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丹家的農場人稱含羞草莊園,因其褪色黃灰泥莊屋四周長著大片含羞草而得名。


    羽毛般的粉紅色草花在此夏末季節已然凋落,而枝上的羊齒狀樹葉仍綠意盎然,迎風搖曳,婆姿起舞,在奶油色屋子斑駁的牆壁上印出變幻的影子。


    夕陽斜照,看起來溫馨喜人。


    哦!希望湯尼改變不大,斯佳麗緊張地想著。


    七年的時間不算短。


    威爾扶著斯佳麗步下馬車時,她的腳步沉重了。


    要是湯尼和阿希禮一樣,看起來蒼老疲憊,失意落魄,她可受不了。


    斯佳麗跟在威爾和蘇埃倫後麵瞞珊走向大門。


    大門呀然一聲敞開後,斯佳麗心中所有疑慮也一掃而空。


    “這些像要去教堂一樣磨磨蹭蹭的家夥是誰呀?你們還不快點來歡迎凱旋歸來的英雄?”湯尼的聲音如往常一樣充滿笑意,頭發和眼珠子也一樣烏黑如昔,咧得老大的嘴巴還是那麽歡快而淘氣。


    “湯尼!”斯佳麗叫道,“你一點都沒變。”


    “真的是你嗎,斯佳麗?過來親我一下。


    你也過來,蘇埃倫,在親吻方麵,以前你不如斯佳麗大方,但是跟威爾結婚後,他一定教了你幾招。


    現在我回來了,我打算吻遍佐治亞全州六歲以上的女性。”


    蘇埃倫被逗得神經質地格格直笑,她看著威爾。


    隻見他那張穩重的瘦臉上露出一抹微笑,表示同意,但湯尼已等不及了,伸手把她渾圓的腰身一抱,就在她的嘴上噴噴親了兩下。


    湯尼放開她後,她就慌慌張張,歡悅得漲紅了臉,因為活力充沛的方丹家兄弟在戰前的風花雪月年代,甚少向蘇埃倫獻殷勤。


    威爾伸出溫暖而穩重的手,摟著愛妻的肩。


    “斯佳麗,寶貝兒。”


    湯尼伸出雙臂喊道。


    斯佳麗投入他的懷抱,緊緊摟住他的脖子。


    “你在得克薩斯長高不少。”


    她大聲叫嚷著。


    湯尼嬉皮笑臉地吻著她主動湊上來的唇,然後彎腰撩起褲管,向大家展示一雙高跟皮靴子。


    每個人在得克薩斯都會“長高”,他說,如果說這是那邊的慣例,也不足為奇。


    亞力克·方丹的笑聲從湯尼背後傳來,“如果湯尼請你們進屋坐的話,你們會聽到更多有關得克薩斯的趣事,比任何人有必要知道的事還要多。”


    他慢吞吞說。


    “他已經忘了這類事啦。


    在得克薩斯他們都是餐風宿露,圍著營火,頂著星星,從不睡在屋裏。”


    亞力克滿臉春風,看起來像要擁抱、親吻湯尼,斯佳麗暗忖,有何不可?他們這對一起長大的兄弟親密得像兩根分不開的手指頭,亞力克一定想死他了。


    斯佳麗想著想著,淚水不禁刺痛了眼睛。


    湯尼安然無恙的歸來,是自謝爾曼軍隊的鐵蹄**這塊土地、找害百姓生命以來,本縣第一樁值得高興的大事。


    她聽了這個突如其來的喜事,簡直不知怎麽對付是好。


    一踏進寒他的客廳,亞力克的妻子莎莉就握起斯佳麗的手,“我了解你的感受,斯佳麗,”她悄聲說道,“我們幾乎都忘了快樂這碼事,光是今天這棟屋子的笑聲,就比過去十年的總和還多。


    今晚我們就盡情歡笑吧!”莎莉不由也噙著眼淚。


    接著,歡笑聲就快掀翻屋頂了。


    隨後塔爾頓一家人也來了。


    “感謝上天讓你完整無恙的回來;孩子,”貝特麗絲·塔爾頓對湯尼說,“我這三個女兒你愛哪一個就挑哪一個吧!我隻有一個孫子,我年紀也不輕了。”


