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變成了皇帝,她這個太子妃自然也是要進宮受封的。


    被人鄭重其事的迎進宮中,如今分配給她的院落,就是原來皇後的那所宮殿,想起皇後的那些往事,夏清杺心中抑鬱。


    她沒有追究皇帝的死因,如果說皇帝是她父親,那對她來說,真的太遙遠,也太陌生,在她的認知裏,父親就是夏明遠。


    可是,滿月的死,讓她不能心平氣和、理直氣壯的站在夏明遠的麵前。


    關於蕭天成的身世之謎,關於滿月的死,她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不管站在誰的麵前,他都不能做到無動於衷。


    不知道是因為政務忙還是其他的原因,總之回宮幾日,夏清杺都沒有見到蕭天成。


    蕭天成登基的事情有條不紊的進行著,可關於她的冊封,沒有絲毫的動靜,整個宮中,她好像沒人遺忘了一樣。


    在宮人惴惴不安的眼神中,夏清杺卻愈發清醒了起來,居然想起了很久沒有想起的裴錢,開始胡思亂想,想著如果當初和他離開,現在會不會不是這樣的結局?


    可想到這裏,她又覺得自己好笑,裴錢的消失,從來就沒有跟她說過,怎麽能談得上和他一起走。


    雜七雜八的念頭在腦中來了又去,直到一日午後,宮人來稟說夏老爺求見。


    聽到這個,夏清杺有一瞬的遲疑,但還是讓宮人將自己父親請了進來。


    很長一段時間沒見,慈愛的父親蒼老了很多,見著他的一瞬間,夏清杺的眼淚止不住的流了下來,像小時候犯了錯一樣雙膝跪地道歉道:“爹爹,是我沒有保護好滿月,你責罰我吧!”


    夏明遠見狀急忙也跟著跪地,顫聲道:“你如今身份貴重,這個父親擔待不起,個人有個人的命,滿月她……”


    提起滿月,老人也是熱淚縱橫。


    因為兩人情緒激動,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兩人都沒有能夠真正的說些什麽。


    隻等情緒稍稍平穩,夏清杺才開口道:“滿月一直以來最看重的是自己夏家人的身份,如今不在了,父親就讓她如願吧。”


    “嗯,我就是為這件事來的。”


    “父親想女兒做些什麽?”


    “我想替滿月求個殊榮。”


    聽到這裏,夏清杺就明白了自己父親的意思,因此點頭應承了下來。


    “等這件事完了,我就辭官歸隱了。”


    雖然知道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真的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夏清杺又覺得有些驚訝,不由追問了句為什麽。


    “該做的事情都做了,我也到了該致仕的年齡了。”


    聽到這話,夏清杺歎了口氣,沒有再說什麽。


    送走自己的父親,夏清杺整個人的情緒更加低沉,可想起自己剛剛應承下來的事情,又不得不去見蕭天成。


    宮人們見她提出了去找皇帝,一個個麵有難言之隱,細問一下才知道,蕭天成近日都宿在皇貴妃的宮中。


    夏清杺不信宮人的胡言亂語,直言要親自查看,見攔不住,宮人隻好陪著前往,可夏清杺卻不要任何人的陪同,孤身一人去了皇貴妃的宮裏。


    可當真正的走到了皇貴妃寢宮的門口,她又停了下來,望著那個宮門愁眉不展,既害怕宮人說的話是真的,又不知道自己見到蕭天成應該怎樣開口。


    就在她躊躇之際,蕭天成貼身伺候的太監領著一隊宮人從皇貴妃的宮中踱步出來,遠遠的看見她,一愣,然後遣了身邊的人返回去稟報,自己則快走了幾步趕上來請安。


    夏清杺聞聲抬頭,還未說話,便隔著這太監的肩膀瞧見蕭天成從不遠處大步而來。


    因為隔著“家仇”,兩人之間帶著旁人都能看得出來的疏離和尷尬,靜默了片刻,還是由蕭天成開口:“你找我?”


    聽到這話,夏清杺竟微微地鬆了口氣,接著他的話道:“嗯,我找你商量點事情,不知道你現在是不是能給我點時間。”說到這裏,她遠眺了下皇貴妃住的宮院,心中略有些失落地接著道:“我知道你現在忙。”


    見夏清杺這話有所指,蕭天成麵色稍暗,不輕不重地說道:“嗯,你長話短說。”


    聽到這話,再見他臉上不耐煩的神色,夏清杺原本就有些吃味的心裏此刻像是打翻了醋缸,隻覺得怒氣布滿整個胸腔,努力讓自己心平氣和的張口,幾次嚐試後放棄,發現自己此時此刻此情此景,剩下的隻有尖酸刻薄。


    靜等了好久,蕭天成見夏清杺沒有吭聲,便直接問道:“你到底何事?”


