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望勝。”


    無想幹澀的聲音讓眾人清醒過來,這一戰軒轅望雖然勝了卻勝得十分僥幸,甚至於可以說不過是勝在劍上,在軒轅望與吉星野二人強大的精氣神力下,兩柄劍都承受了強大的壓力,比起軒轅望那柄不起眼的古劍,吉星野手中扶英名匠用秘傳法煆製的寶劍更為脆弱,終於在二人的力量下崩潰斷裂了。


    “哼,敗在了劍上……”吉星野明顯心有不甘,軒轅望受了傷,如果不是他的劍撐不住,最後獲勝的就一定是他了。


    “住口,你敗了。”


    無想老僧雙眉豎了起來,表情雖然沒有變化,但語氣卻很重,“七十一擊都擊在同一個地方,你的劍因此不能承受而斷裂,如果軒轅施主想殺你,你已經死去至少三次了。”


    吉星野臉上的不甘瞬息消逝了,他仔細看了看自己手中半截劍的斷痕,猛然將劍擲在地上,長長歎息了一聲便轉身離開。


    “如果他不擲劍,或者過幾年還可以向你挑戰,現在……斷劍雖然擲了,但心魔卻種在他心中……”無想慢慢吐出這一句,臉上浮出了笑來:“你不借助劍上之力,而是憑自己的智慧戰勝對手,很好,很好。”


    軒轅望的臉色更加難看了,他早就覺得這個枯瘦老僧有些古怪,現在他這句話更證明了這個老僧能感覺到緋雨的存在!此時此刻,他無話可說,隻能向老僧行了一禮,默默退了下來。


    武哲光與崔遠鍾則取代了他們。


    “那日別後,我一直在思忖如何取得劍技上的進步。”


    武哲光緩緩拔出劍來,一汪春水般的劍刃閃著寒意,他道:“有資格指點我劍技的,隻有隱劍齋法師,因此我找到隱劍齋法師,追隨他閱曆這人間百態,我明白我上次為何會輸給你了。”


    “哦。”


    崔遠鍾微微沉吟,他想起玉龍澗一戰自己的險勝,今天一戰會不會比玉龍澗一戰更為艱難?“我不能受傷,阿望已經重傷了,若是我再受重傷,便是這個僧人不找我麻煩,呆會與老師會合後我們也派不上用場。


    但要想擊敗武哲光,不受傷隻怕很困難啊……”“開始!”無想法師話聲落定,武哲光與崔遠鍾舉劍交擊然後各退了六步。


    武哲光舉起劍,風中他衣袂飄飄,臉上容光煥發有如天人,軒轅望在旁邊看了心中一動,武哲光身上的變化證明他已經能輕鬆做到入世而後出世了。


    讓他在這麽短時間內做到這一點,喚作隱劍齋的無想法師應該功不可沒吧。


    麵對武哲光之劍,崔遠鍾極自然地立在那兒,右手反握黃金之劍,看起來毫無戒備。


    武哲光猛然大喝了聲,人與劍融為一體,淩空飛掠起來,還不等崔遠鍾有反應,他的人與劍都消失不見。


    “咦!”崔遠鍾不禁變色,明明武哲光就在麵前,為何自己會看不到聽不到?“他在哪裏?為何會突然消失?他是不是來到了我身後?”雖然驚訝,崔遠鍾卻沒有因此轉身回顧,種種疑問隻不過電石火花一般閃過他的腦海,很快他就又恢複了平靜,整個人古井無波地站在那兒,沒有任何表情,也沒有任何殺意。


    仿佛是自古以來就立在這裏的一塊石頭,又仿佛是一棵無人注意自榮自枯的樹,崔遠鍾整個人的氣息在那一瞬間消失了,如果說武哲光消失的是形,那崔遠鍾消失的便是神了。


    “停!”猛然間無想藏劍齋法師的低喝聲傳了來,他兩邊衣袖飄飄,卷住兩柄刺出的長劍,而軒轅望的劍也堪堪伸到他的胸前。


    這一刹那,原本“消失”的武哲光又出現在崔遠鍾身前,而軒轅望也重新衝入場中。


    “這一戰勝負已分,崔遠鍾施主勝了。”


    崔遠鍾與武哲光的臉色都是青白不定,一瞬間的事情卻似乎讓他們耗盡了力量,軒轅望收回劍,他發覺身為仲裁的無想藏劍齋出手後便出劍助崔遠鍾,但看來倒是他多心了。


    武哲光心中明白,如果無想法師不阻止他們,他可以殺了崔遠鍾,但在那之前他也必然會中劍身亡,但無想法師判他輸了一定有無想法師的道理。


    無想的目光停在崔遠鍾的左手,微微一笑:“崔施主有大智慧。”


