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文^書庫][].[774][buy].]第二天一早,大槐媳婦醒來,覺得身輕氣爽,仿佛無事一樣。【燃文書庫(7764】.再想昨晚的事,恍如隔夢。但想起昨晚自己出的醜,心裏仍是憤恨大槐娘。再去看牆上的相片,怎麽看怎麽覺得別扭。


    做罷早飯,大槐媳婦正自個坐在院子裏發愣時,忽聞門外一個洪亮的聲音:“廣結善緣,普濟蒼生。施主家裏有人嗎,貧僧化緣來了。”原來是一個化緣的和尚。依從前,大槐媳婦一準要哄他走的。可今天大槐媳婦經昨夜一嚇,對出家人忽地有了些好感,慌忙起身開了院門。


    大槐媳婦開門一看,門口站著一個老和尚。隻見那老和尚眉須花白,身穿粗布青灰色僧衣,下穿灰色僧鞋,麵色紅潤,仙風道骨,正一手搭禮,一手拔動念珠,在門旁閉目而立。


    “大師傅請了,請問有什麽可以孝敬這位師傅的。”大槐媳婦恭敬的給大和尚施了個禮客氣地說道。


    “阿彌陀佛,貧僧打擾了。”和尚雙目一睜,眼裏透出兩道精光,朗聲說道:“女施主,貧僧是雲台山玉龍寺僧人,奉命去泰山趕了一場法會,現回寺複命路經寶地,想化些齋飯,想請施主行個方便。”說罷向大槐媳婦單手施禮。


    說話間,圍了幾個看熱鬧的鄰居。


    “師傅客氣了,我家粗茶淡飯倒還是有些,若不嫌棄,請到院裏歇息。”說著將和尚往院裏讓。“如此,便麻煩女施主了。”說罷大和尚隨大槐媳婦進了院。


    讓和尚在院裏坐了,大槐媳婦忙端來飯菜。和尚也不客氣,風卷雲餐地吃了起來。也許是和尚餓了,一連吃了三大碗米飯,吃了三個素包。吃罷齋飯,大和尚抹抹嘴站起來,拿起念珠,向大槐媳婦道了謝。大和尚環顧了四周,歎了口氣,“女施主,恕我直言,此宅凶相已現,戾氣陡增,不可久居呀。”


    大槐媳婦一聽大和尚還懂風水,立馬兩眼放光來了精神。“大師傅,您給看看,俺這宅子可有啥妨礙?”


    “女施主,你這院落三陰蓋頂,院中封著一口曾淹死過人的古井,憋著衝天戾氣。日久生怨,易招惹是非,也不利子孫興旺。”大和尚緩聲說道。“大師傅,我們至今沒有子女,是不是跟這宅子有什麽關係?大師傅可要給我們指條明路啊。”大槐媳婦想孩子想得幾乎發瘋,如今大和尚肯給點化迷津,她就象遇到救星一樣,於是百般哀求。


    大和尚也不推辭,低頭思索了一會兒,對大槐媳婦說:“據我推算,施主祖上積德,命裏應有一個兒子。即是此宅不可居住,施主當另選一處宅院才好。”


    大槐媳婦想起李老太的宅子來。就對大和尚說:“西胡同倒有一處現成的宅院,大師傅看看能住麽?”“哦?那你且帶我前。”大槐媳婦領著和尚去那處宅院,後頭跟著一大幫看熱鬧的鄉鄰。開了院門,來到院裏,老和尚立身站定,環目四望,眾人立即安靜下來。


    “施主,你家就這一處宅子了嗎?”和尚問。“沒別的宅子了。這處宅子是本家一個大娘過繼給我家的。”大槐媳婦說完這話心裏不覺有些忐忑。


    “哦,原來如此。此地也不是不可住,待老僧幫你一把。”老和尚說著話,從僧袍裏取出一些朱砂和符紙來,就著一碗清水化了朱砂,寫了十幾張符咒。老和尚將符咒放好,單手一推,十幾張符咒齊刷刷排成一排,構成一個佛家的“卍”字,緩緩印在正房牆上,一會兒竟然不留任何痕跡消失了。“哈哈哈,施主與貧僧算是有緣,一飯之恩我還是要報的。”說罷手一揮,碗裏剩餘的朱砂水細細射向院門兩側的牆上,似是一副對聯:一餐素齋結俗緣,一子三載平安年。那對聯閃了幾閃,消失在土牆裏不見了,連濕痕也沒有留下。


