹私報複,身上落下不輕的傷,如今季清之已好得差不多了,臉上的疤也用回春露給抹去了,而裴逍傷得重,雖然能下地了,但身子仍是十分虛弱。


    我作為教主,必須前去慰問一番。


    自從恢複記憶之後,我對裴逍幹過我屁股這一件事耿耿於懷,心裏覺得十分難堪,對他是能不見就不見的。可他此番為我受了重傷,我不前去安慰一番,就顯得我十分殘酷十分無理取鬧。


    我卷了一包裹的靈丹妙藥滾到他院子,望著他臉上結著血痂的臉,情深意重地拍了拍他的手,道:“本座讓你受委屈了!”


    他立馬就跪下了,道:“是屬下保護教主不利,還請教主責罰。”


    我連忙將他扶起,道:“你為了本座寧可舍棄性命,本座心裏感動還來不及,又怎麽會怪你?”


    他道:“屬下謝教主開恩。”


    我掏出一包裹的靈丹妙藥道:“這回春露季清之還剩半瓶,你等臉上的痂退了就抹上,你身上傷痕太多,這些回春露定是不夠的。不過不要緊,男兒身上有幾道疤,也不是甚麽要緊事。這是血靈芝,回頭讓下人熬給你喝,還有這……”我把包裹裏的東西一一掏出來跟他說了。


    他畢恭畢敬道:“屬下多謝教主。”


    我頷首,認為自己該交代的都交代了,也應該走了,便道:“那本座就不打擾你修養了,你好好歇息,正義教的事就先放著。”


    我轉身正要離去,他忽然教主了我,道:“教主!”


    我道:“怎麽了?”


    他道:“屬下……屬下聽說林堂主失憶了?”


    我頷首。


    “那教主……教主……”


    我納悶道:“本座怎麽了?”


    他手裏緊緊揣著回春露的瓶子,低著頭不知在想甚麽。我道:“你是不是有話要對本座說?”


    他猶豫了半響,霍然抬起頭道:“林堂主失憶了,可否允許屬下跟在教主身邊,屬下從小就喜歡教主,屬下一直喜歡教主。”


    我一驚,道:“你……”你怎麽說出來了?


    我失憶後已經曉得他喜歡我,可我以為,以他內斂的性子,是絕對不會親口說出的。


    我震驚得不得了,他卻嫌不夠似的,一股腦地把話都倒出來了,道:“屬下不求其他,隻要能日日陪伴教主左右,屬下就心滿意足了。”


    其實在我失憶前,一直是拿他當最忠心的下屬看待的,我從不曉得他竟對我有那樣的心思,仔細一想,並非本座蠢鈍,而是他隱藏的太深。


    本座四歲開始在精武堂習武,堂裏孩子有的跟我一樣是孤兒,有的是仆役之子,也有堂主、長老之子。那些堂主、長老之子自視甚高,是打心眼裏瞧不起我們這些下等人的。他們瞧不起我們,我們又何嚐稀罕他們的青眼了?


    於是,武堂內的二十個孩子分成了兩個幫派,一個是以枯木堂堂主之子汪盛為首的自視甚高幫,一個是以我為首的野孩子也有春天幫。二十個孩子中,有三人不在這兩個幫派之中,一個是季清之、一個是蕭遠,還有一個就是裴逍。


    季清之是個八麵玲瓏的人物,他在哪裏都吃得開,兩頭都不得罪,跟誰都是一副哥倆好的模樣,而蕭遠與裴逍就是不合群的那種。


    蕭大哥年紀最長,排行第一,整天板著一張臉,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我湊過去跟他說過兩次話,見他不搭理,也就懶得去搭理他了。而裴逍……他那時幹幹瘦瘦,整個人都是一副怯生生的模樣,跟他說話就弱弱地應上兩句,不跟他說話就一個人弱弱地坐在角落望著我們,從不會找主動找我們玩,時間久了,我覺得他十分無趣,也就不怎麽搭理他了。


    蕭大哥年紀長,武功好,即便他一個人也無人敢欺負他,可裴逍就不同了,整天一副怯生生的模樣,擺明了在告訴眾人,我十分好蹂躪,快來蹂躪我!那些自視甚高的堂主之子自然是盯上他了,時不時了整他一番,欺負他一番,他從來也不開口發怒。


    他們讓他往東,他不敢往西,他們讓他倒水,他不敢盛飯,他們罵他“狗雜種”,他也不敢反駁半句,我見他如此沒骨氣,心裏也有些瞧不起他。


    後來有一回季清之八卦,說起裴逍的母親原本是在教主身邊伺候的侍婢,有一回跟著教主出去不知讓誰搞大了肚子,回來連孩子的爹是誰都不肯說,教中人斷定她是壞了正道的野種,人人冷齒。裴逍她母親生下裴逍不久,就鬱鬱而終,留下裴逍一個孤苦無依,四處遭人冷齒,於是養成了這個懦弱的性子。


