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來了!


    ——啊啊丶外邊黑死了!


    在奔波了大半個晚上,百野將那個白胡子老人家的回信交到蓋勒特手上後,果斷站回自己的橫杆上準備埋頭睡覺,死活都不肯動。雖然對主人來說是極失禮的事,可對於自家寵物兼信鳥的態度,蓋勒特卻表示很諒解。


    「做得很好,莉莉絲。」兩個城堡之間畢竟相差了十萬八千裏的距離,隻是天將亮的時候就回來順帶拎回對方的回信,蓋勒特表示對自家矛隼的表現很滿意。


    年輕,迅速,有力。


    雖然脾氣略奇怪,不過能送信的就是好隼。作為一個巨大組織的領導者,他可並不在意這種性格上的小問題。


    再者他也不是那些壞心眼的主人,斷不會讓繼任為自己專用信鳥的矛隼累死的。畢竟培養這種隼所要花費的時間不短,而且——


    ——怎麽了?氣息突然變得好奇怪。


    ——好像很怨念的感覺。


    就在他幾乎無意識將手中的信捏壞之際,蓋勒特突然被輕微的拉扯感拉回現實之中。側頭看了下去,果不其然看見剛剛還死活不肯動的自家矛隼正在瞪著他。矛隼的麵部並沒有太多的神經,因此理論上來說,蓋勒特是不應該看得出這隻名為莉莉絲的信鳥的表情。


    不過,在相處了兩年後,蓋勒特覺得他能從那雙銳利的金眸之中,理解到絕大部分的情緒。而此刻,蓋勒特從那雙鷹目之中,看出最純真的疑惑。


    ——我送回來的信要被捏壞了唷?


    ——捏壞了就算是有好吃的也別指望我再幫你送一次唷?


    「沒事,莉莉絲。你就好好地休息吧,今天沒有別的信了。」蓋勒特伸手輕輕地摸了一下探過來的頭,無奈地看著莉莉絲呆呆地蹭了蹭他的手。然後縮回探出的半個身子,頭埋到收起的翅膀之下,真正地入睡去了。


    ——別想再吵醒我……


    蓋勒特順手補上了一發無聲無息的靜音咒,就坐到書桌旁邊細細地翻閱起還沒來得看的信件來。一邊看著信件,一邊思考著,蓋勒特一點也沒有注意到時間的流逝。而當百野因為肚子餓而醒來的時候,太陽早就爬過了大半個天空;而蓋勒特卻沒有一絲一毫打算離開書桌。


    ——剛剛的……夢……


    梳理了一下身上的羽毛,百野振翅就飛到書桌之上,好奇地打量起亂七八糟的桌麵;而她的舉動,也打斷了蓋勒特的出神。


    ——鳴哇,好混亂的桌麵。


    百野小心翼翼地踏著台步,一腳印一腳印地在桌麵上巡視著,不時俯下身打量一下疊在一起的羊皮紙,張嘴咬一咬測試它們的硬度。回過神來的蓋勒特連忙阻止起她來——畢竟魔法雖然很好用,可是在這種情況卻是絕對能製止的——


    ——別搶啦!就咬一下又不會少點什麽!


    ——就讓我咬一下不會死的吧!


    百野不滿地看著蓋勒特從她口中拿走了羊皮紙,示威似的叫了聲。無聲咒的作用之下,羊皮紙自動收拾好。揮手讓羊皮紙堆自己藏好,蓋勒特伸出左手,靜靜地等著百野的動靜。


    ——……小氣!


    百野雖然很不滿,可是麵對目前的衣食父母……她還是乖乖地跳上了他的手臂。雖然是願意跳上蓋勒特的手上,可是這不代表百野原諒了蓋勒特從她口中搶過她正在咬的東西的罪過。


    ——本小姐還沒有要昨天送信的報酬呢,別以為飛了那麽遠,一點東西也不給我就可以!


    別開眼睛,百野故意抓緊了雙爪。


    ——我可餓死了!


    「我親愛的莉莉絲,很快就能吃晚餐了。」蓋勒特帶著百野走向房間的另一邊,在那兒有著一道處往套間的木門。就像是有個透明人在為他們服務一樣,在蓋勒特走近的時候木門自動打開迎一人一鳥進去。與蓋勒特的腳步踏入被裝飾為小餐廳的房間的同時,他們的晚餐也自動出現在餐桌之上。


    ——無論看多少次,也覺得好神奇……


    在餐桌的旁邊放著另一副支架,橫杆之上還有兩個小盤子分別裝著肉食和清水——這個就是百野的用餐地方。蓋勒特先走到支架旁讓百野站好,然後才繞過百野坐到餐桌旁。


    ——喔喔!今天有雞肉!


