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汐從楊傑手裏接過那封信的時候,指尖兒都在微顫著。


    信封上有帝都郵政的郵戳,看樣子是從帝都寄過去的。


    顧汐抬頭望向楊傑:“我爸是什麽時候把這封信寄給您的?”


    “我收到這封信的時候,是火災後發生後第五天。”楊傑如實回答,“因為安銘先生走之前交代過我,如果我收到他寄來的信,就把信轉交給你。所以這封信雖然收件人寫的是我的名字,但我一直沒有拆開。”


    他指了指信封角上的一個六芒星圖案:“這就是我和安銘先生約定好的記號,能讓我辨認出信是他寄過來的。”


    顧汐抿緊了唇,根本沒功夫去拿拆信刀,直接用手把信封給撕開,


    裏麵是一家便利店的宣傳單,反麵空白,似乎是留著讓人寫寄語的,卻被安銘拿來給她寫了這封信。


    看著上麵爸爸那熟悉的筆跡,想著爸爸給她寫這封信時的樣子,她鼻腔都克製不住的一陣酸澀。


    蕭言輕摟著她的肩膀把她攬進懷裏,默默給她支持。


    顧汐努力讓自己的情緒平複下來,仔細去看那信上的內容。


    “歆歆: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爸爸應該已經不在這世上了,原諒爸爸不能陪著你一起長大,但請你相信,爸爸永遠愛你。”


    “爸爸永遠愛你……”


    爸爸出車禍之前,也和她說過這句話,可她怎麽也想不到,那也是最後一句。


    “你一直問我,你媽媽是誰,爸爸一直都沒有告訴你,因為其實爸爸也不知道你媽媽在哪裏。”


    他的筆跡有些潦草,但關於他和媽媽的事,他卻寫的分外的仔細。


    從這封信裏,她才知道了她父母當年的一切。


    “你媽媽是富家千金,漂亮,又有氣質,是我們那地方有名的美人,許多男孩子都喜歡她。


    爸爸家裏很窮,你爺爺奶奶都過世的早,我自幼跟別人學了點兒木雕的手藝,就靠這手藝過活。


    我喜歡你媽媽,年輕大膽,也衝動,每天都給你媽刻點兒兔子,小鳥之類的小物件兒送給她。


    都不是什麽值錢的物件兒,但你媽媽卻喜歡我的那份心意。


    她去上大學之前,我壯著膽子送了她木雕的玫瑰,向她表白,你媽她同意和我在一起了。


    那時候我真的是高興瘋了,年輕氣盛一時衝動,就和你媽媽做下了糊塗事,後來,就有了你。”


    顧汐微睜大了眼睛,滿臉的不可置信,印象裏,父親性子內斂安靜。


    信裏麵描述的那個父親,陌生的像是一個她根本就不認識的人。


    “你媽媽去了學校之後,才發現自己有了身孕,我直接去你母親家裏,向你姥姥姥爺求親,卻被他們打了出來。他們把你媽從學校接回來,要她打了那個孩子。


    你媽不肯,又看我被打了,越發叛逆,讓我帶著她私奔。


    我帶上家裏所有的積蓄,和你媽媽一起坐火車逃了。


    後來輾轉逃到一個小縣城,租了房子住。我沒有什麽畢業證書,很多地方都不肯用我,找到的工作工資都不高。你媽也是硬脾氣,懷著孕還要出去幹活,我怎麽勸都勸不住。


    我們的感情本來就是因為衝動開始的,相處的時間久了,矛盾就越來越多。我沒什麽文化,和你媽媽沒有共同語言,我努力把所有能給的一切都給她,努力挽回我們的感情,但終究都是徒勞。


    生下你之後,我們的關係稍緩和的些,但後來又因為你的教育問題,你媽對我越來越不滿。你一歲半的時候,我接了個外地的活去出差。三天之後再回來,你被寄養在鄰居家裏,你媽媽已經不見了。


    我在家裏找到了一張紙條,她說她走了,去臨華,不會再回來。


    我又帶著你追到臨華去找她,可整整找了好幾年,都沒見到過她。


    後來你也大了,要上學,我就在臨華租了房子安家,就是後來我們一直住的家。


    我慢慢闖出些名氣,想著你媽媽應該會回來找我的,可她終究是沒有。”


    不過寥寥幾百個字,爸爸的觸筆很平淡,但顧汐卻能明白他的心酸和無奈。


    她本以為這就是結局了,可接下來,爸爸所說的事情,卻讓她根本沒辦法接受。


    “之前我去帝都參加展會,沒想到會在帝都的展會上遇到了你媽媽。


    可那時她已經成了別人的妻子,還有了孩子。


    我不能接受,知道她的丈夫已經過世了,就想讓她跟我回來,可她不肯。


    你媽媽是鐵了心不肯再跟我,怕我把我們之前的事情說出去,她甚至找了人想要毀了我。


    我沒想到當年的愛人竟然會變成那種模樣,匆忙回了臨華,卻發現她竟然暗中派人一直在跟蹤我。


    她如果什麽都衝著我來也就罷了,可你是無辜的,爸爸不想你有危險。


    我買了足以以假亂真的屍體,燒了我們的房子,想要假死拋棄之前的一切。


    卻沒想到,那些跟蹤我的人早就識破了我,我以為最危險的地方就最安全,冒險把你送到帝都去,可那些人一直窮追不舍。


    我沒辦法了。


    歆歆,爸爸一生都活的窩囊,給不了你母親幸福。


    但你是我唯一的女兒,爸爸就是拚上這條命,也不會讓你出任何的意外。


    原諒爸爸對你撒謊,爸爸不是要去執行什麽神秘的任務,爸爸去的地方太遠,和你再見可能就是永別了。


    我給你安排的那戶人家,還有些資產,你拿的那個資料袋裏有他們的聯係方式。


    隻要他們收養你,就會得到一大筆撫養費,他們是不會拒絕的。爸爸讓你裝失憶,也是為了讓你放下過去的一切重新開始。


    爸爸會把追蹤我們的那些人全部毀掉,這樣,你就永遠安全了。


    對不起,歆歆,爸爸太笨,沒有更好的方式去保護你。


    爸爸不值得原諒,但爸爸還是希望在知道這些真相之後,你能……不要恨我。


    爸爸不能看著你長大,不能看著你畢業,不能牽著你的手帶你走進結婚禮堂。


    你以後的人生,爸爸都不能陪你度過。


    但是歆歆,不要怕,就算爸爸去了天堂,也會一直陪著你的。


    我唯一的乖女兒。


    歆歆。


    爸爸永遠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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