    事情如今,夏清杺決定先將滿月的事情放下,等自己心平氣和的時候再來求他,免得因自己的原因造成一些不可挽回的錯誤。


    閉著眼狠狠的吸了口氣,將隨時可能出口的質問壓下,一手緊緊捏著裙擺,努力將自己的語氣放柔和道:“沒什麽。”


    “你到底找我什麽事?”


    “我不是說了沒什麽事兒,還真是不好意思,打擾了你的良辰美景,你繼續。”忍了幾忍,這些略刻薄的話終究沒有忍得住。


    “你幾時變得這樣小氣?”


    “我向來小氣。”


    “你又幾時變得這樣伶牙利爪?”


    “我伶牙利爪?我忘了,你喜歡的向來就不是我這樣的人。”


    說完這句話,夏清杺便冷笑著轉身離開。


    黑著一張臉回到宮內,候著的宮人見狀都悄悄的退了出去,將偌大的宮殿留給了她。


    靜坐了很久,心中的怒氣漸消,想著為滿月而行的事情沒有得到解決,心中又有些懊悔。


    扶額發呆,腦子裏盤算著何時再找蕭天成商量下這件事情。


    時光漸逝,夜晚轉瞬即來,伺候的宮人見夏清杺半天沒有動靜,因此便借著添燈之際進入殿內,見她依舊坐在桌邊發呆,並無異樣,便有大膽的宮人上前小心翼翼的勸她借著熱氣散去到院中走走。


    因為至今沒有封號,因此宮人們隻好模糊的稱呼她“娘娘”。


    直到這時,夏清杺才發現天色已暗,各處的宮燈都已經早早的點燃,搖曳的燈光在廊下投出一個又一個的陰影,看得人心裏蕭索惶然。


    被宮人扶著移到院裏,看著微風下浮動的樹葉,一陣似有若無的樂聲傳來,夏清杺不由駐足傾聽,衝身邊人問道:“如今國喪,宮裏應該沒有樂聲才是,這樂聲是哪裏來的?”


    被問的宮人一愣,卻什麽都不肯說。


    見狀,夏清杺略一思索,笑道:“說罷,無妨。”


    這宮人得了這話,愈發不敢說什麽,頭壓的愈發低。


    如此一來,夏清杺便什麽都明白了,也不再發問,命宮人移了把搖椅來擱在已經掛了果的梨樹下,借著這若有如無的樂聲想心事。


    翌日清晨,正當夏清杺準備再次找蕭天成商量滿月安葬之事的時候,朝堂上傳來消息,說夏老爺在朝堂上公然頂撞皇上,已經被推出午門斬首了。


    還未等夏清杺反映過來,宮人就來稟告說皇貴妃來訪。


    一入宮門,隋輕晚就屏退了眾人,直直盯著夏清杺冷笑道:“我說過,總有一天,我會將我受過的痛加倍還給你,你沒想到今天來的這樣快吧?愛人反目、家破人亡的滋味如何?不好受吧?”


    撂下這些話,不等夏清杺做任何反應,隋輕晚便快步離開。


    直到這時,夏清杺才真真正正的意識到隋輕晚的報複開始了。


    想起慈祥的爹爹,夏清杺心中劇痛,喉頭一甜,鮮血已經從嘴角溢出來。


    旁邊的宮人見狀,急急忙忙的就要喊人,反而被夏清杺攔下。


    努力平息了胸中的紊亂的氣息,夏清杺抬手用衣袖擦了擦,白著一張臉說:“不用找太醫了,我要出宮。”


    說完,不能旁邊的宮人有所反應,就急急往外走,可剛走到宮門口,便被門外突然多出來的侍衛攔了下來,說皇帝有旨,請她在宮內修養,暫不允許出宮。


    聽聞此言,夏清杺倒也沒有多說,隻是盯著眾人冷冷一下,轉身快步朝殿內走去,徑直行至梳妝台前,隨手撿了一柄金簪捏在手中,抵在脖子上朝外走。


    守在門外的侍衛見狀不敢阻攔,隻能隨著她的步步向前而步步後退。


    就這樣步步緊逼,夏清杺終於走到了宮門口,可就在降降要踏出宮門的時候,背後傳來了蕭天成的聲音。


    “如果你今天踏出這個宮門半步,就永遠都不要再回來了。”


    聽到這話,夏清杺頭都沒回,冷笑一聲,“回來?我為什麽要回來?我回來做什麽?”


