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崔遠鍾期待的最後對決,並沒有發生。


    就在雙發都蓄足精氣神,準備作最後一搏時,“砰”一聲響傳來,在空中的傅苦禪啊了一聲,空中劍芒消逝不見,他輕飄飄地落了下來。


    這聲音崔遠鍾並不陌生,這是魔石之槍的聲音!他向前一步,卻發現傅苦禪苦笑著站了起來,執劍的右臂軟綿綿地垂下,半邊身上都是血跡。


    “魔石之槍,威力竟然如斯……”並不是沒有見過魔石之槍的射擊,但是親身被魔石之槍射中的感覺與見過射擊的感覺是完全兩回事,傅苦禪雖然仍保持了鎮定,心中卻也為之震驚。


    比他更為震驚的崔遠鍾,他驚愕地回過頭去,卻發現身後廟門口衝進一隊魔石戰士,他們黑洞洞的槍口直指傅苦禪,這些自戰場上浴血而來的戰士身上的殺氣,絲毫不遜色於這位劍宗。


    “你們……”原本蓄勢待發的崔遠鍾看著這群士兵,正要說什麽,突然間從士兵之後繞出一個人來,那人麵沉如水,留著長須,正是曾經與五弟子打過交道的展修。


    他是泰武帝的親信,專門負責刺殺與捕諜,他到了這兒,證明這事情已經驚動了泰武帝了。


    “展大人,你這是什麽意思?”崔遠鍾雙眉一豎,對於這位展修,他一直覺得陰險詭譎,與他的脾氣並不相投,但華閑之對他相當客氣,曾說他是為千萬人忍辱負重的人物。


    “奉陛下之命,捉拿欽犯傅苦禪。”


    展修簡短地說道,他盯著傅苦禪,緩步向前道:“傅苦禪,還不跪下束手?”傅苦祥並沒有為自己喊冤,他微微一笑,臉上愁苦之色竟然全部消失了:“原來如此……”“展大人,這事情……這事情能不能暫且放下,我自然會去陛下那兒請罪!”傅苦禪越是不為自己辯解,崔遠鍾心中越是覺得鬱憤,他向展修做最後的努力,但展修卻隻是淡然一笑:“遠鍾,這事情不是你能擔待下來的,你還是退下吧。”


    “可是……”“遠鍾,你們知道這傅苦禪與大逆之案有關,不盡快稟報陛下,這事情已經讓陛下極怒了!”展修喝了一聲:“劍士有劍士的解決方式不錯,但這事已經不是劍士之爭,而關係到國運與千萬人生殺,你還是退下吧!”說到後來,他的聲音已經要為嚴厲,一小隊魔石戰士甚調轉了槍口,瞄準了崔遠鍾。


    崔遠鍾瞪視著展修,卻發現展修絲毫沒有退讓之色,崔遠鍾心中仍然不服,正要跨步向前時,突然從魔石戰士之後,軒轅望柳孤寒與沈醉雲跑了過來。


    “展大人,這是怎麽回事?”雖然明知道怎麽回事,軒轅望這個時候卻不得不裝作什麽都不知道,與崔遠鍾不同,他深知這位展修的厲害,也知道他心狠手辣,如果真的阻攔他的話,他決不會因為是崔遠鍾而手下留情的。


    “哦,軒轅,將遠鍾勸回去吧。”


    展修對於軒轅望的稱呼與別人不同,他對等軒轅望也比對待崔遠鍾更客氣。


    “遠鍾,你先過來。”


