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望稍休息了會兒,來到師父組鬥劍處。


    他還不知道董千野戰況如何,另外也想看看施卓然是否仍未被淘汰。


    圍觀師父組鬥劍的人明顯要多了,想來這些看熱鬧的都堅信師父們會打得更精彩。


    軒轅望擠出了一身汗來,才來到董千野所在的師父組的壬申鬥場。


    他來時,正看見董千野站在場中與一人急鬥。


    軒轅望吃了一驚,董千野的劍技之快,是他所僅見的。


    但這場比鬥中,董千野的對手出劍有如閃電一般,比起董千野還要迅捷幾分。


    他心思一轉,立刻明白董千野遇上的是他在組中最強的對手電劍門的劍師雷破天。


    董千野以往也曾與雷破天切磋過,那時雷破天在快字上壓過董千野,迫得董千野不得不認輸,也因那一戰,雷破天得了東都第一快劍的稱號。


    但兩人這次交手,與以往卻不同,董千野收得個好弟子,不僅從軒轅望手中得到那神奇一式作為自己的殺手鐧,更重要的是從軒轅望那兒間接得到緋雨的指點,對於本門劍技的認識又上了一層。


    軒轅望隻學了兩套八臂劍門劍式而已,而董千野則將八臂劍門六套劍式都練得精熟,此刻他出劍不拘泥於哪一套哪一定式,而是信手拈來。


    雷破天快劍雖然迅猛,麵對董千野近乎無窮無盡的招式,卻也是一籌莫展。


    “這董千野難道得了某位高人的指點,劍技竟有如此進步!”雷破天心中滿是狐疑,練劍練到他們這個地步,已經是到了瓶頸,突破則得窺劍之真意,成為舉世共仰的劍宗,否則也有可能原地不動數十年。


    董千野原本略遜於他,如今卻隱隱有反勝半籌之勢,這讓雷破天心中極為不甘。


    “如何能敗在這市儈手下!”他心中暗想,東都劍藝中人對董千野大多都看不上眼,因為其為人猥索,而董千野騙少年拜入門下去燒磚更是東都劍藝的恥辱。


    雷破天心中拿定主意,將電劍門的最深奧劍式也施展出來。


    一時間,雷破天的劍上藍光暴漲,劍周身“噗噗”作響,有如帶上電了一般。


    出劍之時,已經再看不到雷破天的手臂,雷破天的手與劍似乎成了一體,都幻作雷霆閃電一般的光來。


    原本從容不迫的董千野立刻被逼得手忙腳亂起來,兩人劍連擊數下,董千野發覺雷破天劍中蓄的力道極為古怪,順著他的劍竟然傳到自己身上來,讓自己周身麻酥酥的用不上勁來。


    董千野心中明白,雷破天的電劍門嚴格來說也是內家劍派,最講究以氣馭劍,因此往往有自己古怪的運氣法門。


    現在雷破天定然已經全力施展了,若不能痛下殺手將他立即擊敗,隻怕自己會敗在他這古怪的力道上。


    雷破天見扳回了劣勢,還逼得董千野手中劍速慢了下來,心中稍安,卻也有些慚愧,自己並不完全是靠劍技取得優勢的。


    但正這時,董千野突地跨步向前,不理會自己刺出的劍,而是挺劍伸臂擺腕,董千野劍上的力道便在這一擺之間暴增,劍上青芒閃爍,從自己電劍組成的藍影中穿透過來。


    自己刺出的劍“錚錚”聲裏被隨董千野這一劍帶起的奇怪氣流所帶動都偏開,而自己卻無法攔住董千野劍尖顫出的青芒。


    “噗噗”連著六聲,雷破天肩、胸、腹、大腿中劍,董千野早就恨他奪去了東都第一快劍的名號,下起手來分外陰損,雷破天“啊”的一聲,血自傷口中噴泉般湧出,很快將他衣襟染紅起來。


    雷破天雙目怒睜,直直盯著董千野,董千野卻是微微一笑:“東都第一快劍,如此而已。”


    雷破天怒意一湧,內腑的傷更是痛徹心肺。


    他雙目一翻,直挺挺栽了下去。


    仲裁敲響了銅鑼,方才董千野那一劍正是他將神奇一式加以變化後的結果,當仲裁慌忙請醫生來看雷破天時,董千野淡淡地道:“無妨,看起來嚇人,我出劍有分寸,不會要了他性命。


    自然,如果他自己生氣氣死,那與我可就沒有幹係。”


    既然已確定他獲勝,董千野落得口頭上討兩句便宜,哈哈笑著他走了出來,那副得意的嘴臉,便是身為弟子的軒轅望也禁不住搖頭,對比剛剛敗給自己的劍匠韓河,兩人的氣度可謂是天壤之別了。


