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汐按捺住情緒,繼續聽紀承禹接下來的話。


    “承安他的性子很獨特是吧,可你知道嗎,小時候的承安完全不是現在這樣的,他很活潑,也很愛笑,當時我覺得有這樣的弟弟真是太好了。可之後,承安就完全變了,那件事之後……”


    紀承禹突然停頓了下來,大口的飲盡了杯裏的茶,過了好一會才道:“我母親是自殺的,”他抬起頭望進喬汐的眼睛,“在承安麵前。”


    咚的一聲響,這個消息在她的腦中炸開,紀承禹輕描淡寫的一句話,隱隱蘊含了無數驚濤駭浪。


    “你是說,紀承安的母親,是在他麵前自殺的?”喬汐慢慢開口,簡直難以置信。


    紀承禹輕點頭,嘴角的線條抿起更顯冷硬。


    “我父親是個十分風流的人,雖說娶了我母親,不過這中間他也一直沒有斷過情人。而我的母親是一位非常傳統善良的女人,她雖然知道我父親的事情,不過一直忍耐著,這樣助長了我父親的風流心性,我母親生下我之後的那段時期,我父親安分了許多,也對家族的事情漸漸上心,據說那時候我母親很高興,她在那個時候拍的照片是最美的,事實上,承安長得就很像母親。”


    “不過不久之後,我父親借著家族生意的名號,又開始之前的風流生活,本以為我父親回心轉意了的母親知道之後大受打擊,很長時間都臥病不起,我父親非但沒有回來,反而更肆無忌憚了,幾年之後,兩人意外有了承安,我母親的病竟然也好了,可能她以為我父親會和生下我的時候一樣,一心一意地對她吧,然而承安生下來了,父親高興,卻也沒有回到母親身邊,我母親失望透頂,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承安身上,她一直很是疼愛承安,什麽事都是親力親為,從不離身。母親極是喜歡玉石,她總會挑上好的玉扣,親手縫在承安的衣服上。事實上,連承安的名字都是我母親起的,一世承安,也寄托了母親對他的希望吧。”


    頓了頓,紀承禹歎口氣,“事情出現在承安六歲的時候,起源於一個女人,確實有些身家,和我父親在一起後,妄想要我父親娶她,竟然把她和父親在一起的照片……發給了母親!”紀承禹深吸口氣,“雖說母親一直知道父親的事情,但是知道是一回事,親眼看到是另一回事吧。”


    女人的直覺讓喬汐認為紀承安的媽媽一定做了很可怕的事情,於是她問:“她做了什麽?”


    紀承禹緊握著拳,“這些也是我後來才知道的,我母親收到照片之後,沒有立刻發作,而是打電話把父親和家族裏的其他老人都叫來了,等到確認人都來了的時候,她帶著承安去了天台。”


    “天台?!”


    紀承禹點頭,“她抱著承安站在天台的邊緣上,瘋狂的樣子完全像是變了一個人。”


    紀承禹一直記得那天。


    他淡然嫻雅的母親,對著父親和所有的親戚大罵,控訴父親的不忠,指責長輩的旁觀。


    像是一直積攢的怨氣與怒意一瞬間爆發,最後連父親跪下來求她,母親也無動於衷。


    她隻是冷冷的笑著,衝著父親喊:“紀天易,你活該!”


    “我跳下去之後,所有人都會知道你紀天易是個薄情寡性的下流胚!你是害死了自己妻子與孩子的罪人!”


    “紀天易,我恨你!你真該去死!”


    “你活該!”


    伴著父親和他的哭求,母親轉過身,這個動作驚醒了所有人,可能這時大家才意識到,他的母親不是說說罷了。


    而那時,紀承安在母親的懷裏不哭不鬧,即使好奇父親和哥哥為什麽哭著跪在那裏,但對於紀承安來說,他更信任從小陪伴自己的母親。


    在母親要帶著她跳下去的那一刻,紀承安伸出手擦了擦母親臉上的眼淚,笑著說:“媽媽不哭。”


    而聽到他話的母親也停了動作,眼淚湧出更多,她狠了狠心,親了紀承安一下,把他放下,轉過身對父親說了句:“我真後悔嫁給你。”