    軒轅望向崔遠鍾招了招手,崔遠鍾卻仍然站在原地不動,軒轅望沒有辦法,過去一把將他拉住。


    正當他要將崔遠鍾拉過來時,突然聽到眾人的驚呼聲。


    傅苦禪象雄鷹一般飛掠過來,從他們身邊擦了過去,他們可以阻攔,卻沒有阻攔。


    劍芒如電,傅苦禪左手舉劍,直指展修胸前,顯然是想殺了展修,或者是抓住展修作為人質。


    他的身形極快,但是終究是快不過魔石之槍。


    眼見展修遇險,他身後幾名魔石戰士立刻挺胸將他擋在身後,就在傅苦禪縱身從這些士兵頭上越過時,砰砰的魔石槍聲如連珠一般響了起來。


    半空中滿落碎珠一般的血雨,傅苦禪再也無法控製自己的身軀,他沉重地落在地上,濺起淡淡的塵土。


    軒轅望“啊”的一聲,卻發現躺在地上的傅苦禪偏過頭來麵對著他,露出微微的笑意。


    這個莫明其妙的笑容就是傅苦禪留給軒轅望的最後表情,也是他留給世界的最後記憶。


    同華閑之去世前說的“錯了”一樣,若幹年之後,軒轅望仍然對此迷惑不解。


    一代劍宗,就此殞身。


    一股悲涼激憤的心潮在軒轅望心中湧動起來,華閑之與傅苦禪,當代最傑出的兩位劍士,竟然如夙命一般,都死在了魔石之槍上,而不是死在劍下。


    對於他們而言,在鬥劍中被更強的對手擊敗被殺,那才是真正符合他們心願的死法吧。


    魔石之技嗬……開始傅苦禪向他撲擊之時,展修也露出驚惶的表情,他沒有想到在這種情況下,傅苦禪不但拒不投降,反而伺機突擊他。


    看著傅苦禪的屍體,他心情也極度不佳,倒不是同情傅苦禪,而是因為死去的傅苦禪不能給他他所需要的口供。


    “哼,沒了你,就找不到那一眾逆黨了麽?”在心中冷冷哼了一聲,他轉向沈醉雲,露出微微的笑容:“這位儀表非凡的少年劍士,就是沈醉雲吧?”沈醉雲還沒有從極度驚駭中清醒過來,他呆呆看著傅苦禪的屍體,不知道自己是該撫屍痛哭的好,還是立刻撇清自己與傅苦禪的關係好。


    聽到展修對他說話,他愣愣地哦了聲,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反應。


    “這次能一舉擊殺逆賊傅苦禪,沈劍士功不可沒,如果不是你檢舉了趙恒傅苦禪等逆黨,我們也沒有這麽容易揭穿這些賊子的真麵目,我將向陛下請旨,通令全國以彰沈劍士之功。”


    展修笑得陰森森的,讓軒轅望覺得毫毛都豎了起來。


    展修當然不懷好意,沈醉雲與傅苦禪關係密切,傅苦禪已死,那麽許多東西就隻有從他嘴中得知了,要想從他嘴中得知一切,就必須讓他死心塌地為自己效力。


    與軒轅望不同,對於沈醉雲,展修是看得很透徹的,這是一個野心大過才智的家夥,他一心想向上爬,如果自己不逼得他走投無路,他恐怕還會想爬到自己頭上去。


    因此,展修這番話明著是褒獎,實際上卻將沈醉雲逼上絕路:如果他舉告了與自己有師徒之誼的傅苦禪的消息傳遍天下,那麽在劍士之中他便無立足之地,而且趙恒一黨必定會設法為傅苦禪報仇,這樣的壓力下他不得不完全投靠展修以自保。


    在這時,軒轅望與沈醉雲還沒有想到這一點,沈醉雲“啊”了聲:“我沒有檢舉傅……傅苦禪啊……”並不是說沈醉雲沒有檢舉傅苦禪以換取榮華富貴之心,他向軒轅望說出傅苦禪與華閑之之死的瓜葛時就已經決定了,但是,他並沒有將這些事情告訴展修,展修是如何得知的?軒轅望臉色非常難看,他已經想明白了這一切,很顯然,展修在劍道弟子身邊安插了耳目,那人偷聽了沈醉雲與他們的談話,在最短時間內告訴了展修,而展修便立刻來緝捕傅苦禪。


    傅苦禪不是他們殺害的,卻是因為他們而死,這是可以肯定的事情。


    而且,展修為什麽在劍道弟子身邊安插耳目?華閑之去世後,華府沒有換人,那耳目一定是在華閑之在世時便到了,華閑之在世時便派人監視著華閑之,除了泰武帝自己,還有誰有這麽大的膽子?原來泰武帝陛下對老師的信任,尚且比不過他對這些見不得人的雞鳴狗盜之輩的信任嗬——或者說,天下帝王,無論如何英明神武,都隻信任自己?展修深深盯著軒轅望,兩人目光交觸,軒轅望並沒有移開自己的眼睛,倒是展修先轉過臉:“將屍體帶走。”


    “展大人……”軒轅望忍不住上前一步:“傅劍宗已經死了,還望對他的遺體以禮相待。”


    “放心,我會安排好的。”