    撂下這句話,夏清杺便大步朝宮外而去。


    “你就這麽怕我傷害她?因為我手中的那張聖旨?”


    麵對隋輕晚的咄咄相逼,蕭天成麵上依舊是一派雲淡風輕,收回注視著夏清杺的目光,淡淡地瞥了隋輕晚一眼,轉身就走。


    看著蕭天成離開,隋輕晚冷冷一笑,緩緩幾步跟上,笑道:“我也不是那種無情之人,隻要你做到我滿意,我自然不會再為難她。”說到這裏,她略停頓了一下,抬手將碎發擱在耳後,才接著道:“廢妃的詔書可寫好了,寫好了就頒下了吧。”


    等夏清杺回到夏府,府裏已經亂作一團,得知夏老爺午門被斬,屍首還沒送回,夏夫人便用一根白綾結束了自己的性命。


    此刻,府裏正是無人主事的時候,老管家見著小主人回來,眼淚縱橫。


    因夏老爺是被賜死,所以不能明目張膽的籌辦喪事,可夏清杺卻不管這些,索性借著夏夫人的死大大方方的辦起了喪事。


    接連幾日,夏清杺強忍著心中的悲痛,在府中忙碌進出,就連蕭天成送來的詔書也隻是隨手接過丟在一邊。


    按照父親生前的欲望,夏清杺將滿月和他們葬在一起,好容易忙完了這些事,她才有時間去細細翻看蕭天成前些天送來的詔書。


    將這詔書掃了幾天,隨意丟在一邊,見滿府的下人等待自己分配差事,她此刻卻是有心無力,勉力安排了一番,便將自己鎖在房裏。


    足有半天的功夫,夏清杺才蒼白著一張臉打開了房門,讓管家重新將府裏的下人召集起來,鄭重其事的將自己已經是廢妃的事實宣告眾人,同時發放了每個人的契書,給了安家費,遣散了府裏的下人。


    她前腳才遣散了府裏的下人,蕭天成後腳就從宮裏派來了不少侍衛和宮人,等於變相的將她圈禁在了已經空無一人的夏府。


    是的,現在她即便是庶人,也同普通的百姓不一樣。普通百姓尚有自由,可她什麽都沒有。


    看著空蕩蕩的夏府,她突然很想哭,可是眼睛偏又幹澀的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


    幾日未曾休息,如今已是深夜,可她卻毫無睡意,一個人坐在冷津津的院子裏發呆。


    無助一點一點的侵襲,幽幽的蟲鳴聲此刻正一點一點的提醒著她現實的殘酷,這所曾經裝滿歡樂的院子,如今像是地獄般陰冷,讓人一刻也呆不下去。


    夏清杺霍然起身往外走,而那些守在門口的侍衛這次沒有再攔她,而是默不出聲的跟在她身後幾步遠的地方。


    漫無目的的在街上行走,看著街角店邊的那些在一起的家人,夏清杺突然淚流滿麵,一直繃著的情緒此刻洶湧而出,就那樣蹲在人群中失聲痛哭。


    街上的眾人麵麵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又因她身後跟著侍衛,所以沒有一個人敢上前詢問,到最後還是旁邊的一個店家看不過去,將她拉進了店裏,讓自己的內人給她端了杯熱茶,細細的勸了好久。


    夏清杺眼睛紅腫,神情蕭索,木木的聽著別人的勸解,沒有任何反應,過了好久才微微一笑,讓店家給上了一壺酒。


    見狀,老板娘歎氣離開,揀了一壺果酒送了上來,可夏清杺還未端起酒杯,整個人便起身扶著牆幹嘔起來,不消片刻,她整個人便被這個撕心裂肺的幹嘔折磨的卷曲在一起。


    夏清杺一手壓在胸口,一手扶著牆想站起來,可沒等她真正站起,眩暈便奪走了她所有的知覺。


    等她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細細探看,她所躺之處,正是自己未出閣時的閨房。


    床邊守著的嬤嬤見她醒來,用一種既憐憫又可惜的神色同她講,她已有三個月的身孕,皇上說她如今雖是廢妃的身份,可肚子裏的畢竟是皇嗣,已經下旨在她生產之前一切待遇如同之前。