    轉身,縱身一跳。


    紀承安站在天台的邊緣,整個人驚呆了。


    前一秒還抱著自己的媽媽,竟然跳下去了,他低頭往下看,隻能看清媽媽身上的衣服,和不斷擴大的紅色,滿地的鮮紅,那刺眼的鮮紅慢慢吞噬了媽媽的身影,成為一個紅色的點。


    “媽媽——”他下意識的要下去,想抓回媽媽的樣子。


    還好周圍人反應快,將他從天台上抱住了。


    母親死了,不久後,父親飛機失事,紀家一落千丈,還好有叔叔支撐紀家,一邊又培養我,而在我們都忽視的情況下,承安就變成現在的樣子了。


    啪嗒。


    喬汐的眼淚一顆一顆的落下。


    “我說這些並不是有什麽目的,我隻是想說,自從你和承安在一起後,承安真的變了許多,我看在眼裏,真的為他高興。”


    “承安他,不懂愛情。他的世界裏沒有人教他愛情是什麽,什麽是平等的尊重愛人,什麽是真正的為愛人好,他真的不懂,在愛情裏,他就是個初學者,隻會懵懂的衝撞,但小汐,他是真的愛你的,這一點毋庸置疑,也許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


    “最初你被唐牧帶走,他要去救你,我不同意,很抱歉,我必須為承安考慮,可是他堅持要去,我問他值得嗎,他說,為了你,什麽都值得。”


    眼淚,洶湧而落,喬汐用手捂著唇,一句話也說不出。


    “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麽承安讓你走,但我希望你不要這樣就放棄他,承安他隻有你。”


    這個世界上,你是他唯一的不可或缺。


    “……嗯。”


    臨走的時候,紀承禹補充一句,“在承安回來的這些日子,他一直沒有休息好,有一天他問了我一個問題,他說,如果我知道生下阿諾我妻子會死,我還會不會讓她生下阿諾。”


    喬汐愣了愣,聲音還帶著沙啞的哭腔,“你會嗎?”


    “答案都在我們心中。”


    “這話真不像你說的。”


    紀承禹扯了扯嘴角,“嗯,是我妻子說的。”


    “當時我沒有回答承安,我想,由你來回答更好。”


    “謝謝。”


    “還是叫大哥吧。”


    “……大哥。”


    ——————————————————————————————————————————


    時隔兩天,喬汐再次推開門時,心境已非昨昔。


    紀承安躺在床上睡著了,左手腕露在外麵,打著點滴。


    喬汐看著上麵他手背上凸起的紋絡,不由得一陣心疼。


    她搬了個椅子坐到床邊。


    靜靜地看著紀承安的睡顏,如同初見時的俊美,但比起那時又瘦了許多,喬汐很想伸出手摸摸他的臉,可又怕弄醒他。


    “我要走了。”她輕聲開口:“昨天聽大哥說了些事,才知道為什麽你那麽喜歡扣子,也……為什麽那麽討厭紅色。”


    “大哥說你不懂得愛情,其實我也不懂。”


    愛情是什麽?


    喬汐對愛情的理解是,疼痛與甜蜜。


    愛情最先教會她痛,可那甜蜜卻讓她無法割舍。


    她與紀承安始於寂寞,像是兩個為了汲取溫暖而靠在一起的人,然而這條路上將她抱在懷裏的,始終是紀承安,當他推開她,她迷茫無助,甚至隻能呆在原地看著他離去。


    事實上,她的時間一直是靜止的,像一個沒有電池的鍾,永遠停留在知道霍昱背叛的那一刹那。


    她懼怕感情,恐懼傷害,卻拒絕不了愛情的誘惑,再次泥足深陷。


    這一次,仍舊是離開嗎?


    再也不見那個人,記憶就會消失掉嗎?


    不會,永遠不會。


    因為,她愛他。


    這世上再也沒有人會毫無防備的接納她,再也沒有人能用盡一生的溫柔待她,再也不沒有人願意拋下所有來救她。


    這世上隻得一個紀承安。


    沒錯,對於大多數人來說,他的卻與眾不同,但這世界有太多人帶著麵具而活,唯有他,向她敞開他的靈魂,雖然寂寞,卻如此美麗。


    她沉默了許久才再開口:“現在想想,我們兩個很相似,我們的世界裏都隻有自己。可當我接納一個人被傷害或推開,我的第一反應就是自己站起來繼續走。”


    “我不會妥協哀求,更不會求助挽留,因為在過去的二十多年裏,沒有這樣的一個人能夠讓我放下我的自尊,去挽留一個人。”


    因為我的世界裏,隻剩下那卑微不堪的自尊。


    為了紀承安,值得嗎?