    “哦!媽呀!”赫蒂、卡米拉、米蘭達三人不約而同地哀叫一聲後,便即放聲大笑。


    她們母親一心撲在養馬和生幾育女上麵,這在本縣是眾所皆知的事,她們不用裝作難為情,可人家湯尼早就羞得麵紅耳赤了呢!斯佳麗與莎莉都在一旁大呼小叫地取笑。


    貝特麗絲堅持要趁天黑以前去察看湯尼從得克薩斯騎回來的馬,結果展開了一場東部純種馬與西部野生馬孰優孰劣的大辯論,辯得有人出聲求饒才罷。


    “我們喝一杯吧!”亞力克說,“別吵了,我找到真正的威士忌來慶祝一下。”


    吉姆·塔爾頓拍拍他妻子的手。


    “今後有好幾個月的時間讓你和湯尼吵哪!貝特麗絲,甚至吵上幾年也行。”


    塔爾頓太太不高興地皺緊眉頭,然後才聳肩勉強認輸。


    馬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可沒有任何東西能媲美的,不過男人總歸是男人,何況今晚的主角是湯尼。


    再說,他已和亞力克去端起桌上空候多時的酒杯和貨真價實的“原封”酒了。


    斯佳麗心裏巴望著——這已不是第一次——喝酒不是女士不宜的男人專利。


    她不僅要和他們分享,也要和他們談天說地,而不是被撇到房間的另一頭去談些治理家務管教小孩等婆婆媽媽的瑣事。


    她打從心底不明白、也不接受這種傳統的性別歧視。


    但是傳統是祖先留下來的,沒人敢違逆,她也隻得認命。


    至少她可以冷眼旁觀塔爾頓家女孩假裝不同意其母親看法的腔調自娛:哦!要是湯尼不那麽專心同男人談天,多瞧她們幾眼該有多好!“小喬見他叔叔回來,必定嚇得半死吧!”貝特西·塔爾頓對莎莉說。


    貝特西可以不去理會男人,她那胖嘟嘟的獨臂丈夫也在男人堆裏談話。


    貝待西是塔爾頓家唯一嫁得出去的女孩。


    莎莉詳詳細細地回答關於兒子的問題,斯佳麗聽得無聊死了。


    不知幾時晚餐才開。


    應該不會拖太久,因為這裏的男人全是幹莊稼活的,明兒天一亮就得下田工作。


    那就是說今晚的慶祝活動早早就得收場。


    早開飯這點被她猜中了,幾個男人宣布再喝一杯就可準備用餐。


    但是早早收場這點卻估計錯了。


    大家都談得很盡興,欲罷不能。


    湯尼的冒險故事,深深吸引住大家。


    “大約在我加入得克薩斯巡邏騎兵隊的前一周,”他嗬嗬大笑他說,“得克薩斯州和南方其他地方一樣,全在北佬的軍隊控製之下,可是媽的——抱歉,各位女士——那些藍軍壓根兒對付不了印第安人。


    那裏的牧場主唯一指望的就是那些終年與印第安人廝殺的巡邏騎兵隊能保護他們。


    巡邏騎兵隊確實保護了他們。


    我一聽說找到了自己人,就毫不猶豫地加入了。


    這真是太棒了!沒有製服,沒有什麽混帳將軍命令你空著肚子行軍,沒有操練,才沒有呐!你隻管跳上馬背,跟著你的弟兄們去痛打一仗。”


    湯尼興奮得黑服珠閃閃發亮,亞力克也目不轉睛地對著他看。


    方丹家兄弟一向就愛痛痛快快打一仗,最恨紀律束縛。


    “印第安人長什麽樣子?”塔爾頓家一個姑娘問道,“他們真的虐待人嗎?”“你最好別知道,”湯尼說,笑眼突然暗淡了下來。


    然後又笑道,“說到打仗,他們個個都精明強幹,巡邏騎兵隊早就學乖了,若要打紅番,就得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


    我們跋山涉水,追蹤人獸的本事不輸獵狗。


    如果沒有別的辦法,就靠吃野物,啃枯骨過日子。


    沒有人能擊得敗任何一個得克薩斯巡邏騎兵隊隊員,或逃出他的手掌心。”


    “讓大夥兒瞧瞧你的六連發左輪手槍,湯尼。”


    亞力克慫恿道。


    “噢!現在不行,改天吧!明天也行。


    莎莉可不願意看到我把她家牆上打出窟窿來。”


    “我沒要你表演槍法,我是說讓他們瞧瞧那把槍。”


