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果然還是有很多我們不知道的事情,在自己的眼皮下,悄悄發生。


    比如這個冠以城之內形式的人,如果宗像沒有和閑院一起去,大概也隻是以為死的隻是單純的黑王氏族的一個族人。


    解剖室的溫度終年比外麵低,而且因為這裏的來客大部分都隻是沉默的關係,讓冷光下的室內變得鬼氣森森。閑院以前實習的時候也去過不少次,每次都會因為受不了僻靜室內回蕩著家屬嚎哭的那種氛圍而退出來。


    結城意思是隻把消息告知一下就好,閑院去了那裏的行為有些出乎意料。先一步表達出了要去看看的意思後結城也隻能閉了嘴,然後瞥見閑院身旁的宗像眸色漸深起來。


    城之內一直靠在自己的私人解剖室內,除了閑院和已經戳在裏麵的栗木之外基本上都被她趕了出去。看到閑院模糊的立在門外,栗木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上前去開了門。


    然後就看到了閑院身旁的宗像。


    那種對王的態度變成了一瞬間的黑臉,這麽說也並不為過。不過在霞關摸爬滾打了許久的高級公務員還是擯棄了私仇,給兩位王權者讓出了一條路,而自己回到了城之內身邊。而城之內似乎是剛發現了閑院的到來一般,嚴格地按照往日行禮,隻是膝蓋還沒打彎就被閑院揮揮手免掉,接著走到被白布覆蓋的台子前。


    她聞到了一股掩蓋在消毒水下的,燒焦的味道。


    下意識退後一步,閑院撞進了宗像懷裏。隔著衣服後也能感覺到的溫暖讓她才回過神來,仰頭看到宗像的眼神,又看著那具覆蓋著白布的童屍,像是下了什麽決心一樣,將白布拉到了一邊。


    然後一具被燒得幾乎麵目全非的屍體,就這樣緩緩地獻出了全貌。


    閑院一貫不喜歡這些,而宗像也很意外。當初第一次解剖課後閑院鬱鬱寡歡了將近一個月,雖然之後也接受了但說起這些,眼裏的抗拒還是清晰可見的。而現在閑院的眼神帶著宗像看不太明白的意思,比如對這一具應該和她毫不相關的屍體,露出了悔恨交加的神色。


    那是閑院參與搶救卻沒能救回來傷員時出現過的表情。


    對於名為城之內平太的少年的屍體,閑院檢查得很是仔細,像是在確認什麽細節一般。等她看到頭骨上的傷痕之後,像是鬆了口氣地脫下手套。


    “城之內,告訴我事情的經過。”


    黑王氏族的第一禦姐抬起頭:“有人……要偷襲我和平太,我反擊了。”她頓了一下:“然後我一回頭,平太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這種簡單到沒有任何其他信息的話讓閑院皺了皺眉,但她還是點點頭,示意栗木照顧好現在的城之內,然後走出了解剖室。結城和淺川被她打發走,而直到站在陽光下,閑院還是覺得有點冷。


    就算宗像一直站在她身邊。


    “禮司……什麽都不問嗎。”閑院曬著太陽,閉上眼睛:“為什麽我要去那裏看城之內的孩子。”


    “這麽嗎?可能有很多,我並不太想妄下結論。”宗像看著閑院有些慘白的臉:“在彌海砂想說之前,我比較傾向於彌海砂身為前醫生的同情心。”


    “我自己都沒發現。”閑院的手被宗像牽著,兩個人隨著宗像的主導走上了回書店的路:“或許我並沒有那麽富有同情心也說不定。”


    宗像回過頭,對閑院像是賭氣的話笑了笑。


    “是嗎。”


    “禮司,”閑院停下來:“那個孩子,是我殺的。”


    這是她隱藏了兩年的心結。


    在一個人獨處的時候,閑院曾經想過很多次,該如何在最後告訴宗像這個她曾經犯下的罪。所有的開端都是鄭重而壓抑的,或者有宗像含而不露的逼問,或者是她不見棺材不落淚的坦白。而完全出乎她自己意料地,這樣主動而魯莽地直接說出一切,在閑院的意識裏是最下策。


    但她的確這麽做了,而且不像是她以為的邊哭邊說,而是平靜地用一種事不關己的口氣說了出來。不過如果說這件事對她來說真的一點影響都沒有,那絕對是騙人的。


    她現在一點都沒有勇氣去看宗像的表情。


    那個人會是怎樣的狀態呢。


    不敢去想。


    一想到這裏,閑院就覺得依舊握著她的宗像的手有點虛幻,隨時都可能被放棄的概念讓閑院覺得自己的身體有點僵。攤牌的時刻並不那麽讓人焦灼,真正折磨人的是這之後雙方的沉默。


    並不是因為黑之王,而是在成為王之前就已經是了。


    最終還是變成這個男人的汙點。


    果然應該離……


    被拉到了很熟悉的懷裏,鼻端熟悉的氣味變得更清晰,耳邊傳來了略微急促的呼吸聲,接著是男人低聲的道歉。


    “是我……沒有照顧好彌海砂。”


    “這和你有什麽關係。”閑院的視線模糊了起來:“做了這種事情的人又不是你。”