    武哲光順著他眼睛看去,原本掛在崔遠鍾腰間的劍鞘不知何時被捏在了他手中,武哲光微吸了口冷氣,如果按方才兩人的動作,崔遠鍾一劍定然會殺了他,而他那一劍的結果是刺入崔遠鍾鞘中!“難道說我將劍影與身形都掩住了,他也能準確判斷出我的動作?”“哲光君,崔施主的肉眼雖然看不到你,但他還有一雙慧眼呐。”


    看出武哲光的疑惑,無想鬆開了兩人的劍,又恢複了枯槁老僧的模樣,心中卻微歎息了聲,武哲光與吉星野應該是扶英最出色的少年劍士了,他們的資質讓自己也心甘情願地指點他們,但麵對兩個同齡的餘國劍士,他們卻敗得很徹底,那個看似老大的帝國,枯萎了的根部仍然能萌發出強壯的新芽啊。


    “謝謝二位指點。”


    無想隱劍齋法師合什彎腰,再也沒有說什麽就轉身離開,武哲光也行了一禮,跟在他身後走了。


    他們來得突然,去得也迅速,留下一片疑惑給崔遠鍾與軒轅望二人。


    “阿望,傷得如何?”見軒轅望沉默不語,崔遠鍾問了一句。


    軒轅望正陷入深思之中,因此沒有聽見,崔遠鍾輕輕推了他一把,他才明白過來:“啊……還好,還好,我好多了。”


    崔遠鍾俯下身掀開他的衣衫,仔細看了看他的傷口,雖然傷口很深,但看起來並沒有什麽危險。


    崔遠鍾替他簡單地包紮了一下,哈哈一笑:“好了,走吧!”軒轅望默默隨他前行,半晌沒有說一句話。


    崔遠鍾斜瞄了他一眼:“阿望,你說這個無想隱劍齋法師厲害不?”“哦……應該吧……”“武哲光比起雙龍澗之時要強大多了,當時一戰雖然驚險,但我知道他不如我,今天一戰雖然簡單,我也知道他輸我不過是一線,你那個對手,叫吉星野的是不是也如此?”“嗯……可能吧……”“他們突然在這雙泉寺出現,難道真是巧合?我總是懷疑這其中有問題,巧合到了這個地步也太讓人難以相信了,阿望,你以為呢?”“啊……或許吧……”“你還在擔心劍上藏著的秘密被那無想隱劍齋法師看出來了麽?”“唉……是……啊!”一直嗯嗯應付崔遠鍾問話的軒轅望猛地停了下來,側臉看著崔遠鍾,崔遠鍾卻神態自若,似乎什麽也沒有說,隻顧望著前方大踏步行走。


    “師哥……遠鍾師哥,你方才說什麽?”不顧肋下的疼痛,軒轅望追了幾步,又重新和崔遠鍾並排前行,崔遠鍾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意:“我是說你在擔心那個無想法師看穿了你劍上的秘密麽?”“啊……”軒轅望默然無語,崔遠鍾的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對他的劍產生懷疑的並不隻有那個無想隱劍齋法師啊。


    “知道我如何擊敗武哲光的麽?” 兩人又默默走會兒,見軒轅望始終不說話,崔遠鍾道,“武哲光很聰明,才短短兩年時間他便能掩住自己的形體,這其實是他養氣與練力都有所突破的結果,養氣可以讓他遮住自己的氣機,練力讓他的速度達到頂點,因此他那使那一劍時便象消失了一樣。


    隻可惜他的對手是我,黃金之劍在手我是絕不會敗給旁人的。”


    “你的意思是……使劍原本應精氣神三合為一,精即力,武哲光雖然能憑借精與氣掩住身形,而神卻不足?”“不,他並非神不足,我並不是用肉眼去看或者耳朵去聽他的身形,我甚至不是用感覺卻測他的動作,我不過是用神去感應他……這大概就是那個無想隱劍齋法師說的慧眼吧。”


    軒轅望垂下頭去,這是崔遠鍾自己在劍道上的體會,雖然他還有些疑惑,但他想他遲早會明白的。


    “有了這慧眼之後,總能感應到一些奇怪的東西,象什麽藏在劍中的奇怪力量之類……”崔遠鍾緊接著一句話,讓軒轅望心象炸開一般狂跳不止,緋雨的存在遠遠超過一般人能接受的範圍,也正因此他從來不敢對別人提起,另一方麵他心中也隱隱覺得這個秘密隻有自己與緋雨知道實在是一種幸福,而崔遠鍾的話恰恰將他心中最隱秘也是最害怕為人所知的東西說了出來,雖然說得還不夠確實,但也已足以讓他驚惶不安了。