    雖然作為一個淑女要有儀態,可是百野認為,作為一隻禽鳥,她隻需要保持著飛行的能力和旺盛的食量那就足夠了——至於發胖這種毫不優雅的事,是絕對不會發生在她身上的。


    ——嗯嗯……好像還加了羊肉!


    所以,在看見食盤的肉食的時候,百野幾乎是雙眼發光,一下子就將數分鍾前發生的事給拋諸腦後。等到自家矛隼開始埋頭苦吃,蓋勒特這才拿起刀叉開始進食不知道應該稱為早餐還是晚餐的食物。


    雖然從外表上看不出來,事實上蓋勒特真正的年齡已經是一個相當恐怖的數字。因此也難怪,在百野狼吞虎咽丶將食盤清得一乾二淨之後,發現蓋勒特的食物隻是動了相當少的份量。畢竟人老了,胃口也就差了。


    ……不過也有例外的。


    並不是胃口變差,隻是變得極為怪異的老人家——也是存在的。


    ——怎麽沒吃完?


    百野雖然經曆過數次的『年老』,可是卻還是一點也不明白為什麽蓋勒特隻吃得下極少。先不說作為『人類』的那一世,到了作為『可可』的哈士奇那一世和作為『莉亞』的孟加拉貓那一世,即使是生命的最後一刻,她還是各種能吃。


    所以率先吃完自己那份的百野默默地盯著沒吃完的飯菜發呆。


    ——我……能吃嗎?好想吃啊……


    蓋勒特揮了揮手讓沒吃完的飯菜消失,對失望的百野說:「不行,莉莉絲。你要是再吃下去就該胖得飛不起來。」


    ——你才胖!


    百野不滿地拍打起翅膀,朝著蓋勒特尖叫了幾聲。雖然她這個豎起羽毛的樣子很有威嚇性,可跟百野相處了兩年的蓋勒特已經對此免疫。輕輕敲了敲桌麵喚來一杯紅茶,揚手召喚了一本書到手上,蓋勒特直接無視了百野的裝腔作勢。


    ——混丶混蛋!


    若百野是個人類的話,她現在臉該因氣憤而漲得通紅。不過她現在是一隻矛隼,因此即使是生氣了,在蓋勒特看來,她隻是眼睛陰霾了一點,羽毛炸起了一點,而雙爪亦有點不耐煩地收收放放。


    用著眼角餘光觀察著支架上的百野,蓋勒特的腦海之中卻並不是想著自家的信鳥。想了想,他一邊從口袋中摸出一樣小物件,一邊放下書站起來走向了百野。


    「親愛的莉莉絲,就不要生氣了。」蓋勒特淡淡地說,然後伸手探向左爪:「這個還是送給你吧。」在蓋勒特如此說道的時候,百野感到本來空無一物的左爪被戴上了一個環。雖然大小粗幼並不一樣,可是卻是與右爪上的東西感覺一樣。


    ——這個又是有什麽功用的嗎?


    低下頭伸出左爪打量了一下,剛被戴上左爪的是一個閃閃發光的輪環。這個新被載上的輪環有著極為精美的深雕,以及刻在邊緣丶細小到無法被辨認的文字。是一個從樣式到感覺都與右爪上的不同。


    「這個應該可以為你擋下幾次的攻擊——無論是咒語還是武器。」蓋勒特搔了搔百野的頸邊,自豪地說:「即使是阿不思也沒辦法在你逃走之前撃破這個護盾。再加上之前的煉金物品,莉莉絲你有足夠的安全措施了。」


    ——蓋勒特,你的意思是爭取時間讓我逃走嗎?


    ——但是,為什麽要……


    不過顯然蓋勒特沒有打算向百野解釋。在為她戴好輪環之外,蓋勒特的表情再一次淡了下來。他先為百野打開了窗戶,然後才迎向被關上的木門。


    「日安,大人。」


    就在木門之後,一名穿著白色長袍的男人正默默地站著。在蓋勒特打開門的時候,深深地向他致敬。蓋勒特向他點了點頭,轉頭對百野叮囑了一句:「莉莉絲,你記得晚上要回來就好了。」


    接著,他一如既往到坐到書桌邊,示意那名男子,以及那名男子的同伴開始匯報。


    ——晚上肯定回來啦!


    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場麵,百野還是沒忍住歪著頭打量那些入侵她和蓋勒特私人空間的人;短促地鳴叫了幾聲表示她明白了,百野頭也不回地從大開的窗戶中飛了出去。蓋勒特看了遠去的背影一眼,然後繼續被打斷了一下的匯報。


    「是嗎……」在所有報告都放在他麵前的時候,蓋勒特轉頭看著空蕩蕩的支架淡淡地說了一句。「戰爭……又要開始了嗎?」


    而遠去的百野,卻絲毫不知道這件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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