    “望兒,咱們師徒都大獲全勝!”董千野眼尖,在人群中發現正準備偷偷溜走的軒轅望,大聲招呼道,在他想來,軒轅望是必勝無疑的。


    “師父。”


    軒轅望感覺到圍觀者射來的帶有鄙夷的目光,禁不住垂下頭去,倒是董千野恬然自得,似乎將別人的蔑視全當作讚賞。


    他旁若無人地走到軒轅望身邊,圍觀者畏他方才重傷雷破天的劍藝,紛紛給他讓開來。


    “好,隨我一起去看看別的場子吧。”


    董千野勝了宿敵,心中極為高興,對給他帶來勝利之劍的軒轅望也就分外親熱,伸手拉著他自人群中擠了過去。


    軒轅望此刻心中卻已經沒有再看下去的欲望,這些天來見到的劍匠劍師,除了那大覺寺的韓河氣概非凡,其他都不過平平,甚至於象施卓然這樣讓軒轅望不齒者。


    但董千野卻心有所思,整個參加英雄會的劍師劍匠中,他僅有些擔心一人,其餘者即便以前勝過他,但自從他劍藝大進以後,特別是有了那神奇一式為殺手鐧之後,便不再將這些人放在眼中。


    軒轅望被他拉著連接走過了幾個鬥場,董千野都隻是冷冷瞥上一眼,腳下卻絕不停留,二人徑直走到了丙寅鬥場。


    但丙寅鬥場卻是空蕩蕩的,連圍觀者都不見蹤影。


    董千野咦了一聲,他自覺勝得較快,難道這丙寅鬥場的那人比他還快勝出了?軒轅望東張西望,不知師父是何意,隻見董千野臉上的喜悅全然不見,換成了皺眉凝思的神情。


    順著董千野的目光望去,鬥場之中留下許多腳印,而董千野便是在注視這些腳印。


    這讓軒轅望大奇,也仔細揣摩這些腳印起來。


    良久,軒轅望收回眼神,卻發現在丙寅場外除了他們師徒還站著四五個人,隱約似乎是東都參加英雄會的使劍好手,個個神情都和他師徒一般,都在仔細揣摩那地上的腳印。


    如果是平時,軒轅望會覺得有趣,腳印有何好看,但現在則不然,他的腦中似乎有什麽東西繚繞不去。


    “走吧,望兒。”


    董千野臉色凝重,但他發覺其餘四五個人後,嘿嘿笑道:“不知道他下一場是諸位中的哪一個啊,回去後好好加練吧。”


    那幾人顯然不願與董千野爭執,與其同這個向來嘴巴就損的市儈爭吵,不如多揣摩一下那個人。


    不過,話又說回來,那個人,豈是多揣摩能將他如何的。


    今日的比鬥已經結束了,下午是留給這些參與英雄會的劍客們休息之時,最初參加鬥劍的兩百四十八名師徒如今已經隻剩餘三十二名了,被擊敗者不僅僅是遭遇淘汰,更有十一人不治身亡。


    施卓然的弟子柳孤寒的三個對手兩死一殘,是今日下手最狠的。


    “望兒,那個腳印,你看出什麽名堂沒有。”


    將朱順等弟子打發走了,董千野與軒轅望坐上人力車,董千野問道。


    軒轅望盯著前方人力車夫的背影,一時間不知如何開口。


    人力車夫是自魔石技藝漸漸推廣之後漸漸興盛起來的,那些由於魔石技藝而失去生計的百姓,許多都拉著這簡單的小車,滿大街地招徠顧客,到得後來,象京城和東都這樣的大城裏,都有幾家人力車行,專門將小車租與車夫,賺得的一點血汗錢車行老板要從中扣除大半,但仍有大量壯男擠入這一行當中來,甚至一些十六七歲的少年,為生計也不得不如此。


    拉著軒轅望的,便是一個看起來十六七歲虎頭虎腦的少年。


    “望兒?”“哦,師父。”


    軒轅望道,“我看那些腳印,一直覺得奇怪,那裏共留下三個人的腳印。”


    “這有何好奇怪的?”董千野故意考較道。


    “鬥場地麵原本是軍隊校場,被踏實了的,這冬天裏地麵凍得有若堅石,能在上頭留下腳印,可不容易,弟子駑鈍,便是全力也做不到這一點。”