    聽著這話,夏清杺麵無表情,心中不悲不喜,隻是覺得這孩子來的不是時候,因不想再同蕭天成有任何瓜葛,所以在得知消息的一瞬間打定注意不要這個孩子。


    許是因為她有了身孕的緣故,如今的夏府戒備森嚴,每日都有宮人寸步不離的守著她,說是沒有皇帝的旨意,任何人都不能讓她出門,如今,她是真正的被禁足了在這裏。


    得知這個消息後,夏清杺異常的平靜,沒有任何反應,好像從來不知此事一般,每天穿行於夏府的各個角落,在各處發呆。


    雖然有宮人貼心服侍,可她卻依舊瘦的驚人,臉上毫無一點將為人母的神采。


    因她異常安靜,時間長了,宮人便漸漸的放鬆了警惕。


    因此,在一個沒有月亮的夜晚,夏清杺一個人悄悄的爬上了夏府的最高處,沒有任何征兆的跳了下來。


    等宮人發現的時候,她的白裙上已是斑斑血跡,人已昏迷多時。


    蕭天成得知消息後,連夜從皇宮趕到了夏府,重重懲罰了玩忽職守的宮人。


    經過太醫的診斷,夏清杺腹中的孩子竟然奇跡般的沒有受到傷害,但她本人的狀況則不容樂觀,跳下來的時候磕到了頭,短時間內不會醒過來。


    看著躺在床上的毫無生氣的夏清杺,蕭天成慢慢的坐到了床邊,握著她的手,輕道:“我多願沒有事的人是你,而不是他。”


    把他們之間的情況搞成這樣,並非他的本意,沒有猜忌,沒有別人,可不知道為什麽,事情就變成了這樣。


    可真的當她出了事,如今再看那些所謂的擋在他們麵前的“家仇”又算得了什麽?這世上,沒有什麽事情是比在一起更重要的。


    可事到如今,他隻有這樣一步步走下去,沒有了回頭的道路。


    時光荏苒,轉眼數月已過,夏清杺雖然有眾人的精心照顧,可比正常孕婦的肚子還是略小。


    這種情況,看的旁邊照顧她的接生嬤嬤直搖頭,也曾細細的跟蕭天成說過,如果在生產前她還醒不過來的話,不但孩子難以活命,恐怕就連大人,也是難逃此劫。


    隨著時間一天一天的推移,夏清杺的情況看上去沒有絲毫的好轉,而蕭天成也開始了不管政事多忙,每天都會過來探視,或帶她曬太陽,或著就坐在她身邊和她說些日常發生的瑣事。


    麵對著夏清杺和蕭天成的逐漸平靜,隋輕晚逐漸抓狂,日日在宮裏興風作浪,終於在一個早朝即將結束的時候闖了進去,手中舉著一張聖旨說是先皇遺命。


    她的張狂朝臣都略有耳聞,因此沒等那張聖旨打開,便有幾個老臣當場嗬斥,說先皇憐她孤苦,在駕崩前將她從冷宮放了出來,如今她妄想幹預朝政,真真是不知死活,說到這裏,現場就有幾個朝臣上書讓蕭天成賜死她,可蕭天成卻偏偏不,反而是微笑著讓人見她扶回了自己的宮裏。


    第二天,隋輕晚依舊在早朝將要結束的時候闖了宮殿,這次,沒等她開口,便被早有準備的宮人“扶”了出去。


    接連幾天,隋輕晚都是以衝進早朝開始,以被“扶”回寢宮結束。


    最後一天,蕭天成讓她將手中的聖旨打開,當著眾朝臣的麵宣讀,可在場的人,誰肯相信她的“瘋話”,更何況事後蕭天成還命人查看了那張聖旨,經過驗證,那聖旨肯定就是假造的,更何況上麵的內容。


    如此一來,隋輕晚的這場鬧劇倒是變成了自己給自己下的圈套,事到最後,她不得不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價。