    亞力克對他的親友咧嘴微笑。


    “那種槍的槍把是象牙雕刻成的,”他吹噓道,“等我小弟跨上他那副西部的老式大馬鞍,騎馬過去拜訪你們時,你們就會見識到。


    那副馬鞍銀光燦燦,把你眼睛都照花了。”


    斯佳麗不禁莞爾。


    她怎會不清楚,湯尼和亞力克是全北佐治亞穿著最花哨的一對兄弟。


    顯然湯尼一點都沒變,高跟的漂亮馬靴,鍍銀的西部馬鞍。


    她敢打賭他這次回來和當年倉惶逃離劊子手時一樣,口袋裏一個子兒都沒有。


    在含羞草莊園房子真正需要換新房頂時拿出鍍銀的馬鞍來炫耀,實在是莫大諷刺,不過就湯尼來說,倒還情有可原,到底湯尼還是湯尼。


    而亞力克竟然還是以他為榮,仿佛他滿載黃金而歸似的。


    她真愛這對寶貝!他們盡管隻留下一座農莊,還得親自耕作,但北佬打不垮方丹家,連毫毛都沒損傷。


    “老天哪!難不成男孩子都愛高坐駿馬,四處躍馬招搖,用他們的屁股擦亮鍍銀的鞍座?”貝特麗絲說,“我現在才了解這對雙胞胎,他們無非是得意忘形罷了!”斯佳麗不由屏住氣。


    為什麽塔爾頓太太總要那麽大殺風景呢?為什麽要提醒大家想起所有老朋友差不多都死了,把這麽一段快樂時光的風景殺盡呢?幸好大家一點都沒敗興。


    “你也知道,貝特麗絲小姐,他們的馬鞍可保不住一個星期,”亞力克說,“他們不是賭撲克輸掉,就是拿去賣掉,買香檳請客。


    記不記得當年布倫特讀大學時,將寢室所有的家具變賣,買雪茄請沒抽過煙的小夥子抽的事?”“記不記得斯圖特賭牌輸掉晚禮服,迫不得已裹著毯子溜出舞會?”湯尼添上一句說。


    “最妙的是他們在地方法庭開審前夕,將博伊德的法學書籍都當掉。”


    吉姆·塔爾頓說,“我以為你會活剝他們的皮呢,貝特麗絲。”


    “皮剝了很快又會長出一層新的來,”塔爾頓太太笑道,“他們放火燒掉冰庫時,我才真想打斷他們的腿呢,可惜跑得太快,抓都抓不到。”


    “他們逃到洛夫喬伊,躲在我家穀倉裏,”莎莉說,“奶牛被這對雙胞胎擠了奶解饑,幹癟了一星期呢。”


    大夥兒對塔爾頓家雙胞胎都有說不盡的趣事,然後故事慢慢延伸到他們的朋友、兄弟——拉斐·芒羅、卡爾弗特家的凱德和賴福兄弟、塔爾頓家的湯姆和博伊德兄弟、喬·方丹——這些小夥子全戰死沙場。


    故事裏不僅充滿了大家共同懷念之情,說說也驅走了心中的陰影,那些年輕人的光輝音容,頓時又活現眼前,至少在此歡欣談笑的氣氛下追念他們,是不必費神憂傷了。


    他們也沒忘了老一輩。


    圍坐在餐桌四周的人對方丹老太太都有鮮明的印象,憐牙俐齒包藏著一副軟心腸,她是亞力克和湯尼的奶奶。


    而他們的母親到六十歲生日那天去世之前,還一直被稱為“少奶奶”。


    斯佳麗發覺別人感情深厚地笑她父親每當按他自己說的,“灌了一兩滴酒”,就大唱愛爾蘭造反歌曲那種大顯原形的習慣,也能陪著打哈哈,甚至聽到人家說起她母親生前的善行時也不如以往那樣,一聽人提及埃倫·奧哈拉幾個字就馬上悲從中來。


    見底的空盤不知已擺了多久,壁爐內的柴火已燒成灰燼,話題依然不斷,談了一個小時又一個小時,沒打瞌睡的人把未能前來歡迎湯尼歸來的親友全說得活過來了。


    這段時光過得真快活,令人百病全消。


    在餐桌中央的昏黃油燈照射下,被煙熏黑的飯廳和補釘累累的家具,絲毫看不出謝爾曼手下所留的痕跡。


    餐桌四周的麵孔沒有愁容,衣服沒有補釘。


    在這充滿幻覺的美好時刻,含羞草莊園仿佛流放到一個沒有痛苦,從未發生過戰爭的永恒時空。


    許多年以前,斯佳麗曾經立過誓,決不回顧往事。


    回想戰前的太平盛世也罷,苦歎也罷,渴望也罷,無非是平添愁緒,徒增傷感,而她所需要的是求生和保護全家人的力量和決心,然而在含羞草莊園餐廳與人分享回憶,一點兒也不會令人氣餒。