    “家出走也好,什麽信息都不留下也好,自以為是的在晚上夜遊也好,甚至是直接開槍了也好……做出這些魯莽不計後果的事情都不是他。


    為什麽要在這種時候道歉。


    該道歉的明明是她才對。


    “如果實在要說的話……大概是因為,當初如果顧及到了彌海砂的心情,”宗像歎了一口氣:“或許就不會出現這些事情了吧。”


    閑院甩開了宗像的手,在男人錯愕的時候環住了他的脖頸。將臉埋在了男人的胸前,懷著不知道是幸福還是悲傷的心情,她終於放肆地哭了出來。


    “真是嚇了一跳呢。”


    將涼毛巾蓋在了閑院的眼睛上,宗像坐在她身邊,看著鼻子還有點泛紅的家夥:“從來沒想過,彌海砂也會有這麽失控的時候。”


    這話聽著有些像是取笑,但此刻男人的語調非常柔和,某種意義上安慰多過其他的意思。閑院仰著頭,聽到這樣的話,嘴角向下降了兩個度,輕咬了下嘴唇,又是一副要掉眼淚的架勢。


    “我好像又說錯話了呢。”


    “不是。”閑院現在說話都帶著鼻音:“有點停不下來。”


    眼睛上帶著的涼毛巾讓紅腫的雙眼能夠得到一些舒緩,閑院靠在柔軟的沙發上,複雜地想著這並不是自己應該享受的待遇。


    比如說明了自己隱藏著的事情後,依舊能得到宗像的溫柔相待。


    但如果說真的被厭惡了又該怎麽辦呢。


    閑院連想都沒想過。


    這樣說來,好像一開始就存了“無論做什麽都會被原諒”的狂妄的自信,包括殺了人和隱藏自己罪過這兩個一起算在內,似乎隻要認定自己認錯了就一定會被包容一般。時間拖了那麽久多少懷了些僥幸的心思,以為自己不說別人不說,這件事就可以當做沒有發生過一般。


    簡直可以說得上是卑鄙了。


    “沙發好像換過了。”宗像這時候換了話題:“這個顏色也很漂亮。”


    應該是真的找不出什麽,所以才隻能聊些這樣的話了吧。


    閑院努力勾勾嘴角:“原來的那個,因為平太碰過,所以我就換了。”


    這個答案讓宗像始料未及。


    “因為那個時候很害怕,一切想隱藏的東西都像要被翻出來一樣,所以幹脆連地毯一起換掉了。”閑院按了按毛巾:“連我自己都覺得有點自欺欺人。”


    頭被輕輕拍了拍,眼睛上的毛巾被宗像順手拿走。恢複光明世界後稍微適應了一下,閑院聽著流水的聲音揉了揉眼睛。


    而回來的青之王還沒把涼毛巾放到該放的地方,就被黑之王抱住了腰。就那樣坐下去的話姿勢會很別扭,包括現在不肯放手的貓·閑院也一定會覺得不舒服。當機立斷地將毛巾蓋了回去,宗像在閑院稍微一頓的時候果斷地將黏人貨抱了起來,坐下,然後放在了自己腿上。


    似乎被宗像的行雲流水驚到了一樣,閑院蹭了兩下,像是樹懶一樣勾著男人的脖子。


    “禮司。”


    他應了一聲。


    夏日清涼的裝束在肌膚貼近之時有點形同虛設,裸.露在外的手臂於頸側曖昧的摩挲泛起了止不住的旖念。男人耳側濕涼的觸感下就是她臉頰的弧度,而發梢輕微的挪動就像故意的撩撥。


    她所有的重心都依靠在他身上,這種毫不保留的交付如同樹上的菟絲花一般嬌柔脆弱。雜念如同野草一般滋長,男人的喉結微動。


    “彌海砂,哭累了的話,就去睡一會兒吧。”


    閑院不拒絕也沒說好,就被宗像抱著上了樓。躺在床上的時候下意識拉住了男人的袖子,宗像俯下.身吻了吻她的額頭。


    “去給你倒杯水。”


    用被子將閑院裹好,宗像下樓去了廚房。但等回來的時候,剛剛還很乖的家夥又坐了起來,自己換上睡衣眼巴巴地看著門口。


    “隻是去倒杯水。”將水杯放在床頭櫃上,宗像不忘瞥了一眼閑院裝藥的抽屜。閑院現在倒是不在意那些,拉著宗像往床上拽,最後躺在了男人的腿上。


    宗像也就隨她這麽弄——反正褲子的麵料不是很軟,閑院一會兒自己會起來。


    蹭了半天的閑院果然沒有找到什麽舒服的姿勢,最後泄氣地爬起來,又重新靠回男人的懷裏。她現在的眼圈還是紅的,臉色也並不如同以往那樣好。


    “禮司。”


    “我在。”


    閑院抬起眼睛,看著宗像的側臉。


    “你不要走。”


    作者有話要說:話說我帶了牙套,現在吃什麽都不方便= =


    好難過嚶嚶嚶


    以及其實我可想be了……


    而且番外萌死了比起正文來番外才是福利向正文啊摔!


    話說最近總是腦部小黃梗但是不能寫真的好憂傷【望天


    最後留言嘛留言嘛【扭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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