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爺爺叫做陸明遠,在我的認知裏他是一個具有傳奇色彩的不能見光的英雄,當然,不能見光是因為他的職業。


    陸明遠出生於軍閥割據時期江浙一帶的一個小資家庭,論說以家發家的他應當繼承家業,成為一名絲綢大亨,可是終日不休的戰爭促使著家境日漸衰退,他的父親為避免妻兒老小慘遭荼毒不斷的給各地軍閥送錢運糧。


    不過,這種無休止的填補很快掏空了家裏的積蓄,之後他帶著家眷一路逃離入川,在巫山鳳來鎮安家落戶,隱世避難。


    爺爺陸明遠為家中老幺,上麵有三個姐姐,雖舉家避難,可陸明遠的父親仍舊心存東山再起之念,他盤算著時局,開始逐漸培養陸明遠一些經商的理念,希望陸明遠能盡早成為接班人,為家族生意搭把手;殊不知年少的兒子竟對成為一名有成就的商人興趣全無,終日與山中玩伴架鷹獵犬,尋歡作樂。


    長期的調教讓其父心灰意冷,自己唯一的一個兒子竟是一個不真氣的敗家子,之後其父便將希望寄托於三個女兒身上,讓陸明遠自身自滅,隻要不給家裏人麻煩就行了。


    兩年之後陸明遠已經十六歲,眼睜睜的看著父母不在再遷就自己,心裏越來越不痛快,倒是幾個姐姐掙得風頭,在鳳來鎮買賣越做越大。


    陸明遠的父親在兒女巨大的懸殊對比之下,開始對陸明遠非打即罵,有幾次差點打成殘廢,幸虧幾個姐姐的維護,方才躲過一劫。


    一天傍晚,陸明遠和幾個同鎮的玩伴來到鎮頭劉婆婆家附近,劉婆婆是鎮上唯一以買煎餅為生的老太婆,平時對人相當刻薄,不過做的煎餅倒是享譽全鎮幾十年。


    陸明遠一天不敢回家,此時肚子呱呱作響,眼下打算捉弄劉婆婆一番,順便弄幾個煎餅填填肚子。


    幾個玩伴不但不阻攔,還慫恿著陸明遠,有人說道:“老子今天就要看看你有啥本事,給大夥兒長長眼。”


    “瞧好了!”陸明遠說著一臉賊笑,偷偷的摸近劉婆婆家裏的廚房。


    鳳來鎮沒有任何勢力駐兵,因為這地方都是深山叢林,沒有什麽可掠奪的東西,很多居民門房自然不是很牢固。


    陸明遠推推房門,發現這廚房的偏門竟然被鎖死了,裏麵應該有根木棍抵著,隻能推開一條胳膊粗的縫隙,他伸手進去撥,發現門裏真的上了一把老鎖。


    見陸明遠灰溜溜的回來,其餘的人都忍不住低聲譏諷,陸明遠當然不解氣,轉而走向廚房後麵的牛棚。


    劉婆婆已多年未曾飼養牛,牛棚垮塌了一半,有一麵牆基本上都垮沒了,自己年老體弱搬不動,隻能任其腐朽;而陸明遠正是抓住這個空檔偷偷的鑽進廚房。


    廚房裏沒多少事物,幾堆柴火和一個簡陋的櫥櫃,上麵沒有是器具,陸明遠看了一圈,發現平日推攤兒的那個灶台就在門後邊,上麵還有一大摞沒有賣出去的煎餅。


    陸明遠饑餓難忍,三步並作兩步走向灶台,一手抓起三個煎餅,張開大口就開咬,另一隻手也抓起煎餅往懷裏踹,心想這幾天肯定都不敢回去,多帶幾個免得餓肚子。


    然而就在此時,身後突然閃出一道強光,照在陸明遠的眼睛上差點沒給閃瞎,陸明遠變得很慌張,當即將雙手藏在身後,嘚嘚嗦嗦的說了一句:“誰?”


    “陸家小少爺,你們家有得是好吃好喝,咋欺負到我一個老太婆的身上了?”劉婆婆在黑暗中厲聲喝道。


    陸明遠見醜事現行僵在原地,他想著如何撒謊還是實話實說,說自己實在餓得沒辦法了?不行,這老太婆平日尖酸刻薄出了名了,今天就硬氣一點。


    “就欺負你怎麽了?”陸明遠說著繼續肆無忌憚的咀嚼著嘴裏的煎餅,心想著看你把我怎麽著。


    劉婆婆一直沒有把手電移開,無論陸明遠如何閃躲總是指著他的眼睛,陸明遠什麽都看不見,隻能耍嘴皮子:“今天剩這麽多煎餅,明天肯定都會拿出去賣,這都是陳貨,幫你吃兩個陳貨咋了?”