    這些回憶給了她勇氣,證明了好人能在忍受各種喪痛後,仍然可以保有愛與歡笑的能力。


    她以成為他們的一份子、以稱呼他們為朋友、以他們不失本色為榮。


    回家途中,威爾手持鬆明,牽著馬走在馬車前頭。


    夜已深,無雲的夜空點綴著無數明亮星辰,亮得上弦月黯然失色。


    隻聽得馬蹄緩慢的得得聲。


    蘇埃倫累得打起盹兒,斯佳麗卻強忍睡意,她不願今宵曲終人散,她要那種溫馨和歡樂氣氛永遠持續。


    湯尼看起來多麽堅強啊!他是那麽朝氣蓬勃,對他那雙可笑的皮靴、對他自己、對一切事情都那麽地樂天知命。


    塔爾頓家女孩的舉止就像一群盯著一碗牛奶不放的紅毛小雌貓。


    我倒想看看誰抓得住湯尼的心。


    貝特麗絲·塔爾頓勢必要將她的一個女兒嫁給他才甘心呢!路邊樹林中的一隻貓頭鷹呼呼的叫聲仿佛在問:“誰?誰?”斯佳麗忍不住格格笑了起來。


    回塔拉時走了一半路程後,她才猛然省悟已有好幾個鍾頭沒想起瑞特了。


    憂鬱與哀愁像兩塊沉重的鉛石緊緊鉗製住她,她首次感覺到夜風寒冷,她的身體已經凍僵了。


    她把圍巾裹緊身子,默默催促威爾加快腳步。


    今晚我什麽都不想。


    我不要破壞愉快的時光。


    快點!威爾,風好冷,夜好深。


    隔天一早,斯佳麗與蘇埃倫駕著馬車帶孩子們上含羞草莊園。


    當湯尼拿出那幾把六連發左輪手槍炫耀時,韋德眼睛閃閃發亮,把他當英雄般崇拜。


    湯尼一氣嗬成地用手指撚動手槍、把槍拋向半空轉了個圈兒,再接注把槍收進,掛在花哨的鑲銀皮帶上那個低低貼近屁股的槍套裏,這時連斯佳麗都驚喜得久久無法合嘴。


    “這槍也能射擊嗎?”韋德問。


    “當然能。


    等你長大些,我再教你怎樣使槍。”


    “像你剛剛那樣掄動嗎?”“當然。


    不玩玩那套招數光有一把六連發左輪手槍有啥意思?”湯尼直率地用粗糙的手撫摸韋德的頭。


    “我也會讓你試試我那副西部馬鞍,韋德·漢普頓,你將是本地唯一親身領略過真正馬鞍的男孩子。


    不過今天不行。


    我哥哥要教我耕作。


    明白嗎—人人都得活到老,學到老。”


    湯尼很快在斯佳麗、蘇埃倫的臉頰上和幾個小女孩兒的頭頂上,各自吻了一下,隨即匆匆道別。


    “亞力克在河邊等我,你們去找莎莉吧,她可能還在後院晾衣服。”


    莎莉看到她們,裝出高興的樣子,她邀請她們進屋喝杯咖啡,但蘇埃倫卻拒絕了。


    “我也得回家洗衣服,不能久待了,莎莉。


    我們隻是不想不打聲招呼馬上就走。”


    蘇埃倫催促斯佳麗上馬車。


    “我不懂你為什麽對莎莉那麽無禮,蘇埃倫。


    衣服可以等喝了杯咖啡、聊聊聚會的事後再回去洗呀!”“斯佳麗,你對經營農場一點概念都沒有。


    假如莎莉每天都把洗衣服的事擱在一邊,其他事情永遠都做不完。


    我們住在鄉下的人可不比你在亞特蘭大,有一大群仆人可使喚。


    我們有許多活兒,都得自己幹。”


    斯佳麗很不滿意她妹妹說話的口氣。


    “我索性下午就搭火車回亞特蘭大去。”