    展修大步出了小廟,在走出門之前,他又停下來,回頭笑吟吟地對沈醉雲道:“沈醉雲,還不隨我走麽?”這個時候沈醉雲也反應過來,他一咬牙,事已至此,後悔也沒有什麽益處了,他回過頭來,用怨毒的目光看了看軒轅望與崔遠鍾,便跟在展修後麵走了。


    從他那目光中,軒轅望明白他一定是遷怒於自己了。


    事情演變成這個樣子,遠遠超出了軒轅望與崔遠鍾的想象,看著地上尚存的血跡,軒轅望不由慨然一歎。


    自己與傅苦禪的再次會麵,竟然是這個樣子。


    比起自己,遠鍾心中就更是複雜了吧,他好不容易有了與傅苦禪對決的機會,卻在對決到一半時被生生打斷,而且再也不能同這位一代劍豪交手了,這一定是遠鍾終身的遺憾吧。


    傅苦禪未能與老師交手,是不是也覺得極為遺憾,他死前回頭衝自己一笑,那究竟是什麽意思,是認出了自己,還是別有深意?“回去吧。”


    柳孤寒始終用冷漠的目光看著發生的一切,他開口將崔遠鍾與軒轅望從感傷之中拉了出來。


    軒轅望長長吸了口氣,這座小廟還有什麽值得留戀之處?從華閑之到傅苦禪,劍技的傳說已經結束了,可劍道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他們兩個倒下了,在他們之後,會有一群繼承了他們誌向的少年站起。


    三人一言不發地回到了馬車夫處,軒轅望看著馬車夫,這個男子氈帽下有張誠懇老實人的臉。


    但軒轅望看到的一舉一動,總覺得他象是派在自己身邊監視自己的奸細。


    “不如歸去……”這四個字突然間浮現在軒轅望腦子裏,他最後回頭看了一眼傅苦禪殞身的小廟,小廟沉默幽寂,仿佛是個看盡世間變化的老人。


    “回去吧。”


    見到崔遠鍾與軒轅望都默然無語,柳孤寒不得不對車夫說道。


    車夫有些詫異,他一甩鞭子,“駕”的一聲,馬蹄聲便開始“得得”地敲在石板路上。


    “我三日後離開……我和小雪。”


    在車廂之中,柳孤寒突然對崔遠鍾與軒轅望說道。


    崔遠鍾怔了一下,他還不知道柳孤寒的打算,這個時候突然聽到這消息,讓他極為吃驚:“什麽,你們要走?去哪?”“去扶英……扶英……”柳孤寒仰首望著馬車車頂:“隨扶英使臣一起離開。”


    “你和小雪……都去麽?”想起石鐵山對陽春雪的異樣情感,崔遠鍾嘴角就不由得撇了下,石鐵山在同門中與自己最親近,他的情感也如同自己一般,總不會有好的結果。


    喜歡上自己不該喜歡的人,究竟是一種孽,還是一種緣?“我也準備離開一段時間……”崔遠鍾的驚訝還沒有停止,軒轅望長長歎息了一聲,他轉過頭來看著崔遠種:“遠鍾哥,我說過我要解決緋雨的事情,如今傅苦禪一事已了,家中的擔子該交給你了。”


    “你……”軒轅望的話就更為突然了,崔遠鍾瞠目片刻,接著頹然向後一靠,頭敲在車廂上發出砰的一聲響,他喃喃地說道:“也罷,也罷,這世上原本就沒有不散的宴席……”“又不是一去不返,你何必這個樣子。”


    軒轅望微笑了一下:“就算是孤寒他們去了扶英,現在我國開了海禁,乘魔石之輪去扶英,也不過就是幾日的事情。”


    “你們都可以走,我卻不能走啊!”崔遠鍾再次長歎。


    他確實不能走,華閑之留下了許多東西都要他打理,泰武帝陛下也不可能會放任劍道弟子們隨意離開,他們都知道得太多,多到必須有人留在京城保證他們不會亂說亂動才行。


    “對不起了……”心中有些愧疚,軒轅望微微垂下頭。


    “沒什麽,這事情,原本就該是我擔起來的,這些日子讓你勞累了,真正該說對不起的是我呢。”


    崔遠鍾擺了擺手,三人又都沉默起來,軒轅望突然間覺得,他們說話的時候顯得特別生分。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沒有其他人,就是劍道五弟子,圍在一起。


