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元卿趕忙眼觀鼻鼻觀心,鎮定心神,道:“王爺今日來大理寺,可是有什麽事?”


    詹烏的事,不過是他順道提起,顧王爺來可不是為了這樁事的。


    “本王要查六年前太醫院程瑾的卷宗。”顧長瀾道。


    “是,王爺這邊請。”徐元卿在前帶路,心中暗道這案子塵埃落定,多年無人問津,今日顧王爺怎麽問起來了。


    能上到大理寺的案子不多卻也不少,烏黑的大櫃子打了好幾排,每一個櫃子放五年的卷宗,裏頭大案小案堆在一起,想要找到自己要找的卷宗,也要費不少功夫。


    顏照正要問需不需幫忙,就見徐元卿輕鬆地將顧長瀾要的卷宗取了出來,一卷一卷展開放在案前給顧長瀾看。


    “王爺別嫌棄下官的字。”徐元卿小聲道。


    卷宗上整齊的蠅頭小楷,批注著疑點與案情,十分地用心。


    顏照不由重新審視起徐元卿來,這人常在顧長瀾處挨罵,膽小怯弱,什麽事都喜歡到王府討個主意,不由地令人將他小看了。


    以為他不過顧長瀾挑中的一條應聲蟲。


    可偌大的卷宗庫,他卻能輕鬆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那上頭的蠅頭小楷,密密麻麻,字跡雖潦草,卻寫的十分詳盡,定然是常年研讀的。


    顧長瀾挑他做大理寺少卿,定是看中他的才能,不然這麽多籍籍無名之輩,怎麽會單選了他。


    “這程瑾四子一女,盡數伏誅,元卿可曾看出什麽遺漏來?”顧長瀾仔細地看著那些泛黃的紙,出聲問道。


    “是,下官仔細對照過仵作的文書,四男一女,並無問題,隻是其中有一具從身量上來看,比文書上的年紀要高上一些,不過常有人生的比尋常人高大,又有數位仵作驗明真身,下官不敢妄斷。”徐元卿仔細地解釋道。


    顏照詫異地看了一眼徐元卿,暗道此人竟然細致至此,也貓著腰去看卷宗,打頭便看見一行小字:太醫院程瑾,製毒謀害皇子。


    顧長瀾所中的毒是這位叫程瑾的太醫製的,那他懷疑宋程姓程,豈不是以為宋程是他的後人?


    難道他覺得宋程手中有解藥?


    顏照小心地看了一眼顧長瀾的神色,他卻依舊是眉眼不動,隻問徐元卿:“是哪一個?”


    “第三子,十二歲的那一位。”徐元卿抽出一張紙來,放在最上邊給顧長瀾看。


    若是活著,到今年正好十八歲。


    顧長瀾隻掃了一眼,又道:“此子在何處歸案?”


    徐元卿冷汗直冒,暗道顧長瀾這幾句話問的實在犀利,竟是直指此人有李代桃僵之嫌。


    “據卷宗記載,圍捕時此子便不在府中,是在京郊外的莊子裏抓到的。”


    顧長瀾靠著椅背,半眯著雙眼,摩挲著手上的玉扳指,過了半盞茶的功夫才道:“卷宗收好,日後不必再取了。”


    “下官明白。”徐元卿心中透亮,這話便是不再追究的意思。


    “回吧。”顧長瀾站起來,舒了口氣,往外走去,這一日奔波還未回府,都累了。


    下山時朝露剛散,回府時已是夕陽西斜。


    顏照坐在馬車裏,思慮再三,問道:“王爺是在查宋程的身份嗎?”


    她身邊的暗衛每日都匯報她的行蹤,顧長瀾見她忍道這個時辰才發問,也算長進了。


    “宋程要考太醫院,家世不僅要清白,還要有人舉薦,查了有利無弊。”顧長瀾答道。


    顏照聽了分明不信,卻也不再問,宋程若想告訴她,她總歸會知曉的。


    府中宋程等的望眼欲穿,沒有顏照在他耳邊鼓噪,安安靜靜地竟然更看不下書了,連牆上掛的穴位圖也也懶怠背,每天跟在錦鍾屁股後麵問顧王爺何時回京。


    好不容易等到這一天,他吃了午飯便坐在門房等,一杯茶從綠色喝道沒色,終於把那輛不起眼的馬車盼了回來。


    他跑過去一把勾住顏照的脖子,樂道:“顏照,你可回來了,你不在哥哥我快悶死了。”


    顏照伸手一扣,將他的爪子從脖子上拉下來,反剪在背後,笑嘻嘻地道:“小毛賊,居然敢動手動腳。”


    “呀!疼疼疼!王爺、王爺救我!”宋程哎呀呀直叫喚,一眼瞥見顧長瀾的青雲纏紋靴從馬車上下來,果斷求救。


    顧長瀾看了一眼,頭也不回地邁進了門裏,他們兩個隻要在一處就鬧嚷嚷的,如今習慣了竟覺得這樣也好。


    雲滿笑著上前將他們兩人分開,兩個人一直追鬧著進了榮和居,整個王府都染上了歡愉的氣息。


    顏照在院子裏停下來,十分珍重的從懷裏掏出一包兒東西,笑嘻嘻地道:“宋程,我在寺你惦記著你呢,給你帶禮回來了,這可是你心心念念的。”


    還知道給自己帶禮回來,真是長進了,宋程頓時覺得心裏熨帖極了,他接過那帕子包著的一小包東西,掀開一開,毛茸茸五個青青的毛桃子,合起來才一巴掌大。


    這是笑他元宵節的桃子燈了。


    “顏照,我要再讓著你我跟你姓!”宋程氣哼哼地把桃子往顏照身上扔,邊扔邊趕,在府裏鬧的雞犬不寧,滿院子都是他們兩個中氣十足的叫聲。


    “錦鍾!我晚上要吃八寶野鴨。”顏照邊跑邊點菜,氣得宋程在後邊直罵。


    “你是餓死鬼投胎嗎!一輩子沒吃過飯是不是!”


    “下回換你去寺裏吃齋試試,站著說話不腰疼。”


    他們兩個鬧夠了,便坐在廚房外頭的石桌上喝茶,廚房裏傳來辣子的香味,定是錦鍾傳了話給廚房做八寶野鴨。


    廚娘李嬸兒捧出一大碟子點心來,帶餡兒的不帶餡兒的擺滿了石桌,她衝著顏照笑嗬嗬地道:“顏侍衛回來了,這府裏頭可熱鬧多了。”


    從前王府也一貫是這樣冷清的,可顏照與宋程呆了幾個月,四處都是他們活潑的身影,一下子不在了,總覺得少了什麽,連飯菜都沒這麽香了。


    “謝謝李嬸兒,我在外頭也想著府裏的飯菜呢,尤其是李嬸兒做的。”顏照嘴甜,格外會討長輩歡心。


    李嬸兒聽的眉開眼笑,手指頭戳上顏照的額頭,道:“猴兒一個,留著些胃,晚上做了不少吃食。”


    宋程邊吃邊道:“誒,你們去西靈寺都幹了些什麽,怎麽呆了這麽久?”


    “還能幹什麽,王爺抄經,我就陪著啊,去給你摘了幾個桃子,還被住持給說了。”顏照低頭喝茶,敷衍道。


    這是她第一次瞞著宋程,滿心不自在,一口茶差點嗆出來,可是顧長瀾查的程太醫的卷宗,分明就是懷疑宋程是程太醫家走脫的第三個兒子,她不敢貿然將顧長瀾的事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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