    她賭氣地說。


    “你真回去的話,可給了我們大家不少方便,”蘇埃倫反駁說“你待在這裏反而會礙手礙腳,蘇西和埃拉也正等著用你那間房哪!”斯佳麗正待張嘴反駁,旋即閉上。


    反正她也情願回亞特蘭大去。


    要不是因為湯尼回來,她現在早已回那兒享福了呢!她在亞特蘭大有不少有時間喝咖啡、玩脾、開宴會的朋友,他們一定很高興她回去呢。


    她對自己的兩個孩子擠出一絲笑容,不理蘇埃倫。


    “韋德·漢普頓、埃拉,媽媽等會兒吃過晚飯就要回亞特蘭大,你們答應媽媽,要做個乖寶寶,決不給蘇埃倫阿姨添麻煩!”斯佳麗靜靜等著孩子的抗議或哭鬧。


    但是他們隻顧著談湯尼那把銀光閃閃的左輪手槍,顧不上留意她的話。


    等回到了塔拉,斯佳麗吩咐潘西打點行李,埃拉才開始哭。


    “普莉西走了,以後不知有誰來替我紮辮子了。”


    她嗚咽他說。


    斯佳麗恨不得捆她一巴掌,拚命按捺著性兒。


    既然已決定回亞特蘭大,就不能在塔拉待下來,否則無事可做,無人可談天,會把她逼瘋的。


    可是沒有潘西,她又不能走;沒聽說過哪個良家閨秀單獨遠行的。


    她該怎麽辦?埃拉要潘西留下來,而要她習慣小蘇西的黑媽媽露蒂,可能得要好幾天功夫呢。


    要是不答應,讓埃拉終日這麽哭鬧下去,也許會引起蘇埃倫的嫌惡,反悔讓孩子們留在塔拉了。


    “好吧!”斯佳麗厲聲道,“別再發出這些可怕的哭聲了,埃拉。


    這星期我就讓潘西留下來,教露蒂幫你梳理頭發。”


    我隻需在瓊斯博羅車站找到一位女伴就行了。


    準有哪個到亞特蘭大去的良家婦女可以同座。


    我就要搭下午的火車回家了,沒有別的辦法。


    威爾會駕車送我到車站,還有時間從容趕回塔拉,為他那群討厭的老奶牛擠奶。


    往瓊斯博羅途中,斯佳麗不再扯湯尼·方丹歸來的事。


    她沉默半晌,竟脫口說出一直困擾著她的話。


    “威爾——關於瑞特來去匆匆這事——希望蘇埃倫不要到處亂說才好。”


    威爾那雙淡藍色的眼睛看著她。


    “唉,斯佳麗,你明白事理,‘家醜不可外揚’啊,我總認為你看不出蘇埃倫的長處是一大憾事。


    其實,蘇埃倫有她的長處,隻是你一來,就顯不出來。


    相信我。


    不論蘇埃倫對你有何看法,她決不會將你的隱私透露給任何人。


    她和你一樣,都不願聽到人家亂說奧哈拉家的事。”


    斯佳麗這才放了點心。


    她完全信任威爾。


    他一言九鼎,比存在銀行裏的錢更可靠。


    而且他人又聰明。


    做事不曾有過閃失——也許隻有娶蘇埃倫這一件事吧!“你相信他會回來吧,威爾?”不必問也知道她指的是誰。


    威爾聽出她話中的焦慮,默默嚼著嘴角的幹草,思量要如何回答她。


    最後才慢條斯理他說:“我說不上我相信,斯佳麗,隻是我不知道。


    我這輩子才見過他四、五次麵。”


    斯佳麗感到被他一下打中要害似的。


    可是憤怒掩蓋了那份痛苦。


    “你壓根兒啥都不了解,威爾·本蒂恩!瑞特此刻一定心亂如麻,但是他會恢複過來的。


    他絕對不會一走了之,做出拋棄妻子這般下流的事。”


    威爾點點頭。


    如果斯佳麗硬要把這當作是同意的表示,盡可以這麽做。


    但是威爾並未忘記瑞特自嘲式的剖白——他是無賴。


    根據大夥兒的說法,他一向是無賴,看來今後也改變不了。


    斯佳麗忘神地直視前方熟悉的紅土路。


    表情凝重,心亂如麻。


    瑞特會回來的。


    他必須回來,因為她要他回來,因為她想要的東西沒有得不到手的。


    現在她隻需一心一意這麽認為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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