    他們中除了石鐵山,都不愛酒,因此這分手之時,自然沒有文人墨客們把酒話別的閑情逸趣,但是,依依惜別的情誼,卻一點也不比那些文人麽弱。


    劍道五弟子能湊在一起是非常不易的,同門幾年的時間裏,雖然算不得什麽情深誼長,但分手在即,他們卻發覺自己已經對其他人熟悉得難以割舍了。


    一起習劍,一起成長,一起笑,一起哭,雖然大家脾氣各異,相互間偶爾甚至有衝突,但細細想來,在一起時終究是這一生都無法忘懷的記憶。


    有些時候,人必須等到分手時才發現對方對於自己的重要。


    “孤寒哥,好好照顧小雪……”帶著勉強的笑容,向來寡言少語的石鐵山對同樣沉默的柳孤寒說道,柳孤寒寒星一般的目光閃了一下,微微對他點了點頭。


    “好了,你們就回去吧,遲早會再見的!”軒轅望不願意再沉浸在這離愁別緒中,他懷疑再這樣下去,自己的決心就會崩潰,也許會繼續留下來。


    因此,他揮了揮手:“都不是小孩子了,大家各自保重。”


    “保重!”軒轅望是第一個離開的,這一次他沒有步行,而是騎上了一匹駿馬。


    在馬上,他又向眾人揮了揮手:“回頭再見!”“回頭再見!”望著他遠去,崔遠鍾一邊招手一邊大喊,眼角突然有些潮濕了。


    他努力讓自己維持平靜,華閑之死後自己就發誓不再哭泣,怎麽能在這不過是短短離別之時哭泣呢?終有見麵的時候的!“那麽,我們也走啦!”陽春雪笑吟吟看著崔遠鍾與石鐵山:“遠鍾哥,鐵山哥,來扶英看我們啊。”


    倒不是她對離別沒有傷感,隻不過一想起能和柳孤寒兩人生活在一起,陽春雪就無法悲傷起來。


    “再會了,我一定會去扶英看你們的!”崔遠鍾深深吸了口氣,讓自己的心稍稍平靜下來。


    陽春雪與柳孤寒上了一輛馬車,馬車轔轔而行,陽春雪從車窗那兒探出頭來,向二人繼續揮手:“遠鍾哥,鐵山哥,記得來看我們啊!”崔遠鍾也高喊:“會的,一定會的!”但他身邊的石鐵山卻再也忍不住,他跟著馬車跑了幾步,淚水嘩嘩地流淌下來。


    崔遠鍾上去挽住他,用力攬了一下他的肩:“我們也回去吧!”“回去?”“對,回家……有一天,他們也會回家的!”崔遠鍾他們在掛念遠行的軒轅望等人,而軒轅望同樣也在回憶投入劍道門下後的點點滴滴。


    就在這一路亦喜亦悲的回憶之中,軒轅望風塵仆仆地趕了二十天的路,來到大餘國的名山天徠山腳下。


    天徠山是大餘名山之一,山勢高聳險峻,自下而上奇峰異石雲海鬆濤這樣的景致層出不窮,特別是雲海之上那皚皚的雪山,更有“千古白頭峰”的稱號。


    軒轅望也算見過一些大山名峰的了,但到此仍然不免驚歎,確實上了天徠山,一覽天下小。


    他在山下問過有關“劍宮”的消息,那是沈醉雲提及的,天徠山是傳說中神洲始祖乘龍升天的所在,而劍宮據說便是那時傳承下來。


    但是,山下的居民反倒對此知之不詳,隻曉得上麵有好大的一座道觀而已。


    “緋雨,你怎麽不說話?”在山腳下時,緋雨還與軒轅望有說有笑,但越往上走,她的話語就越少,軒轅望見了就問道。


    “哦……沒什麽……”壓製住自己心中的惴惴不安,緋雨勉強笑了笑,事實上,越是向上,她便越覺得景色熟悉,越是覺得景色熟悉,她越是覺得畏懼。


    對於自己無法掌握的未來,人們總是十分畏懼,即使聰慧如緋雨也難以避免。


    但她又不想讓自己的畏懼影響到軒轅望,因此不得不說了個小小的謊。


    但是現在的軒轅望已經不是初見時那麽容易上當的少年了,經過這麽多事情,軒轅望已學會如何去關心自己喜歡的人。


    他輕輕笑了一下:“緋雨,無論如何,我總是和你在一起的。”


    “嗯……知道了。”