    隨後,隋輕晚被剝脫了所有的封號,再然後,她無聲無息的消失在了皇宮。


    後來,蕭天成輾轉得知,皇帝其實並不是自己的殺父仇人,自己,不過是個沒有父母的孤兒,被母後撿來用來換掉夏清杺的孩子而已。他,不過是母後生存路上的一招棋而已。


    可雖然他是個棋子,卻也曾真正的享受過父親和母親的愛護,想想當初的那些舉動,他就有些後悔。


    而原本應該被遺棄的夏清杺,卻被夏明遠救起,頂替了滿月的身份,以夏家千金的身份活在這裏世上。


    夏明遠明明知道這是一場禍事,卻還是拋棄了自己的女兒,養育了她。


    這一切不是陰謀,而是上天給他的一個玩笑。


    可如今他得知了所有的真相,就是不知道是否還有機會重新來過。


    時光匆匆,氣溫逐漸降低,大雪如約而至。


    雖然天氣大寒,可蕭天成依舊在出處理完政事後千萬夏府,可剛出宮門,便有侍衛來報夏清杺似有醒轉的跡象。


    一路策馬狂奔,積雪在馬蹄下肆意翻飛,裹著天上的大雪,漸漸將他整個人都籠罩起來。


    回到夏府,太醫果然帶來了好消息,說近日夏清杺就可能醒轉。


    守著這個好消息,蕭天成足足等了幾日。一日夜裏,宮裏來人急報,說守衛京城的禁衛軍突然發生暴亂。


    事發突然且緊急,蕭天成隻能先回宮處理政務。


    可等他走了沒有多久,便有大隊人馬襲擊了夏府,一場有預謀的大火,將整個夏府都籠罩其中。


    天空飄落的雪花在騰騰的熱氣中翻飛亂舞,然後融化,像是一場華麗的死亡盛宴。


    火勢很大,在場的眾人根本無法控製,等蕭天成得到消息趕來的時候,已經無法可救。


    雖然他不顧眾人的阻擋硬闖了火海,可已經燃燒了近半個時辰的火場,又還會給他剩下什麽。


    事後查明,這場暴亂,不過是隋輕晚的一個愛慕者策劃的,那人燒了夏府,隨後自刎而死。


    這所有的一切,讓蕭天成不可接受,好像上天總是愛跟他開玩笑,每次都在他將要觸碰到幸福的時候都戛然而止。


    那一夜,蕭天成似突然間蒼老了很久,整個人愈發的陰鬱和暴戾,處理任何事情,都愈發的冷酷無情。


    熙和四年,距夏清杺離開已滿四個年頭,又是一個雪花翻飛的季節,在她死祭之日,蕭天成一身素衣出宮拜祭,一時不查,在街角和一個抱著孩子的婦人撞了滿懷。


    那婦人跌坐在地,先是查看了一番懷裏的孩子,然後頭也沒抬的衝他吼道:“你沒長眼呀,慌什麽慌?”


    恍如隔世的聲音,恍如隔世的語氣,讓蕭天成愣在那裏一動不敢動。


    那婦人抱著孩子起身,隻顧著拍打身上的汙漬,並沒有注意到他,隻是嘴上還在絮絮叨叨地埋怨:“什麽事情這麽著急,就不能看著點路?”


    看著那個熟悉的麵孔,蕭天成幾不能呼吸,顫抖著聲音問道:“是你嗎?”


    那個拍打汙漬的人聞聲一愣,半晌沒有吭聲,過了很久才自言自語道:“不是我又是誰?”


    隔著幾步遠的距離,那婦人懷裏睡的迷迷糊糊的孩子虎頭虎腦的將腦袋伸了出來,看了他半晌,才伸著手要他抱,衝他清晰的喊:“爹爹,爹爹。”


    那一瞬間,蕭天成覺得自己整個世界都圓滿了。


    其實老天很公平,為每個人都準備了不一樣的生活,不管你向前走還是向後走,哪怕是停步不前,可總有一天,幸福自己會來到,它不偏不倚,正好來到你的身邊。


    那日,蕭天成走後,夏清杺就從昏迷中醒來,那一刻,她拚命想要做的,就是逃離蕭天成的掌控,因此,趁著夏府混亂之際,她逃了出去。


    可逃亡的生活對她來說異常艱難,在即將滅頂之時,被微服的裴錢救起,早年間青澀的愛情褪去,剩下的,隻是老友間的默契。


    那時候,裴錢的身邊已有了貼心佳人,對於她,似乎也隻剩了舊年的友誼。


    沒有回京的那些年,她遊曆在外,想通了很多事情,也知道了很多事情。


    當兒子第一次追著她問爹爹在哪裏的時候,她就知道,她是時候回去了!


    後來,在梁國的民間,常常傳說孝恭皇後裴氏獨霸睿宗寵愛一生的故事。


    孝恭皇後裴氏,熙和五年六月入宮,初為嬪,同年七月進妃,八月進貴妃,九月尊為皇後,十月,睿宗蕭天成將兩名皇子劃歸孝恭皇後名下。


    一時間,關於孝恭皇後的猜測不斷,見過她的人說,孝恭皇後的容貌性情像及了早已去世的元皇後夏清杺,也有人猜測說孝恭皇後是元皇後的轉世托生的,所以睿宗才極其寵愛。


    可不管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睿宗帝後的和諧,逐漸成了民間恩愛夫妻的典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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