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琦,你說隊長什麽時候能醒過來?這都已經是第三天了,不是說也沒被感染嗎?會不會是醫療部隊那幫吃幹飯的搞錯了?”


    “——我呸!你小子說話就不能說點吉利的?隊長他隻是被僵屍抓了一下而已,又不是被咬了!再說了,當時一分鍾之內沒有被感染肯定就是沒事!”


    “一分鍾?我怎麽聽說現在已經進化成不到三十秒了?最開始西藏的全城變異用了三天的時間,等到了沿海的幾個省份的時候,全部淪陷隻用了半天的時間——感染時間越來越短,這對我們來講可不是件好事。”這個突然插話進來的第三個聲音頓了頓,又繼續道,“而且你確定徐隊隻是被抓、了、一、下?那這渾身全是傷的,得是多少個喪屍挨個排隊抓出來的?”


    “宋一達,我就是特別討厭你這種語氣!要不是隊長,你還有小命活著回來?!早在上海的時候就被那些毫無意識的東西吃的一點渣滓都不剩了!”


    “我說話一直都是這個樣子,趙琦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而且拜托你說話之前先動動腦子好嗎?喪屍片看多了?這些也不知道是因為哪種狗屁病毒導致變異的僵屍根本就不吃人,隻咬人!”


    那個被稱作‘趙琦’的男音嗤笑了一聲,搶白道:“我當然知道你說話的惡心程度一直都跟那些僵屍有的一拚。不過平常多看看喪屍片還是有好處的,至少不會像你上次在西藏第一次見到僵屍時候一樣,嚇得連槍都拔不出來了。”


    “……我隻是沒想到那些玩意兒會跑的那麽快!不管是老的還是少的,一個個都健步如飛、比我們這些受過專門訓練的還要敏捷!你在哪部僵屍電影裏見過這麽詭異的僵屍?!”


    “他們畢竟是從人類變異過去的,保留一些基本的行動能力也算正常吧?我反倒是覺得那些電影裏行動遲緩、沒知覺又沒聽覺、隻知道聞氣味的僵屍才是真正的不科學。”


    “那麽衷心的希望在下一次任務的時候,我們能接著從你那些‘科學’的喪屍嘴裏順利逃生——我現在可是巴不得那些僵屍保留的‘基本行動能力’越少越好,咱們小隊可就隻剩下五個人了,要不是三天前在上海的時候隊長奮不顧身的斷後,現在小隊裏有沒有活人還都是個未知數。”


    “下一次任務?”趙琦語氣加重的把宋一達的頭半句話重複了一遍,緊跟著聲調就降到了零下十度,“你也知道我們就隻剩下五個人了,隊長現在也是一副根本就不打算醒過來的模樣,還說什麽下一次任務?”


    然而還沒等到宋一達出聲回應,在最開始問了一句隊長的情況之後就被趙琦、宋一達兩個人徹底搶走話頭的聲音再次冒了出來——但是他這一次卻是和之前完全不同的聲調,不僅一句話說的磕磕絆絆、而且還帶著明顯的顫音:“你們兩個別再鬥嘴了!快、快快——快過來看!隊長他、他好像醒了!”


    “醒了?!你說隊長醒了?”


    “徐隊醒了?!——你讓開!別擋著我!”


    ……


    徐然的眉頭緊緊的皺在一起。


    在被攪動的如同大海中最狂躁的漩渦一般的大腦最深處,一幀幀屬於他的、不屬於他的記憶畫麵混雜在一起,不停的閃現、消失、再閃現——


    棕色短發、藍色眸子的小男孩坐在父親的戰鬥機上,小小的腦袋用力的貼在透明艙蓋上,被淚水模糊了的瞳孔中映出一朵巨大的、漆黑色的蘑菇雲;


    還是青澀少年模樣的徐然一語不發的抱著父親的黑白照,站在緝毒大隊為父親專門設置的靈堂裏,父親生前的好友和隊員一個個的走過來拍著他的肩膀,告訴他:‘小夥子,你的父親是我們的驕傲’;


    長大了的澳大利亞男孩仰頭望著悉尼shatterdome基地試驗場裏的巨大第三代機甲,雙手攥握成拳,如同深色藍寶石一般的眼睛裏流露出一股和年齡完全不相符的堅毅色彩;


