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庸目光奇異地將褚淩雲上下打量了個遍。


    褚淩雲周身的冷意更加濃烈了:“看什麽?”


    “……”邵庸張了張嘴,道:“大俠也有不這麽正大光明的時候?”


    褚淩雲:“……”


    邵庸:“好吧……大俠你真厲害,一猜就能猜到我在這兒。”


    褚淩雲麵色不改,隻是身上的氣息又冰冷了幾分,道:“鍾璃讓我看著你,我沒看好。”


    聽語氣還是那般雲淡風輕,可是內容卻像是在道歉。


    於是邵庸有些不好意思道:“你又不能連吃飯睡覺都守著我,所以這不怪你,風少悅是在我睡著的時候潛進來的,當時你不在……”


    “是少悅?”褚淩雲微微皺眉道。


    “嗯,是他幹的。”邵庸道:“不過長孫軒逸比他可惡一百倍!”說著就把長孫軒逸這幾日做的事情一一告訴了褚淩雲,包括鍾璃失憶之事,以及在大廳內當眾要求鍾璃侮辱自己之事……


    至於事後鍾璃前來看他一事,則被邵庸幾句話帶過,在他看來,那屬於小情侶間的私房話。


    褚淩雲越聽眉間的皺痕就越深,聽到最後,終是長歎一口氣。


    邵庸星星眼地看著他:“大俠,那長孫軒逸如此作惡多端,你是不是該去伸張正義,好好教訓教訓他?”


    褚淩雲緩緩搖了搖頭:“不。”


    “為啥!”邵庸驚訝道:“大俠我看錯你了!沒想到你也是個貪生怕死,不敢惹上皇親國戚的俗輩!”


    “並非是我不敢,而是不能。”褚淩雲道。


    “為什麽?”


    褚淩雲:“鍾璃離開前,曾叫我不要與他複仇相關之事,長孫軒逸縱然作惡多端,也當由鍾璃來解決。”


    “可他現在都失憶了啊!他不僅不會殺了長孫軒逸,還會幫對方賣命!”邵庸道:“要是他一輩子想不起來,你一輩子都不會插手了?”


    褚淩雲神色仍是絲毫不動:“十年後若他仍想不起來,再說。”


    邵庸滿臉不解地瞪著他:“十年!你也太……”


    褚淩雲往前走了一步,朝他伸出手:“走吧,我帶你離開。”


    “不,他在這裏,我要留下來!”邵庸道:“而且若他一輩子都想不起來怎麽辦,哪怕是十年,那也不是我能等得了的!”大俠的十年之期真的太讓人無語了!


    褚淩雲抿了抿唇,道:“我不想強迫你。”


    “你要是敢,我就大叫……”邵庸一點都不怕他。


    “你可以試試。”褚淩雲的目光掃過邵庸的啞穴,明晃晃地告訴邵庸他可以隔空點穴,讓他喊不出來。


    邵庸的反應並不慢,他馬上就會意了,忙道:“那……那你再給我一個月,不,十天!十天以後,若我還沒有幫他恢複記憶,就跟你離開。”


    褚淩雲想了想,道:“好。”


    “那你這段時間……”如果褚淩雲留在這個院子裏,即便他是個武功高強的大俠,但也是個大活人,總會有人發現的吧?


    “我便在王府外等你,有事就吹一聲。”褚淩雲遞了一管竹笛給他,又道:“但別亂吹。”


    “……”邵庸看著那截短笛,猶豫著說:“有笛子的人不少,你如何分辨那是我?”


    褚淩雲又從袖中拿出一張薄紙給他。


    邵庸:“?”


    褚淩雲:“曲譜。”


    邵庸嘴角抽搐道:“……看不懂。”


    邵庸可以肯定,褚淩雲看過來的目光中充滿了鄙夷。


    “我……要不我吹個別的曲子?”邵庸定了定神,輕輕地哼了一首調子簡單但是很好記也很好吹的雪絨花,由於是外國歌曲,估計這個世界裏是沒有的。


    穿越就唱外國歌……穿進自己寫的世界裏居然也免不了俗!


    旋律很短,很快就哼完了。


    褚淩雲道:“可以。”


    邵庸鬆了口氣。


    褚淩雲點點頭,身形一晃,人就已經站在了牆頭上,倏忽消失不見了。


    不愧是這個世界裏的武力值第一,輕功看上去貌似比鍾璃還要高一點點,就那麽一點點!


    邵庸不爽地扁了扁嘴,再看自己已經略有發福趨勢的小肉肚子,以及一身軟綿綿的肉,估計他就算是苦練一輩子都不可能達到鍾璃褚淩雲那樣的高度了。


    算了,術業有專攻,哥研究毒藥,敢來就撒一把藥,不把你藥死也把你藥不舉!


    至於第一個實驗對象……哼哼,長孫軒逸,就你了!