    值得。


    這一次,換她來抱他,給他溫暖。


    “雖然我還是不太懂得這種感覺,但我想說,紀承安,我愛你。”


    “紀承安,我愛你。”


    “我愛你。”


    “我不想走。”


    “我想和你在一起,一直一直。”


    “紀承安……紀承安……”


    她漸漸泣不成聲。


    她的淚落到他的手指上,淡淡的溫熱消失迅速變涼,停留片刻邊滑落到指間內,留下一條潮濕的水痕,惹得他的手指輕輕地顫了兩顫。


    須臾,她擦了下眼角的淚,望著他平靜的臉許久,竟然淡淡笑了,清美的容顏還帶著淚痕,淡雅的微笑竟然透出一種從未有過的芳華。


    她輕歎口氣,聲音不大不小,卻讓人聞之就心下黯然,“我知道你不愛我。”


    “我會聽你的話,回家去的。昨天打電話他們說已經幫我介紹好了相親對象,我打算相處一段日子如果合適就結婚,孩子也打算早點要,這樣也挺好的,還有……”


    “你敢!”陰沉狠厲的聲音突然打斷了她的話。


    喬汐平靜轉過頭與之對視,輕笑綻開容顏:“你醒了啊。”


    紀承安臉色一沉,垂下眼眸。


    這可不是喬汐要的效果。


    她起身坐到他身邊,避開他掛著點滴的手輕輕抱住他,湊得他的耳邊輕輕地說:“紀大人,你真舍得把我送別人啊。”


    紀承安沒說話,不自然地把頭側過去。


    喬汐湊得更近,“你不要我,以後我跟別人走了,就會認識別的男人,大家都是成年人嘛,衝動一下什麽的……”


    她說的越多,隻覺得身下的人呼吸愈加急促,極力隱忍。


    喬汐摟住紀承安的脖子,靠在他的胸膛,聽著他一下一下的心跳,“我想和你在一起,紀大人,我剛剛說的事情我想和你做,我想和你結婚,想為你生孩子。”


    “紀大人,不要不要我……”


    片刻,紀承安用手抬起喬汐的臉,發現她又是滿臉的淚,輕歎口氣,用手一遍擦一邊說:“最近每次見你都哭。”


    喬汐沒說話,隻是眨了一下眼,啪嗒一顆淚珠掉到紀承安的手背上。


    紀承安隻覺得那顆淚砸的他生疼,像是滾油一般的灼燙。


    “你愛我?”他問她。


    喬汐慢慢紅了臉,恩了一聲。


    “我很不同。”


    “恩,我喜歡獨特的。”


    “和我在一起會有危險。”


    “我相信你。”


    “我……”


    “我愛你,你愛我嗎?”喬汐打斷他的話,開口問他。


    他靜靜地看著她,突然抬起頭吻了下她的眼睛。


    “以後,不會讓你哭了。”


    喬汐愣愣的看了紀承安一會,撲哧一下樂了。


    紀大人的表白,真是他一貫的別扭呢。


    她把臉貼到他的胸膛上,閉著眼數著他的心跳,過會兒突然問:“以後有多久?”


    房間寂靜一片,就在喬汐以為紀承安睡了沒聽見的時候,溫柔的聲音在頭上響起:“你我生命的盡頭。”


    喬汐閉上眼,嘴角掛著笑,漸漸睡去。


    她做了一個夢,夢的最初是父母和喬望,帶著無盡的黑暗,霍昱走進來,她以為他救了她,沒想到他竟將她拉到另一個暗黑無邊房間,門外有何九與林隨意的聲音,她和她們交談,卻仍舊出不去那個黑色的屋子,不知過了多久,門被敲了兩聲,外麵是爺爺的聲音,喊著讓她出去,她站在門前不知該如何,片刻,有人推開門進來,帶來刺眼的白光,喬汐坐在地上看著那人,玄黑眼瞳,俊美容顏,他彎□子伸出手對她說:走吧。


    她將手放入他的掌心,笑著答:恩,走吧。


    她和他共同的世界,剛剛開始。


    人都有兩麵性,善良或邪惡,過去和未來,但愛一個人就是愛他的全部,然後心甘情願的,為你束手就擒。


    作者有話要說:


    後記:


    當初寫這本書的時候跟自己約定,以後每本書完結,都寫一個後記來描述下關於當時寫書的想法和感覺,可沒想到竟然拖了一年多。


    時隔近2年我最大的感覺就是:愧疚。


    對一直等待這個文的讀者們的愧疚,真的很不好意思,因為出版,耽擱了這麽久,可能是我運氣不太好,出版過程中因為一些事情一直在耗費時間,足足浪費了幾個月後,兜兜轉轉終於在今年6月開始製作這本書,知道快上市後,我的第一個想法就是,快點出吧,我好在網上完結了,因為真的很有愧疚感。一直以來,大家都沒有因為這些問題來說我,我真的很感激,謝謝你們。【也許讀者都走光了望天】


    多餘的話不說了,謝謝你們喜歡這本書,喜歡紀大人,喜歡喬汐,也喜歡我,我很有自信,你們一定喜歡……我、的吧,我叫不心虛!嗯嗯!


    歡迎大家來看我的其他文,也希望你們會喜歡我其他書裏的人物,我會繼續努力,一本一本的進步,我還在寫,希望你們也會一直看。


    實體已出,歡迎大家購買支持此書,歡迎關注我的微博,麽麽噠!


    素昧平生,願能在故事中陪你走過一程,已是最大的緣分,感謝你我相遇,期盼你的回憶中會有我,再會。


    天神遺孤


    2014年12月08日於遼寧海濱城市


    之前和朋友有約定,完結文的時候互相給對方寫後記,於是這就是顧以默同學給《束手就擒》寫的後記啦。


    顧以默:


    大約兩年前,我和某二貨約定互相給對方完結文寫後記。然後我完結了兩篇文,她給我寫了兩篇,她比我挖的坑多填得還快,卻因為出版隻能坑著讓我躲過了幾劫(喂!)。現在終於輪到我給她寫了,拖了快一個月,今天她拿我愛的吃的禮物還有簽名書威脅說不寫就不要想這些了,我心說:切,你以為姐在乎嗎?然後手下迅速的打開了文檔……


    沒錯,這就是我和她之間的關係。每天見麵除了互損對方就是拿各種踢扇踹表情招呼,說話間那是刀光劍影見血封喉。說友情有點冷淡,說愛情(呸姐還幻想霸道總裁愛上我呢!)更不是了,說基友我不願意這麽稱呼,總覺得缺了些我們之間的感覺。


    認識有三年多了,當初的一群人被時間一遍遍的淘,最後隻剩了我們。給對方無情地潑過冷水,但是關鍵時刻卻始終互相打氣,寫文之路漫漫,能遇到實屬不易,所以一直都很珍惜。二貨讓我寫後記時我說不知道寫些什麽,不如回憶一下我們的相遇相知相守,這樣我可以嘮叨一千字不在話下,她說,可以,但是你好歹也要提兩句我的書啊喂!


    其實我和二貨相處偶爾談自己文的設定,卻不看對方的文,一句話說明就是互不對口。不過我見證了她這篇文從最初構思到人物定名,連載趕榜到出版簽約,最後被輪了幾個編輯終於即將麵世的苦逼之路。雖然我沒說過,但是她可以順利出版為她感到開心,因為我一直告訴她你要趕快成神這樣我就可以抱大腿了……


    不過說句真心話,二貨真是位勤奮的作者,每次一起拚文碼字我都隻能望塵莫及。所以我們一起挖坑,往往到最後我都被遠遠落在身後,然後每天聽她恨鐵不成鋼得抽打懶得趴在地下不願意動的我,能順利寫完一本書,功勞最大的就是她。而她唯一不忍讓我直視的就是她字裏行間的錯別字,你們看到的文章還算她收斂過的,跟我聊天時她可以一句話四個字錯三個不帶沾邊,我猜不粗她意思就懷疑我們默契可以友盡的節奏……


    至於說現實中,她在大連,我在蘇州。一個身在北國,一個地處江南,曾經有一個機會可以見麵,最後還是沒有成行。去年我手機屏幕壞掉沒換新之前,二貨每天早上打電話叫我起床上班,經常是她睡得迷糊中被鬧鍾叫醒,給我撥個電話繼續暈過去,就這樣持續了大約一個多月。忽然想起來這些,莫名地又被感動了一次。


    現在這本書終於要上市了,一定要大賣!我也會在背後支持你,永遠做你不離不棄的小詞典。


    後記暫時先寫到這裏,我和二貨相約每次的完結後記裏,我想它也可以見證我們一步步的成長。不知道會持續多久,我希望是一年再一年,筆耕不綴,後記不止。


    顧以默


    2014年7月29日於蘇州獨墅湖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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