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詞凝視林宿的睡臉,盡管林宿不說,但青詞明白,要林宿麵對以往那個林宿的過往,不是一件容易事。


    他輕輕地牽了牽毛毯,為林宿蓋好,夜越深沉,這兒的溫度越低了。青詞看了林宿好一會兒,在林宿臉上吻了一下。


    睡夢裏的林宿微微縮了縮身體,沒有醒。


    一個小時後,青詞把船劃到了岸邊,叫林宿起床,免得他睡感冒。


    林宿揉了揉眼睛坐起來,他沒能抵住倦意襲擊,竟然真的在船上睡著了。他拿起手邊的禮物盒,霍老爺子給的這個東西可不能弄丟了,關鍵時刻沒準能救命。


    他過來的主要目的是陪青詞聊天說話緩解心情,結果,他竟在旁邊睡覺,最初的目的完全沒有達到。


    不知道該怎麽繼續尋找適合話題,談話繞來繞去又回到了新玩具相關內容。


    青詞瞅了眼曾浩的名片:“沒想到這類節目的創辦人才三十出頭。”


    “是啊。”林宿也很意外,“比想象中年輕,也比想象中消瘦。下次談新玩具的表演安排,和我一起去吧。”


    聞言,青詞應了一聲好。


    夜晚的晚星公園非常清靜,夜風送來了金菊的清香。林宿和青詞圍著湖岸轉了大半圈,這才慢慢走出公園。


    路燈照亮了公園門外的街道,林宿伸了伸身體,一整天的拘謹總算解除了,盡管伸胳膊的時候,胳膊隱約還留有痛意。緊張減弱,林宿驚覺自己的肚子在抗議。


    霍家大宅的慶宴菜品豐富,但林宿吃得並不多,人太多,他始終有點介懷,時刻擔心犯錯。


    青詞攔了一輛出租車,打開車門,他倆沒回明曦別墅,而是換了地點吃夜宵。


    夜宵小店由林宿鼎力推薦,他以往在晚星湖溜達之後,時常過來吃夜宵。看了星空,心情好了,再用美食把自己的肚子填飽,一切就非常圓滿了。


    小店麵積不大,但生意興隆,像林宿這樣一身名貴西裝,拿著禮物盒的客人著實不多。他倆尋了個靠裏的位置坐下,林宿一口氣將數道招牌菜全點了。


    菜擺滿了小桌子,老板笑得合不攏嘴,這樣的客人來得是越多越好。


    青詞初步估算了林宿點菜的分量,讓他不禁懷疑,今天林宿在霍家是不是受了虐待,沒能吃飯,要不然怎麽會餓成這樣。


    其實,林宿除去自己肚子餓了的原因,同時也考慮了青詞的食量,晚星湖陪聊他不盡職,小店夜宵陪吃,他會加倍努力。


    林宿吃了很多,青詞也吃了很多,愣是把點的菜吃完了。林宿以為青詞今晚心情不佳的原因不會再說了,哪知,青詞湯足飯飽,再次入住明曦別墅,告訴了林宿自己的煩心事。


    兩人坐在別墅後院的大樹下聊天,青詞第一次談及家人。


    青詞的大伯要青詞回家去,青詞不答應,與對方鬧非常不愉快。


    到目前為止,林宿隻了解住在舅舅家的青詞和在外國的肖恩。他對於青詞家真正的情況從未問過,比如說青詞為何跟隨母親的姓氏,林宿不曾過問。


    他擔心問到讓青詞心裏不舒坦的問題。


    青詞所謂的回家,到底是回哪個家?


    林宿僅從青叔口中得知,青詞母親一直身體狀況不好,照顧青詞的時間不多,有時會送到青叔這兒去。青詞的母親病逝後,青詞悶不吭聲出國了,青叔連多些照顧他的機會也沒有。


    青詞的家在哪兒?他的家遠嗎?家裏有些什麽人?


    林宿有許多問題,卻不懂自己該從哪一個問起,但有一點,林宿能隱約感覺到,青詞提到的那個家讓青詞不怎麽喜歡。


    林宿思來想去,決定從最根本的問題問起:“為什麽不肯回去,那個家不好嗎?”


    聽到這話,青詞眼底的愁意加深,他擺擺頭:“一點兒也不好,冷冰冰的。”


    林宿望著青詞,等待青詞繼續往下說,青詞肯談這事,說明願意向林宿傾訴自己的煩惱。這是林宿加深對青詞了解的機會。


    “父親在家排行第三,前麵有大哥和二姐。”青詞似乎在慢慢的回憶,“母親認識父親時,是在父親的小畫廊,小畫廊收購和出售一些名氣不大的畫家作品。”


    父親沈哲和母親青筠的相遇溫馨又浪漫,他們在小畫廊一起欣賞討論那些無聲的畫卷。


    直至夕陽西下,青筠恍悟沈哲是小畫廊的老板,沈哲才獲悉青筠的哥哥畫原畫小有名氣。他們約了第二次見麵,沈哲主動拎著一幅畫作去見青筠的哥哥。


    兩人聊得十分投機,沈哲留在他們家吃了飯。


    一切的開始平靜而順利,似乎理所當然的,青筠與沈哲在一起的時間越來越多。他們沉淪愛河,邁入了婚姻的殿堂。


    幸福的生活在沈哲大哥出現的那一刻被無情打破,他要帶與家裏斷絕關係的沈哲回家。


    之後發生了多少矛盾,青詞沒說,林宿也識趣的不問。青詞僅是一筆帶過,從那以後,父親,母親和他都過得特別不開心。


    這一次,大伯要求青詞回家,青詞死活不同意,態度異常堅定,絕不後退半步,氣得對方跺腳罵他。


    青詞丁點不理會對方,轉身走人,誰也攔不住。


    晚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樹下光線昏暗,林宿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他摟住青詞,讓青詞枕在自己懷中。