    軒轅望道,“平常鬥劍,絕不至於留下如此深的腳印,隻有出劍者竭盡全力才能如此。


    那腳印不是三雙,而是三組,每組至少有十八個,多則有二十一個,每一步便意味著全力攻擊一劍或是全力守了一式。


    能連著踩出十幾二十個如此深的腳印,其劍技之高可想而知。”


    “嗯,還有呢。”


    “最讓人覺得出奇的,是弟子看了那些腳印方位,由那些腳印方位可以推測出當時腳印主人對手的方位。


    隻是,在對手方位上,竟然無一個腳印,這隻有一個可能,對手極輕鬆,甚至不曾運足力。”


    “能看出這些,望兒你很有長進了。”


    董千野微閉上眼,過了會兒,他道:“其實,那些腳印對著的人,根本一步也不曾移動,便是站在原地之上,隨意揮灑,將這三位劍藝高手逼得必須全力應付,即便是如此,他們也在極短的時間內敗下來。”


    “師父,你知道那個人是誰,對不?”軒轅望忽然主動問道,在於向來老實的過份的他來說,敢主動提出這樣的疑問,實在是極大的變化。


    董千野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隻道他是對那神秘者極感興趣故有此問,他卻不知道,在這英雄會的不斷比鬥中,軒轅望心思成長得極快,隱隱對於他這個師父,已經有些失望了。


    “大約兩年前……不,快三年了。”


    董千野慢慢道,“東都劍藝中人曾有過一次比試,那是為了評定劍號而進行的比試。”


    軒轅望知道,劍會每過若幹年便在某個地方舉辦這樣的鬥劍,以評定劍客是達到了劍匠劍師還是劍宗水準並授予相應劍號。


    但這樣的比試有嚴格的限製,最為人所詬責的是不到三十歲者,便不能參與。


    “那時我已經是劍師了,呂長春便是那一次被評為劍匠,施卓然也是。”


    董千野頗為自得地道,“往年這樣的劍賽大多波瀾不驚,但那一年,卻有個從來不曾聽說過的人闖進劍賽中,連敗參與評劍的各門劍客,便是已經獲得劍號的劍匠、劍師們,麵對他的挑戰也都一一敗下。


    他連勝三十一人,竟無人能在他手下走過十一式。


    到後來,東都數百名劍藝好手,竟然沒有一個敢麵對他的。”


    “那人如此厲害,難不成是位劍宗?”軒轅望知道董千野一直沒對自己提過這事,那他自然也敗在那人劍下了。


    “不,不是,那人連劍匠都不夠資格。”


    董千野苦笑道:“那人當時不過二十五歲,連參與劍匠評定也還差五年。”


    “啊!”軒轅望大吃一驚,雖然這些年來劍藝日衰,如今的劍匠劍師已遠沒有二十年前的水準,但能在二十五歲的年齡裏便將東都所有劍匠劍師都擊敗,真可謂之壯舉了。


    軒轅望心中怦怦直跳,自己若是也能習得那人一般的劍藝,那麽……那麽緋雨便不會對自己失望了吧。


    “那人也參加了此次英雄會了。”


    董千野下一句,不出軒轅望所料。


    “就是那個不曾留下腳印的,他叫什麽名字?”軒轅望迫切地問道。


    “華閑之,華閑之……”董千野極不情願地吐出這個名字,那拉車的車夫聽到這個名字顫了一下,禁不住插嘴道:“華郎中?他可是好人啊!”“小子拉你的車,插什麽嘴你!”聽到這個車夫也知道華閑之,董千野咆哮道。


    “華郎中是好人!”那少年極倔,忽地將人力車停了下來,拉著董千野的車夫也不得不停下來。


    那少年瞪了軒轅望一眼,喝道:“下來!”軒轅望莫明其妙,道:“什麽?”那少年車夫甕聲甕氣地道:“我不拉你了,你們說華郎中的壞話!”董千野嘿嘿冷笑:“既是如此,你也就別想要拉車的錢了。”


    “不要就不要,你們會使劍有什麽了不起!”這虎頭虎腦的少年擰過脖子,不屑地道,“華郎中閉著眼睛,也能勝過你們。


    還有你,遠鍾大哥一定會打敗你的!”見他指著自己,又提到什麽“遠鍾大哥”,軒轅望有些莫名,拉董千野的車夫這時接過話岔:“大山,你少說兩句。


    二位客官莫怪,這小子自幼沒有父母管教,華郎中曾救過他一命,故此容不得別人說華郎中半點不是。”


    董千野上下打量著這個被稱作大山的少年,眼睛停在他右手時頓了一頓,因為那少年右手拇指食指間厚厚的繭,讓董千野明白了一件事。


    “你這小子,也學過幾天劍吧。”


    董千野慢慢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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