    接下來的幾日,邵庸都沒見到鍾璃,倒是秦管事來了兩次,一次送了些傷藥,一次就純屬慰問,盡管他看邵庸的眼神還是不屑居多,但態度比之前要好了不少。


    邵庸一邊應付著,心裏卻是越來越沒底。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又過了三日,邵庸才終於見到了鍾璃。


    鍾璃仍然是那副難以親近的模樣,不過看向邵庸的時候,目光柔和了些許,也不知道這跟邵庸上次的那番話有沒有關係。


    鍾璃坐下後先是問了邵庸的傷勢,然後看了看左右,兩名家丁都遠遠地被打發去掃院子了,秦管事這次沒有跟過來,大門敞開著,周圍也沒看到有人偷聽。


    “怎麽了?”邵庸看得出來,他是有話想說。


    鍾璃的唇勾起一抹很微小的弧度,盯著邵庸道:“我……想起了一些片段。在某個山穀……我們,似乎有過一段很平靜的時光……”


    “你……你想起來了?!”


    邵庸驚訝地看著他。


    鍾璃點點頭,又緩緩搖了搖頭,“隻有這麽幾個片段,實際上,我連你的模樣都沒能記清楚……”


    “能想起一些片段來已經很不錯了!”邵庸笑了笑道:“你現在應該能多少相信一點我和你之間的關係了吧?”


    “……嗯。”鍾璃略有些不自在道。


    邵庸難以抑製心中的激動,他與褚淩雲約定一個月,但他一絲把握都沒有,甚至都做好了跟褚淩雲離開王府前仍對鍾璃的失憶束手無策的最壞打算,如今聽到鍾璃想起了那麽一點點的片段,他如何能不高興?


    他難耐地坐到了鍾璃的身邊,用力地拽住了他的袖子:“還有呢,除了這些以外,你還想起了什麽?”


    “沒有了。”鍾璃似乎有些僵硬,眉頭微微一皺,卻又很快鬆開。


    邵庸沒有放過他任何的表情,心中略失望,隨即也放開了他的衣袖。


    鍾璃仿佛在思索,過了許久,他才緩緩道:“我還記得,曾與你討論過父親遺留下來的那兩件物事,可我記不起來那副藏寶圖在什麽地方了……”


    邵庸:“……”


    鍾璃的視線落在茶杯上:“你……你知道它在哪裏嗎?”


    “我沒見過你的藏寶圖。”邵庸覺得自己的熱情都要結成冰了,心裏拔涼拔涼的,他自嘲地笑了笑道:“你父親的遺物,自然隻有你自己最清楚。”


    “可……”


    “你根本什麽都沒有想起來吧?”邵庸直直地盯著鍾璃的眼睛,道:“你不擅長昧著良心說謊,方才你說出那番話的時候,一眼都沒有看過我。是長孫軒逸讓你假意恢複記憶,來套我的話,來問你的藏寶圖在哪裏,是不是?”


    “……”


    “我以為,哪怕你失憶了,想不起我來,也依然是那個光明磊落的鍾璃。”邵庸又是諷刺地笑了笑:“看來,是我想錯了。”


    鍾璃頓時覺得心髒仿佛被外力強行擠成了一團,邵庸的話,讓他大腦一片空白,回過神來,他已經腳步踉蹌地被邵庸推到了門外。


    啪地一聲,邵庸重重地將門關上。


    被一個武功不如自己的人趕出了門,鍾璃卻沒有生氣,也沒有還手。


    他反而,有一絲愧疚。


    然而,鍾璃失魂落魄地走到院中時,那扇門又被打開了。


    邵庸快步走到了鍾璃麵前,往他懷裏甩了一疊宣紙:“我隻有拓本,沒有原圖。隻有你才知道原圖在什麽地方,便是對我嚴刑拷打,我也說不出來。”東西在魔教那裏,但以此時鍾璃的記憶,他根本不會相信自己會與魔教合作,哪怕邵庸真的告訴他真相,鍾璃也不會相信的。


    既然如此,還不如對他隱瞞了這點,反正邵庸也確實不知道那幅藏寶圖具體在魔教的哪個人手中。


    鍾璃怔怔地看著他。


    邵庸並不看他,而是道:“藏寶圖與印信,都是你的東西,你想把它們拿出來跟你的朋友分享,也要先考慮一下對方到底值不值得信任。比如長孫軒逸,我不知道他跟你說了什麽,但他身份敏感,手中有兵權,又有一筆財富,加上他野心勃勃,到時候你要跟著他一起造反,還是被他害死?”


    鍾璃皺了皺眉道:“長孫他不會這麽做的。”


    他已經這麽做過了!


    邵庸真想搖醒這個蠢蛋,但他知道現在他說什麽,可信度都非常低,所以絕不能在這種時候意氣用事。


    當務之急,是要讓鍾璃的內心對自己的羞愧更多點,直到讓自己在他心中占據一定的地位。


    不一定與情|愛有關,隻要鍾璃在乎自己就夠了。


    邵庸有耐心,可以一點點將鍾璃改變。


    於是,邵庸苦笑了下:“隨你吧,人總是這樣,不到黃河心不死。”


    鍾璃頓了頓,道:“對不起。”


    “若你是為了今日的欺瞞跟我說對不起,其實根本不必如此。”邵庸緩緩搖頭道:“我喜歡的,是那個會陪我看花開花落雲卷雲舒的鍾璃,而不是為了朋友可以輕易傷害一個無辜之人的你;我喜歡的,是言行舉止皆正氣凜然的鍾璃,而不是暗中用陰謀達到目的的你……”


    其實我最喜歡的,隻是那個無條件寵著自己,不管吃多少都不會嫌棄的,雖是為了複仇不擇手段卻依然保有底線的鍾璃。


    邵庸暗暗歎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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