    “你這個龜孫子,你什麽德行不要覺得老太婆我不知道,走,跟我去見你爹。”劉婆婆說著打開廚房的門,抄著抵住門的木棍抵在陸明遠的後腰。


    陸明遠深知幹啥都不能讓老爹知道,前幾天的火還沒消氣,現在被抓回去肯定會被打死,當下就軟了,哀求道:“別別,別帶我回去,我給您賠不是。”


    “哼”劉婆婆冷哼一聲:“晚了!”,說著一棍打在陸明遠屁股上。


    劉婆婆年邁,打在身上的力道和自己老爹比起來完全就是觀音菩薩,陸明遠心生一計,道:“要不您打我吧。”


    “我這糟老太婆可不敢打陸家小少爺,還是讓你爹動手比較合適。”劉婆婆說著又打了一棍,這一次的力道顯然要大些許,這意味著陸明遠此次非要被帶回家不可。


    僵持著陸明遠就有些怒火,他嚴禁看不見,便掄起手裏的煎餅抄著正前方砸去,又開始在廚房裏四處亂摸,然而這下摸到了灶台下麵的一堆壓石,幾乎沒有什麽猶豫直接就砸了出去。


    隻聽一聲慘叫,劉婆婆當即長鳴一聲沒有動靜,陸明遠立即反應過來,幾乎是恐懼的喊了一聲:“婆婆?”


    沒有動靜,這時他的視力開始逐漸恢複,看見一個模糊的影子倒在地上,旁邊放著一支手電。


    陸明遠揉揉眼睛,撿起地上的手電一照,發現劉婆婆麵目全非,整個臉上全是血紅一片,他當即被嚇了一個趔趄,一屁股坐在地上伸手去探劉婆婆的鼻息。


    就在這短短幾分鍾的時間,劉婆婆顯然沒了呼吸,陸明遠幾乎嚇瘋,心裏慌成一團。


    就那麽死坐在地上足有一個鍾頭,他開始有一種詭異的冷靜,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逃,鎮裏的治安隊肯定會槍斃自己,就算說是失手打死也未必有人能信,這年頭隻要犯了事被抓很難有翻身的機會。


    陸明遠關掉手電,將灶台上的煎餅全部裹在衣服裏,飛身從牛棚逃去,直奔鎮尾的風來山。


    這一幕早已被幾個在門外窺探的人看得一清二楚,陸明遠前腳離開,後腳就有人為了避免惹禍上身而大聲高呼:“死人啦!陸明遠打死人啦!


    ”


    聽著聲音,陸明遠停頓片刻,在林子裏對著鳳來鎮的方向跪下來,深深的磕了幾個頭,眼淚噴湧而出,念道:“對不起劉婆婆,爹娘對不起!”


    很快,治安隊的人就開始在鎮裏搜捕陸明遠,但他此時已經一口氣翻過好幾座山,抓著幾乎無望,並且治安隊根本不會搜捕太遠,如果到了其他勢力的地盤上會遭殃的。


    陸明遠爬上風來山的半山腰,看著遠處鳳來鎮火光衝天,心想著這輩子肯定是不能回去了,希望他們不要難為老爹才好。


    而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當天夜裏治安隊隊長就將陸明遠的父親抓了回去,其餘人等也被軟禁在家裏不得出門。


    陸明遠來到風來山,據說風來山駐紮著一個軍閥頭頭,正在招兵買馬,而等他到達山頂的時候,剩下的隻是一些殘垣斷壁,幾個農夫模樣的人正在搜刮軍隊剩下的物資。


    他躲在一顆黃果樹下找了些幹草蓋住自己,盯著周圍的黑夜,一夜不眠。


    之後陸明遠在山上躲了好幾天,每天晚上他都不敢睡,每天晚上也有農夫到那些房間裏休息,他隻能等到白天那些人離開過後,在房間的一個擔架上睡覺,也時不時的驚醒。


    可是沒過幾天煎餅就沒了,他腦子裏打轉,還想再夜裏去偷那些農夫的東西,可想到自己幾天前闖下的滔天大禍,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然而,陸明遠又想出一個更加大膽的想法,此時治安隊肯定還在搜捕,他們會認為自己已經遠離鳳來鎮,若此時悄然回去肯定不會被人發現,而且一定要回到被挖地三尺的家裏才更加安全。


    於是陸明遠立即出發,回到鳳來鎮,他開始在鎮上的一些小巷子裏偷偷觀望,發現街上還有人詢問盤查,心中不免又有些恐慌,不過來都來了,現在有逃走豈不是笑話。


    當天夜裏,等到鎮上的燈幾乎全滅的時候,陸明遠偷偷的從自家後院翻牆而入,悄悄的來到大姐的房間,試圖想先找大姐了解一些情況,之後再和爹娘坦白。


    當他來到正院的時候,發現走廊兩側的所有房間都是大開著的,他挨著個的去看,所有臥室裏都沒人,家裏似乎一個人都沒有,難道老爹又帶著他們離開了嗎?


    心說也好,總不至於被自己連累。


    陸明遠看大門,外麵已然貼上封條,心中總算鬆下一口氣,心說既然貼了封條就沒人來了,這下可安心的住幾天,於是,陸明遠大搖大擺的來到廚房,一陣風卷殘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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