    軒轅望雖然隻是一句平淡的話而已,卻讓緋雨穩定下來,不管將遇到什麽事情,都將是他們二人一起麵對,隻要能如此,那還有什麽可以畏懼的?“啊……”邊說邊走,不知不覺間就來到了一片竹林之中,當順著溪邊小路踏進竹林時,軒轅望突然一怔,眼前的景致,不僅僅是緋雨熟悉,軒轅望也覺得熟悉無比。


    這不正是最初得到古劍時,每晚自己都要夢到的地方麽?碧玉一般的清泉,挺拔蒼翠的修竹,背後隱約的紅牆綠瓦,與夢裏所見的完全吻合。


    唯一差別在於,自己夢中總見到一個白衣長發的人,那人風姿綽約,施展那神奇劍式更是妙絕,即使是自己揣摩那一劍數年,現在還自覺隱隱有所不如。


    “你們果然來了……”一個聲音打斷了軒轅望的沉思,軒轅望循聲看去,那個年輕的術士無塵笑兮兮站在前方。


    軒轅望向他行了一個禮:“無塵道長。”


    “軒轅望,你來得好快。”


    無塵還了一禮,眼神轉了一下,他盯著緋雨:“舊地重遊,不知道劍靈心情如何?”對於這個術士,緋雨非常忌憚,術士的目光讓她覺得很不舒服,因此哼了一聲。


    軒轅望上前半步,擋在她身前:“無塵道長,這位是緋雨,不是什麽劍靈。”


    “哦……”軒轅望為緋雨出頭讓無塵吃了一驚,他沒有想到劍士會為劍靈辯護,停了一下,他做了個手式:“來吧,請隨我來。”


    跟在他後頭走了幾步,軒轅望發覺緋雨停在原地未動,便又回來牽住她的手:“走吧,沒什麽可怕的。”


    聽到兩人的異動,無塵回過頭來看了一眼,禁不住咦了聲:“原來你的劍技已經到了這個地步,竟然能讓劍靈有了形體!”“說了這是緋雨,不是什麽劍靈!”軒轅望沒好氣地說道,因為他發覺隻要無塵提到劍靈二字,緋雨就明顯地有些驚惶。


    “嗬嗬,前因後果,你來了便知道了。”


    無塵微微笑了一下,也沒有生氣。


    走得有些沉默,軒轅望也怕他又提起劍靈,於是向無塵問道:“無塵道長,聽說傅苦禪劍宗的弟子趙冰翼也在你們這兒?”“唔……趙冰翼確實在這兒,不過麽,她已經不是傅苦禪的弟子了。”


    無塵點了點頭:“傅苦禪天縱之材,不僅在普通劍士中號稱三十年來第一,而且還為劍宮培養出了趙冰翼,已經是普通劍士的極限了。”


    他口氣中對傅苦禪雖然讚賞,但談不上什麽尊重,這讓軒轅望有些不滿,雖然與傅苦禪立場相左,但對於傅苦禪的劍士風範,軒轅望還是心向往之。


    “普通劍士的極限?那麽說無塵道長已經超越了這極限了?”他的話有很濃的諷刺味道,但出乎他意料,無塵竟然不以為意:“我是方外之人,劍技不是我的長處,隻不過覺得劍聖戰有趣,特意去觀摩一番罷了。”


    “也是順便去替趙冰翼的父親出點力……”停了一會兒,無塵回過頭來看著軒轅望:“你師父的事情,他們確實不知情,是董千野自作主張幹的。”


    軒轅望舒了口氣,雖然他相信以傅苦禪為人做不出那樣卑劣的事情,但能在無塵口中得到證實,還是讓他覺得心中微快。


    “而且,你的仇也算報了,董千野發瘋後被處死,傅苦禪被擊殺,就連趙冰翼的父親趙恒也已經被緝捕了……大逆之罪,必死無疑吧。”


    這些消息,軒轅望還沒有得到,現在聽無塵說起,不由得怔了一下。


    無塵說這些事時,就象是在說毫不相幹的小事一樣,這也讓軒轅望心中覺得不對。


    “趙冰翼不是在天萊劍宮麽,她父親出了事……”“既然進了劍宮,塵俗的事情就與她再不相幹了。”


    無塵淡然說道。


    就在軒轅望為這冷漠的話而心神俱顫時,眼前柳暗花明霍然開朗,離開這片竹林,一座道觀出現在他們麵前。


    軒轅望正要踏進道觀,無塵突然轉過身來,笑吟吟地攔住他:“軒轅望,這便是劍宮,天下劍技,盡出於此,凡是來這兒的劍士,都得解劍才能入內。”


