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錚錚!”董千野正狂攻之際,章日升忽然自唐玄風手中拿過劍來,猱身而上。


    他見董千野攻得急,心知自己若是去救施卓然也來不及,因此他不是去阻擋董千野,而是揮劍刺向董千野要害。


    董千野隻得回劍格擋,兩人長劍擊在一起,都覺手臂一麻,心知對手難纏,便都住了手。


    見這兩人動起手,董千野的弟子與隨同章日升來的伴當都拔出了劍。


    董千野心念電轉,自己雖然不懼章日升,但自己的幾個弟子卻不是唐玄風的對手,再加上熟知八臂劍門劍技的施卓然,如果當場翻臉動手,自己這方隻怕討不了好。


    因此他揮手示意弟子與門客稍安勿躁,回過頭來對章日升道:“章日升,你今天欺上門來,究竟是什麽意思?”章日升也覺得有些尷尬,他今天原本是想挑了八臂劍門,讓弟子唐玄風在東都揚名,好為即將到來的英雄會製造聲勢,但由於施卓然那神奇一劍,讓自己的目的成了一場空。


    如今施卓然與董千野反目,自己正好可以乘機習得那神奇一劍,這一趟來得也不算失敗。


    但無論如何,他究竟有些理虧,因此隻是微微一笑:“董劍師,今天我多有冒犯,改日定然登門請罪。”


    董千野冷冷哼了聲,他心中盤算如何在東都中尋找至交好友討回這個公道,但眼前虧卻不能吃。


    因此章日升護著施卓然離開,他也沒作聲,隻是在心中暗自盤算,施卓然若是將那式劍技傳給了章日升,自己當如何是好。


    過了片刻,他長長籲了聲,道:“望兒,你和誰在那裏?”軒轅望吃了一驚,他以為自己在這裏偷看,沒有人能夠發覺,卻不料董千野與章日升早就知道了,便是施卓然也發覺他在這兒,隻是顧及若是章日升得知他就是那劍式的真正主人便不管自己,所以沒有說破。


    軒轅望被董千野一問,擔憂他發覺緋雨後將自己的劍奪去,不覺腳下一軟,連人帶梯摔了下來。


    董千野打定主意要從他這兒弄到更為精妙的劍式,因此對他的安危看得比什麽都要重,聽到他啊喲一聲,也等不及從門口繞來,直接騰身一躍,便從圍牆上跳了過來 。


    見到那樓梯壓在軒轅望身上,軒轅望掙紮起來,滿臉通紅地道:“師父。”


    “嗯?”董千野心中一動,自己明明看到還有一人在,為何卻隻見到軒轅望一人,那天在書房中也是,明明聽得軒轅望與人說話,進去卻隻有他一人在。


    莫非……莫非軒轅望身後還有別人?想到這裏,他身上出了一身冷汗,如果軒轅望身後還有別人,定是傳他神奇劍式者。


    那人能在自己眼皮底下神出鬼沒,其劍技想來遠非自己能及,若是有心算計自己,隻怕自己等不到在英雄會上揚眉吐氣的一天了。


    軒轅望這小子看起來老實,卻瞞著自己與那人勾結,看來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你沒事吧,望兒。”


    軒轅望抬眼看去,董千野正關切地盯著他,他心中微微覺得內疚,無論如何,這十餘日來董千野對自己的照顧可謂無微不至,但自己心中卻總有件大事瞞著他。


    董千野伸手將軒轅望扶了起來,為他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塵,見他果然沒事,臉上浮出寬慰的笑來:“望兒,你先回書房去。”


    軒轅望低應了聲“是”,便一拐一拐回到書房之中。


    出了董千野的院子,施卓然向章日升行禮稱謝:“今日若不是劍師在,我定然會被董千野那小人所害。”


    “不必客氣,不必客氣。”


    章日升滿臉堆笑,上上下下打量著施卓然,過了會道:“施劍匠今天倒是讓我大吃一驚呢。”


    施卓然心知章日升無非是想從自己這弄到那神奇劍式的奧秘,但如今他無計脫身,再加上又生怕董千野找來,因此非得呆在章日升身邊不可。


    他心中千百般念頭翻轉,因此對章日升的話隻是含糊應了聲。


    董千野的院子與窯場都在城牆邊,因此眾人不過百餘步便出了城。


    章日升一邊走,一邊道:“施劍匠是玉劍門的高手,玉劍門也曾興旺得很,如今卻見不著多少人了。”