    他緊緊盯著崔遠鍾的臉,想從崔遠鍾臉上看出什麽來,崔遠鍾給了他一個爽朗的大笑:“沒有什麽可以擔心的,老師早就說過,有些秘密其實不是秘密,對於不認為那是秘密的人來說甚至沒有說出去的必要呢。”


    軒轅望收回自己的目光,皺著眉想了片刻後也笑了:“其實我也不是有意隱瞞,隻是有些事情還是不說為好。”


    “我都知道!”崔遠鍾拍了拍他的肩,“快走吧,到街口去攔一輛馬車!”雙泉寺也算是這河門城的一個名勝,因此不少富貴人家前來遊玩,今天並非休息日,因此遊客不是很多,但街前等待遊客的馬車卻依然不少。


    軒轅望與崔遠鍾很容易就上了一輛比來時要舒適些的馬車,軒轅望又搶在崔遠鍾之前報了個地址:“天羽閣,請快些。”


    “看來你還真將這次來河門當作遊玩時間了。”


    崔遠鍾哈哈笑了笑,卻沒有反對,馬車行到一半,軒轅望突然又叫道:“停,停,就在這下了。”


    那車夫吃了一驚:“客人,不是說到天羽閣麽?”“就在這下吧,我們還要買些東西過去。”


    看到路邊的店鋪,軒轅望從車上下來,那車夫卻不肯走:“客人,你們明明說了去天羽閣,半路下可以,不能少我的車錢。”


    “哪有這個道理,隻行了一半路,當然是付一半車錢,剩餘的錢我們呆會還要找車呢。”


    “那我就在這等二位客人,二位買好了東西再載二位去吧。”


    車夫極為熱情,真地將車停在一邊要等二人。


    軒轅望卻笑了笑:“我們也不知要買多久,這樣吧,我們不少你車錢,你就不必等了。”


    車夫從他手中接過車錢,掂了掂終於離開了,軒轅望拉著崔遠鍾走進一個鋪子:“如何?”“果然……應是賀秀騰的人吧。”


    “除了他也沒有人能那麽快派人來,無想法師他們看來也是賀秀騰請來的,現在他的人肯定去了天羽閣,我們快走吧。”


    “師父說你表麵上誠實,實際上是諸弟子中最機敏的,果然不曾說錯啊。


    賀秀騰是老狐精的話,你便是小狐妖了。”


    崔遠鍾低聲頑笑道,軒轅望也不以為意:“我在東都不是被稱作妖劍麽?”二人從後門出來,穿過兩道小巷,這才又攔了一輛馬車,中途再次下來,到了第四輛馬車崔遠鍾才說出了目的地:“到安寧塔。”


    隆隆的雷聲從天上滾過,雨水激打在一片紅牆綠瓦之上,飛濺起煙一樣的水氣,這些水氣四處擴散,與紅牆綠瓦邊的鹿子川中的水光共一色,將景致妝扮得象是一幅潑墨山水,而高達十一層的安寧塔,巍然聳立在這脫塵離俗的風景之中。


    遠遠地便看在安寧塔前那座著名的石碑,數百年前一位餘國的才子來到扶英河門,登高作賦慷慨悲歌,寫下了傳遍扶英與餘國的登安寧塔詩並序,其中“天不怨人而人自怨之,時不毀人而人自毀之”的警句更是讓人耳熟能詳,軒轅望與崔遠鍾也不隻一次曾聽到華閑之引用這賦中文句,這石碑上麵刻的便是狂草的安寧塔詩並序了。


    “謝謝了。”


    向那馬車夫付費道謝後,軒轅望民崔遠鍾快步跑到一座雨亭之中,一方麵是偏僻,另一方麵是下雨,所以安寧塔附近遊客很少。


    “傷口如何了?”崔遠鍾又問了軒轅望一句,軒轅望活動了一下身軀:“還有點痛,不過沒事。”


    “小心別沾上雨水,這個鬼天倒是說變就變。”


    崔遠鍾將自己的衣衫脫了下來,遞給軒轅望,示意他用來擋住傷口,他自己則光著膀子,露出精壯的肌膚。


    軒轅望一笑接過衣衫,崔遠鍾警覺地掃視四周,在零星的遊人中搜索,這些遊人看起來很平靜。


    “為何看不到來接我們的人?”又等了一會,一個人打著油紙傘迅速走了來,進了亭子那人也不收傘,而是將腰下夾著的一柄傘遞過來:“二位隨我來。”


    雖然不認識他,但崔遠鍾明白這就是接他們的人。


    跟著那個人,他們離開安寧塔前,而是來了鹿子川的一個小渡口,那有隻帆船正泊著。


    “等一下!”正當他們要上船,身後突然傳來喝聲,崔遠鍾與軒轅望猛然一震,這聲音分明是賀秀騰,他們接二連三換馬車竟然也沒有擺脫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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