    “什麽?”軒轅望怔了一下,如果不是劍宮,要他解劍的話他或許會真解劍,但這兒的人顯然對於緋雨被封在古劍之中的事情極為清楚,如果把劍交給他們,誰知道他們會做出什麽樣的事情來!“凡進劍宮,都請解劍。”


    “如果我不肯呢?”“自然,你也可以拒絕解劍,隻要你能勝過我……”早就知道軒轅望會如何選擇,無塵慢慢抽出劍來,屏起食指在劍刃上輕輕一彈:“勝了我,便可以佩劍入內了。”


    回憶起在路上與這位無塵的交手,軒轅望深吸了口氣,那一次對方隻不過搶攻了一會就停下了,他的劍技迅捷飄逸,再配上他的術法,自己想要或勝,確實非常艱難。


    但是再艱難也得上,為了緋雨,一切都是值得的。


    “劍道門下軒轅望,請指教。”


    按鬥劍的禮儀,軒轅望報出了自己的名字,兩人各自後退了幾步。


    “嗬!”軒轅望打定了主意,對方的術法讓自己無從琢磨,那麽就不能將先手讓給對手,以防對方發揮出術法上的長處來。


    一聲清喝之後,他挺劍突奔,劍光如電直指對手前胸。


    無塵左手拇指食指中指並起,無名指與小指展開,撚成一個鳳頭般的手式,隨著他左手揚起,他寬大的衣袖飄蕩如翅,軒轅望的劍便刺入這衣袖之中。


    “奪劍術!”軒轅望心中一沉,各個劍門都有奪劍術傳承,教授門下弟子如何奪取、擊飛對手的劍,一般而言,鬥劍中一方失去了劍就意味著敗北。


    但是,正因為奪劍術如此普及,所有的劍士對於如何防備對手奪劍都有研究,很少給予對手可乘之機。


    因此實戰之中,奪劍術成功的例子極少,象無塵這樣起手就用奪劍術的,若不是十分自信,那就是過於托大了。


    軒轅望不認為無塵是自大狂,他的劍刺入對手袖中,竟然被對手袖子卷住,一股大力牽引過來,如果不是軒轅望有所準備,古劍隻怕就要脫手飛出了。


    無塵一奪沒有奪走軒轅望的劍,右手劍便緊跟著刺出,與上回同軒轅望交手時那輕捷飄逸不同,他這一劍刺得古拙沉重,完全象換了一個人一樣。


    軒轅望無法抽回劍,又不願棄劍,於是順著對手袖上的力量向前邁了一步,看起來向是衝著無塵的劍上撞去,無塵正詫異時,左袖突然一鬆,軒轅望攪動右臂,帶著他的手臂旋了半圈,險些被他自己的劍撞上。


    無塵不得不鬆袖放開軒轅望的劍,軒轅望橫劍掃出,斬向他的腰間,無法沉臂豎劍,兩劍相交在一起,發出清脆的鳴聲。


    兩人這一攻一守之間,都是在近身搏擊,因此幾乎所有的劍式都施用不上,完全考驗的是兩人的基本功。


    軒轅望雖然是半路學劍,但在華閑之門下以數倍於他人的努力,將基本功夯得紮紮實實,倒沒有落在下風。


    “不能與他再這樣糾纏!”對於戰成這個樣子,無塵極為不滿,他術劍雙修,兩者結合起來應該對軒轅望有壓倒優勢才對。


    方才他用奪劍術時,軒轅望的劍無法割開他的袖子,就是術法的妙用,要想擊敗對手,還得多使用術法。


    可近距離搏擊時,一些實用的術法都沒有時間施展,隻有先閃開距離,才能發揮自己的長處。


    他一心想以己之長攻敵之短,幾乎本能地抽身想擺脫軒轅望,如果他有極豐富的鬥劍經曆,肯定不會如此急躁,但他自幼生長在劍宮,除了寥寥無幾的同門,幾乎不曾與人交過手,這經驗上的缺失,是他最為致命的弱點。


    因此,他這一退身,軒轅望立刻跟了上去,雖然他動作輕捷,可軒轅望出劍比他撤身更快。


    無塵剛退了兩步,軒轅望的劍便如影隨行地跟了上來,他心中立刻意識到要糟,果然,軒轅望的劍撥開他的格檔,順勢點在他的右肩上。


    雖然隻是輕輕一觸,但勝負已經分出來了。


    “現在,我可以佩劍進去了吧?”收回劍之後,軒轅望微微一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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