    施卓然點點頭,長歎了一聲道:“劍師說的不錯,玉劍門到我這一代,僅有師兄弟四人。


    我勉強通過劍會試劍,得了個劍匠稱號,其餘三個師兄弟連劍匠都不曾通過。”


    “施劍匠方才擊敗我徒兒的那一式,是哪一劍門的絕技,喚作什麽來著?”章日升脾氣急躁,雖然想拐彎抹角從施卓然處得到那一劍式的奧妙,但心中一急,卻直接將念頭說了出來。


    “說來慚愧,那一劍式來曆我也不清楚。”


    施卓然苦笑道:“這事提起來話長,如今天下太平,劍客隻憑劍技無法維生,那董千野為維持生計,便開了家窯場。


    他常去騙一些有心學劍的少年,謊稱收他們為徒,將他們路引錢財都收走,再逼迫他們去窯場燒磚。


    兩個月前他騙來一個叫軒轅望的少年,那少年看起來老實,心思卻極深沉。


    他燒了一個月的磚後突然闖到董千野的劍室,用方才那式擊敗了董千野的親傳弟子。


    董千野這小人一見他劍式精妙,便立刻變了臉色,將他當祖宗一樣供了起來,就差沒叫他師父了,為的便是騙他這一劍式。”


    唐玄風在房聽到他將董千野說得卑鄙無恥,心中老大瞧不起他,因此故意道:“哦?那施劍匠是如何習到這一劍式的?”施卓然臉也不紅,道:“我夜裏起床小解,見到董千野向那小子學劍式,無意中看了幾眼。”


    “看了幾眼就能打敗我真傳弟子,施劍匠修為讓人驚歎啊。”


    看看左右行人不多,章日升的口氣中也帶上明顯的譏意。


    施卓然心中一驚,知道章日升要用強,不由暗暗叫苦。


    “若是劍師瞧得上眼,呆會我將這劍式在劍師麵前練一遍,還請劍師指點一二。”


    施卓然道。


    “哦。”


    聽到他識相願意交出那劍式的奧秘,章日升臉上神情果然緩了下來,他哈哈一笑:“也好,也好。”


    正說著間,施卓然忽然瞧著一個少年迎麵走了過來,正是有劍癡之稱的鳳羽,他心中一動,大聲道:“章劍師劍藝天下無雙,唐少兄在年輕一代中數一數二,若是能指點我一二,我終生都受用不盡啊。”


    聽到他大拍馬屁,章日升與唐玄風都禁不住露出微笑,那幾個跟他們同行的伴當也紛紛應和,一時間諛辭如潮。


    “劍技天下無雙?年輕一代中數一數二?”正當章日升與唐玄風聽得眉開眼笑之時,一個格格不入的譏嘲聲響了起來:“鄉下的土包子,在哪個小村子裏稱無雙吧。”


    章日升麵色一沉,他脾氣火暴,最恨別人看不起他。


    唐玄風比他更急,開口便罵道:“格老子哪個雜種在胡說八道?”“在胡說八道的,不就是你們嗎?”鳳羽輕蔑地道,“你就是那個什麽唐少兄?就你這德性,還敢稱年輕一代中數一數二?施卓然,你不跟著董千野,幾時同這些狂妄自大的家夥搞在一起了?”施卓然嘿嘿一笑,他有意大聲吹捧章日升師徒,心知鳳羽隻要一聽到那個劍字便會前來挑戰。


    他以前吃過鳳羽的苦頭,知道這好劍成癡者纏起人來有如陰魂不散,隻要他能纏住章日升師徒,自己便有脫身的機會。


    “格老子想死?”唐玄風一見嘲笑自己不過是一十六七歲的少年,比自己個子還要矮一些,心中更是憤怒,若不是他身上還有傷,立刻便會拔劍去教訓對方。


    “施卓然,這個小兔崽子是誰?”章日升見鳳羽認識施卓然,便厲聲問道。


    “這個小子是東都有名的愛鬧事的家夥,叫鳳羽,使得一手好劍,是這次英雄會中少年一代僥僥者。”


    施卓然有意不提鳳羽的師承,隻是輕輕讚鳳羽一句,他知道章日升師徒都脾氣暴躁心胸狹小,與好鬥的鳳羽遇就一起,正是火藥遇到火星,隻要自己稍挑撥一下,自然就會打起來。


    果然,章日升見鳳羽這小輩竟然大模大樣攔在路間,擺出向自己挑戰的架式,氣便不打一處來。


    但他又喜歡自作聰明,因此道:“施卓然,你去替我教訓這小子!”“我不是他對手。”