    “施主當多行善事,好自為之吧。”話音落時,老和尚飄然已至數十步之外,還有幾個人想要讓老僧看一下自家的宅基風水,待尋時哪裏還有蹤影。


    大槐回家時,媳婦正坐在院裏出神。見到大槐回來,馬上拉住大槐,把早上的奇遇給大槐講了一遍,並要馬上搬到李老太的宅院裏去住。大槐回家的路上聽一個鄰居給他講過,一個老和尚給他家看風水等等奇怪的事;當時他還將信將疑,如今看媳婦這樣說,覺得這事斷不會無中生有,肯定是有些說法講究的。於是就答應了搬家的事。


    找了幾個鄰家閑人收拾一下,幫著東挪西搬了一番,點了大紅鞭炮,盡管眾人眼裏多少有些不屑,但總算是在這所宅子裏安頓下來了。


    也不知是否因為老和尚法力高超,自來到這院裏住,大槐媳婦再也沒有感到心怯害怕;吃的香睡得實,盡管還是飛揚跋扈,不知收斂,但日子卻過得順心如意。幾個月過去了,大槐媳婦竟然真的有了身孕。十月懷胎之後,果然生了一個胖小子,把個大槐高興的給祖宗牌位天天上香磕頭。


    眨眼三年過去了,又是初秋月圓時節。一天勞作忙碌,已然累了,大槐一家早早的哄孩子睡了。半夜時分,月光西移,照得屋裏亮堂堂的。


    大槐睡意正濃,手臂一伸,摸得身旁一陣冰涼滑膩全不象媳婦血肉之軀的感覺。迷糊中不覺驚醒,他揉揉眼,定睛一看,嚇了一身冷汗,身旁哪有媳婦,分明是一具枯骨,正平躺在自己身旁。


    大槐嚇得想叫叫不出,想推手動不了;情急之下,用腳一蹬,隻聽哎喲一聲,媳婦醒了,大槐也清醒過來。“哎喲,你這王八蛋,抽什麽風啊,大半夜的踢老娘幹啥,疼死我了……”大槐媳婦被踢疼了,不住地呻吟咒罵。


    “媳婦,別急別急,剛才我做了個夢,發癔症了。”大槐說著忙過來給媳婦揉腿。


    “啥夢啊,下這麽狠的勁,疼死我了。”


    “一個怪夢……”大槐嘴裏嘟囔著,可憑剛才的感覺,又覺得猶如親臨,不象是夢。


    “夢見啥稀罕東西了?”媳婦沒好氣地問。


    “嗯……,也沒啥。”


    “還不如實說——”大槐媳婦一認真,大槐就立即招認了。


    “我夢見一具枯骨,漚得就剩骨架了,在我旁邊睡著呢。”大槐這話一出口,就覺得後悔了。依媳婦的個性,肯定又得把事想歪了。


    “你說那意思,敢情我就是那具骷髏了?”果然,媳婦一聽不依不饒起來。


    “什麽啊,我哪裏說過,不過是一個夢嗎,你又何必當真呢……”大槐努力地辯解。


    窗外的月光被雲彩遮住了,屋裏瞬時暗了下來,一股淡淡的輕霧在屋外窗前遊蕩。大槐媳婦見屋裏猛然一黑,嚇得哇一聲鑽進被窩,再也不敢睜開眼睛。


    又過了些日子,轉眼到了七月十五。七月十五又稱為“中元節”,也是民間公認的“鬼節”。據說這一天夜裏地獄的鬼魂都要被放假出來,家家戶戶要準備下吃食祭品供這些遊魂享用,有亡故的親人,白天都要去上墳祭拜。


    春玲是李老太唯一的女兒,自然要去祭拜母親。點燃香燭紙箔,春玲對著娘的墳哭得十分傷心≡幾年前大槐不讓春玲進門,春玲知道自己勢單力孤和大槐夫婦這樣的人說不出什麽結果來,就索性再也沒有去過老宅,也沒再去過村裏,每次來都是給母親上過墳就走。


    她聽說大槐一家搬進了自家的宅院裏,還生了個胖兒子,日子過得滋潤的很。她心裏很是有氣,埋怨老天爺不開眼,咋讓惡人橫行,好人受屈。


    “娘啊,咱可是讓大槐兩口子給唬弄了!他們可是欺負咱家啊!誰給咱出這口氣啊……”春玲痛心地哭訴了一陣,傷心了好久。但想想自己一個婦道人家也不能把這兩個無賴怎麽樣,隻好提著籃子抹著淚走了。孤墳上,飄起了一股旋風久久地盤旋著……