    當他倍感無力時,青詞總會給他溫暖的安心感,所以在青詞煩惱之際,林宿期待自己也能給對方一點依靠。


    林宿的舉動給了青詞不小的觸動,他接受了林宿向自己表達的善意關懷,倚著這個人,讓他感到一股暖意。


    從今晚林宿趕往晚星湖的那一刻起,林宿再明白不過,自己對青詞的關心遠比他以為的多得多。


    林宿低下頭,青詞的發絲拂過鼻尖,林宿的心莫名的猛烈跳動了一下,他極力平複自己的情緒,免得青詞聽到他加速的心跳。


    倚在樹下一夜,第二天,林宿和青詞紛紛感冒。


    青詞的抵抗力好,感冒較輕,吃了丁點感冒藥休息片刻就沒事了。林宿的身體底子差,健康早已透支,耐藥性明顯。他感冒嚴重些,周醫生替他看過病,為他加重了藥量。


    林宿倚坐在床上,腦袋暈暈乎乎的,他嗓子很痛,說話都有點費力。


    他完全想不到,曾經的尚雨澤如此生龍活虎,如今卻是一個虛弱的大病號。林宿前幾天還認為自己能跑能跳,完全沒問題了,哪知道一切沒有他預期的好。


    林宿微弱的縮在房間內兩天,期間霍老爺子派了人過來探病。林宿哭笑不得,他不過傷風感冒而已,犯不著這麽隆重,顯得好像他得了什麽大病似的,讓他倍感壓力。


    青詞留在別墅陪了林宿兩天,林宿嗓子難受,胃口不好,吃得清淡。


    林宿閑在家悶得慌,好在有青詞陪著,也不算無聊,他暈暈沉沉地和青詞討論太陽神的表演形式。


    一種是尋找適合的表演隊,目前許家對林家的打壓尚未解除,林宿不確定自己招聘演出人員能否順利,而且要短期內創意吸引眼球的節目也不容易。


    第二種相對來說複雜程度依舊很高,利用奇跡之夜已有的演出節目,添加新玩具的上妝。這必須與其它節目商量協調,當前剩餘的時間不多,但是也不少,可以盡力與對方談一談。


    林宿偏向第二種形式,但如今,節目名單仍處於保密狀態,林宿不懂太陽神與月神的方式和怎樣的節目搭配恰當,需要與曾浩好好溝通。


    他晃了晃沉重的腦袋,不由想起了小男孩的那枚金幣。四個新造型,青詞把其中兩個人物改為了小孩,他略加思考,問青詞:“你認為兒童表演團怎樣?”


    男孩穿著太陽神的道具,女孩穿著月神的道具,附加的四季元素與孩子的氣息也能融洽。


    青詞略顯猶豫:“如果選擇兒童表演團,剩餘兩個人物怎麽辦?”


    林宿可不要忘了這次的新玩具為了增強變化,同時推出了兩種年齡,小孩模樣和青年模樣。不到萬不得已,盡量不要放棄其餘造型,這樣的話,四季才能保持完整。


    盯著素描本的畫稿看了看,林宿覺得青詞的擔憂是對的。


    他們還得另尋方式。


    如果不是純粹的兒童表演團,有兩個大人,兩個小孩,那不是一種尋常可見的很美滿的組合嗎?


    “家。”林宿喃喃道,“父母與子女,或者哥哥姐姐與弟妹。”


    他們的存在既有大人又有小孩,彼此相互牽連,家的感覺既幸福,又能給人力量,給人希望,十分吻合新玩具的展示。


    青詞沉思兩秒,點點頭,林宿的這個建議對新玩具完整演繹非常有利。


    到底是另尋演出人員,還是與已有節目合作,這需要認真考慮。


    青詞與之前邀來的朋友們逐一聯係,提前定下時間,確定行程。紋身彩繪的丫頭於黎聽說這次仍是與林宿合作,她在電話另一端笑得開懷,大喊著:“上次隻扒了一顆扣子,這次一定要扒光衣服。”


    這讓林宿倍感無奈。


    林宿把畫稿發給色彩師吉姆,詢問顏色方麵的建議。上一次合作,吉姆不僅提供了人魚的色彩搭配,還向林宿推薦了水的魔術師艾比,林宿心懷感激。


    此外,場景概念設計師傑克的出現,無疑是當時最令林宿驚喜萬分的環節。林宿替傑克製作了頭頂綠毛,尾巴尖開花的毛絨玩具之後,還收到過傑克的消息,那個小孩對玩具特別喜歡。


    這對林宿是莫大的鼓舞。


    傑克行程安排太滿,這次不一定有時間過來,林宿對此完全理解。傑克說如果他來不及看現場,讓林宿把現場的詳細資料發給他,他會給予布置意見。


    林宿深知,青詞身邊的朋友十分優秀,他們對藝術執著與熱愛,所以林宿希望自己能進步一點兒,再進步一點兒。


    早些成為一個優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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