    施卓然可憐兮兮地道:“他年紀雖小,劍技極強,我屢次敗在他劍下。”


    施卓然劍技章日升是親眼見著的,除去那神奇一式,他雖然不是唐玄風的對手,但也不弱。


    因此聽到他自承不是這少年對手,章日升心知隻有自己出手才成。


    他自恃身份,不願為這一個小輩拔劍,因此雙眼一翻,喝道:“小輩滾開!”鳳羽握劍在手,雙眸冷冷盯著章日升,道:“你也會用劍?”“你是想找死麽?”章日升的伴當七嘴八舌開始罵了起來,但卻沒有人敢前去將鳳羽趕開,施卓然更是縮在後頭不再作聲。


    章日升心中氣極,暗罵了聲“沒用的東西”,向唐玄風一伸手:“劍!”唐玄風拔出自己的劍遞給章日升,章日升接過劍後,冷冷一哼,決意要今天即使不將這可惡的小子當場殺死,也要廢了他右手讓他終身不能動劍。


    但他一接過劍,便發覺鳳羽身上的氣勢忽然強了數倍,就連鳳羽的目光,也如劍一般銳利逼人。


    章日升心中一凜,施卓然說不是這少年對手,看來不是虛言,這少年至少不在自己得意弟子唐玄風之下。


    唐玄風已得到自己九分真傳,隻是在火侯與經驗上還不老辣,看來這小子還真是個難纏的主兒。


    “我讓你三式。”


    章日升道。


    “誰要你讓,看劍!”鳳羽見章日升自恃身份不肯先攻,便搶先出手。


    自從那日輸在軒轅望手中後,這一個多月他閉門苦練,自覺可以與軒轅望再戰一次,因此才從城外家中趕來。


    養精蓄銳了一個月這一出手,便淩厲無比。


    章日升見鳳羽劍式極快,幾乎可以比擬方才董千野出手,不由得咦了聲。


    鳳羽這第一劍刺了一半卻收了回去,緊接著又是虛刺兩劍,然後道:“你三式讓完了,開始吧!”章日升見他攻得好好的突然收回去,還以為他色厲內荏,現在一聽原來是不願自己讓他三式,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好狂的小兒,今日不好好教訓你看來不成了。”


    “錚”一聲,章日升話音還未落,兩人的劍便交擊在一起。


    鳳羽見對方隻是隨意揮出,自己的快劍便被架住,心中不驚反喜,喝了聲“好”,劍上青芒吞吐閃爍,直指章日升的要害。


    章日升連格了三式,見這少年越攻越快,心中好強心也被激了起來。


    手中劍突然噴出紅光,舞成一團烈日般的光球,將鳳羽罩在劍下。


    鳳羽感覺到對方劍風越來越熱,自己的劍與對方劍叮叮當當撞在一起後也越來越燙手,精神不由一振,全力催動手中寶劍,以劍上青芒穿破對方的紅影。


    兩人身形掠動,僅片刻間便一連交換了五次位置。


    鬥了三十餘劍,鳳羽漸漸不支,但他越是逆境,便越有精神,章日升見自己雖然占盡優勢,急切間卻也奈這少年不何,心中的暴怒漸去,竟起了三分愛才之心。


    象這樣的好劍好戰的少年,倒挺對自己脾氣。


    唐玄風眨都不眨看著師父與這個少年比鬥,他深知師父已經出了全力,若是自己打到這個地步,定然會棄劍認輸了,但那少年雖然受了些皮肉之傷,衣衫也被劍氣切得襤褸不堪,卻是越打越有精神。


    每每看似要支持不住,卻總能靈機一動施出妙手脫險,唐玄風心中既是嫉妒,又是佩服,不由想知道這小子的來曆,於是道:“施卓然,你知道這小子的師門麽?”但他問了卻沒有人答複,他回頭一看,發現施卓然的身影已經又回到了城門口,他心中一動,知道施卓然想乘機逃走,便大叫了來:“師父,施卓然要逃走了!”章日升正戰得酣暢,聽到徒弟大叫,心中猛然一跳,自己隻顧與這少年比劍,卻忘了施卓然那兒有更精妙的劍式。


    他一驚之下,劍式便緩了緩,鳳羽乘機連攻五劍,逼得章日升不得不退。


    “我不是你對手,過些日子再找你。”


    鳳羽嘴巴上倒不逞強,他哈哈笑道:“痛快,痛快。”


    章日升瞪了他一眼,沉著臉向城門口追去,此時最要緊的,便是要追回施卓然,至於這個好鬥的少年,就先放過他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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