    這幾天大槐媳婦心情不錯,七月十五正巧是個集,就特意買了些肉,包了餃子。包好的餃子放在鍋拍子上,碼得整整齊齊的一鍋拍。大槐媳婦怕貓狗給招了,就放在正房裏屋較高的大缸沿上。


    正房當門向東是通著的兩間,正門是一個大八仙桌,擺了一個條幾,掛了一幅中堂畫;東間放著幾口大缸,盛糧食用。放好餃子,轉身去灶房燒火。大槐抱著兒子去胡同口溜達了。想想一家人吃著美味可口的餃子的情形,大槐媳婦心裏就高興。是啊,要家有家,要院有院,兒子活潑機靈,男人憨實能幹,吃喝不愁,穿戴不落人後,大槐媳婦覺得挺知足。尤其在村裏那種把別人踩在腳底的感覺,讓她覺得相當的爽。


    不大會兒,鍋裏的水開了,大槐媳婦出去院門,可著嗓子叫了兩聲“大槐”,胡同口便傳來大槐的應聲。


    “去東間缸上端餃子,下餃子了。”剛進門,大槐便聽到媳婦吩咐。“好嘞,兒子先站站,自己玩會兒,一會兒吃餃子。”大槐放下懷裏的兒子,忙去端餃子。


    “咦,孩他娘,你這餃子怎麽這樣放法?還玩花樣哩。”大槐端著一鍋拍子餃子,戲笑著說。


    “玩什麽花樣了?”大槐媳婦還不知道咋回事。“你自己看看。”大槐伸過去讓媳婦自己看。“咦,這是怎麽回事啊?我擺的滿滿的一鍋拍子,咋弄的中間丟那麽多啊。這得有十幾個沒有了。”大槐媳婦不解地嘟囔著。


    “老鼠拉走了吧?”大槐疑惑地說。“什麽啊,老鼠拉也得從邊上拉啊,怎麽從中間拉呢……”大槐媳婦也有些慒。“去缸下邊周圍都找找,是不是掉地下了。”媳婦說。


    大槐把餃子遞給媳婦,摸出火柴,點燃一小截蠟燭,去大缸周圍查看。


    “有麽?”媳婦問。“沒有,啥也沒有。”大槐應到。


    “你再去周圍照照,看有沒有。”


    “我都照遍了,沒有。”大槐有些不耐煩了。


    “管他呢,水開了不是,下餃子就是了。”大槐嘟囔著,吹滅蠟燭,來到灶房。掀開鍋蓋,撲麵的熱氣裏,鍋裏的水正咕咚咕咚地翻著花。大槐媳婦將餃子下了鍋。大槐侍弄火,媳婦打著涼水,攪著鍋,一會兒功夫,餃子熟了。


    大槐媳婦照規矩先敬了神明祖宗,之後才盛出餃子,叫過兒子,一家人吃起來。


    吃了一陣,大槐忽然覺得有些口渴,就去鍋裏盛餃子湯。掀開鍋蓋,大槐拿勺子一攪,有些昏黃的燈光下,看見鍋裏好象浮著一個灰白色的東西,仔細瞅著,不象餃子。


    大槐吹吹熱氣,拿近燈火,仔細一瞅,竟然還有條小尾巴,又一翻勺子,這回看得清清的,竟然是一隻三四寸長的小老鼠!大槐登時覺得胃裏一陣翻騰,他強忍著也沒有發火—身問媳婦:“孩他娘,你下餃子用的什麽水啊?燒鍋時蓋鍋蓋了沒有?”


    媳婦正在喂孩子吃餃子,隨口答道,“咋了?鍋裏進土了還是沾灰了?我現打的井水,燒鍋還有不蓋鍋的啊。”媳婦覺得大槐問得奇怪,丟下筷子,走過來看。


    大槐把燈火朝前一遞,陰著臉說了聲:“你看看鍋裏是啥。”


    “這能有啥——”大槐媳婦朝鍋裏一瞅,話還未說完,臉就僵了。“怎麽會這樣——”,大槐媳婦煞時覺得胃裏一陣翻騰,“哇”地吐了一地。


    “我真的蓋了鍋蓋,剛打的水呀——”大槐媳婦委屈地蹲坐在地上哭泣起來。


    大槐看看瞪大眼睛有些被驚嚇到的孩子,拍了拍媳婦的肩,“算了,我又沒怪你。快收拾一下,餃子不能吃就扔了吧。”說罷抱起兒子向外走,“兒子,走,爹給你買糕糕吃,咱不吃餃子了。”餃子是不能吃了,大槐媳婦心疼地倒了餃子,心裏那個氣就別提了。從未受過什麽委屈的她,真想不明白誰會跟她作對,竟然這樣來惡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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