    我得知後,心裏對他也產生了一些同情,同樣是孤兒,我卻比他幸運了一些。


    後來有一回,枯木堂堂主之子汪盛領著他的那群小跟班欺負裴逍,把他的飯碗摔在地上,用腳碾了幾下還讓他舔幹淨,這舉止實在忒侮辱人了,裴逍呆呆地站在那不動。那汪盛盛氣淩人,推著他的腦袋就往地上摁。


    我瞧不過眼,開口道:“你別欺人太甚。”


    汪盛道:“管你甚麽事,你閃一邊去。”


    我忍了他們許久,道:“我不讓你又能奈我何?”說罷,恨鐵不成鋼地對著裴逍罵道:“你傻子啊,他們這樣侮辱你也不曉得回手,揍他們啊!”


    裴逍露出一副怯生生的模樣望著我,倒是汪盛怒不可遏,道:“揍我?我先揍你還差不多!今天不給你點顏色瞧瞧,你還真不知道這精武堂誰是老大!兄弟們,上!”


    接下來的場麵可以用一片混亂來形容,野孩子也有春天幫大戰自視甚高幫,雙方你來我往,打得熱火朝天。那汪盛恨透了我,抓了幾個小夥伴就專攻我一個,完全是孩子間毫無章法的亂打,彼時我不過六歲,他們個個年紀比我大,縱然我根骨奇佳,也顯不出甚麽優勢,很快便讓汪盛推到在地,他騎在我身上,往我臉上揍了一拳,嘴裏還罵罵咧咧。


    我雙拳難敵四手,已經做好準備讓他們揍個稀巴爛,誰知一直杵在邊上的裴逍忽然撲過來,一拳揍在了汪盛臉上,隨後又凶狠地將我身上鉗製的他人推了出去。他從前一直都是怯生生的,可那時的眼神就像一隻發了狠的狼狗,連我都讓他這突如其來的發狠給驚到了。


    這小子平時瞧著懦弱,實則力大如牛,又是不要命的打發,誰要打我一下,他就回他十下,因此,野孩子也有春天幫大勝自視甚高幫。


    從那之後,裴逍成了我身後的小尾巴,我走到哪他都跟著,我讓他往東他不敢往西,我讓他給我打飯,他還把自己的雞腿夾給我,有事還會莫名其妙地盯著我笑。說實話,他那時候沒長好,笑起來真不怎麽好看,我從小就是喜歡美人的,可瞧他笑得那樣誠懇,便也對他笑一笑,誰知他笑得更歡了。


    後來,我成了教主的徒弟,與蕭大哥朝夕相處,他跟著我的時候也不多了,再後來,我坐上教主之位,封了季清之做左使,見他武功出挑,便封他做了右使。我以為我倆的關係再單純不過的,誰想他在我失憶之後言語模糊不清,竟產生了一種他是我老相好的誤會!


    我想他也不是故意要引起我的誤會,而是他性子向來如此,“屬下不敢”,“屬下惶恐”,“屬下求教主贖罪”,這些年我聽得最多的就是這幾句。誰知他今日一鳴驚人,竟敢明晃晃地告訴我,他喜歡我,他要跟我在一起!


    倘若他早幾年,在我與林鬱文不得不分開時,他堅如磐石地告訴本座,他喜歡本座,他要跟本座在一起,指定不本座就接受他了。可如今我一顆心砸在林鬱文身上,如何還能應允他。


    我道:“如今鬱文雖然失憶了,但本座已經與他說好,一切從頭開始。所以你的這份情……本座不能接受。”


    他目中的光彩霍然暗了下去,又恢複成那副麵無表情的模樣,道:“屬下冒犯,還請教主恕罪。”


    我道:“本座不能接受你這份情,是本座對不住你,你又何罪之有。”


    他自顧自地道:“屬下向教主保證,從今往後再不敢對教主有非分之想。”


    我道:“你這又是何苦。”他幾番為我豁出性命,我即便不喜歡他,又如何能不動容?


    我上前一步抱住他,道:“雖然本座不能接受你的這份情誼,但本座向你保證,你永遠都是本座的護教右使,有本座在的一天,就有你站在本座的身側。”


    他聞言,伸出雙手,緊緊地摟住了我,像是用盡了畢生的力氣。


    作者有話要說:教主,你六歲就打群架,你敢再囂張一點嘛?


    來,小攻們都來走個過場,小林子再吐一次血,我們就he了~


    吐血這種虐梗到了本文就跟吃大白菜一樣平常,大家以後看虐文大概免疫力會很強,看到彼此就是今天你吐了嘛?哈哈哈……


    結局的走向相信大家都已經明白了,是的,作者良心發現了,也可以說她已經被自己作死了……


    小裴子,別怪後媽心狠,作者就是個坑爹貨〒_〒


    我會說裴逍的逍字是他自己起的,因為教主姓蕭,所以他偷偷起了個諧音,表示暗戀教主嘛,哈啊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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