    母親顫抖的抬起手臂,似乎是要扇出一個耳光,但是最後的動作卻定格在了頹然走出客廳、走進廚房的背影上——徐然站在原地,低垂著腦袋,手裏緊緊的攥著一份軍校錄取通知書;


    第五代機甲尤裏卡突襲者出廠,駕駛員確定為赫克.漢森與查克.漢森父子,得知這一消息的高大年輕人先是一愣,繼而興奮的伸出雙手捂住了自己因為連續高負荷訓練而一臉疲態的俊臉;


    人類針對怪獸巢穴而製定的‘最後計劃’啟動,主駕駛赫克.漢森在戰前受傷,兩個剛剛認識了十天時間的年輕男人在森麻子的‘謊言’下登上突襲者的駕駛吊艙;


    僅剩的兩台機甲下潛進入太平洋深海區,在蟲洞口遭遇了一起有兩頭四級怪獸和一頭三級怪獸組成的‘三重襲擊事件’——流浪者拚著百分之七十的受損度幹掉了一隻四級怪獸,卻依然不能挽回機甲戰士麵對五級怪獸時的劣勢;


    突襲者彈射出副駕駛艙位的逃生艙,留在吊艙裏的徐然拖著兩頭怪獸衝下蟲洞,在景象光怪陸離的怪獸巢穴裏伸手按下了那枚因為機械故障而被卡主、無法從機身裝置內發射出去的原子彈的啟動按鈕……


    然後他下意識的身體緊繃,閉上雙眼,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死亡——眼前最後的一絲光亮也徹底消失不見,就像是陷入了一個漆黑色的世界裏,在自爆之後的撕裂力量中卻沒有任何劇痛的感覺。


    再然後……他突然聽到三個不同的陌生男音不停的在自己耳邊嘰嘰喳喳,迷迷糊糊之間隻聽清楚了幾個無法連成一段話的詞匯——這種意識不清的糟糕感覺讓徐然先是一陣沒由來的煩躁,繼而掙紮著睜開了雙眼:


    淺藍色的天花板,純白色的床單和被子,房間的窗戶很小、有點像軍艦上的樣式,呼吸之間還能聞到有些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


    眼前的畫麵和他在香港shatterdome基地醒來時的場景驚人的相像,但是他的心底卻有一個聲音清楚的告訴他,這裏絕對不是那個被怪獸肆意踐踏的世界。


    但是……似乎也並不是他自己的那個世界。


    ——這是哪裏?


    ——他明明記得自己在尤裏卡突襲者的駕駛吊艙裏按下了核彈按鈕、聽到了‘滴滴答答’的倒計時、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後一秒時也清晰的感覺到了來自核彈爆炸的劇烈衝擊……現在居然還活著?!


    徐然嚐試著動了動身體,遍布全身的刺痛扯動著他的每一根神經,但是他卻發現自己的情況完全不像想象中的那麽糟糕:“你們——”


    “隊長,厲害啊!”最先湊到徐然身邊的是之前在徐然意識模糊時說話開口次數最多的趙琦,他把一張大臉貼到徐然的眼前,粗獷的眉眼之間是毫不掩飾的喜悅,“我就知道隊長你恢複能力驚人,這點小傷肯定難不到你!”


    緊跟著宋一達就一把把趙琦的臉從徐然麵前撥拉開,傾過身子接口道:“徐隊,有沒有感覺哪裏不對勁?有情況要趕緊說啊,不然你要是變了僵屍,估計這一艘航母上的人都活不了。”


    “喂喂喂,宋一達,我說你是不是得去刷個牙?”


    ——隊長?


    ——小傷?


    ——僵屍?


    剛剛從昏迷中醒來的徐然依然有些反應遲鈍,他聽著這三個並不算陌生的詞匯,卻根本無法將其準確帶入到自己現在的狀況中,也更加無法確認自己到底是不是又遭遇到了什麽離奇事件——看著麵前這兩個無論是在言語上還是動作上都充分展現出和自己‘關係很好’的兩個男人,把自己的記憶中的好友都搜索了一遍卻依然無果的徐然皺了皺眉頭,選擇了一個聽起來並不算突兀的開頭:“你們怎麽都在這?”


    “隊長,你這話說的就太不夠意思了啊。”趙琦重新蹭回徐然的病床邊,伸出手拍了拍對方的手臂,“你已經昏迷了三天了,被拋棄的我們可是每天都在這裏守著等你醒過來。”


    邊上的宋一達也跟著用力錘了徐然的肩膀一下,咧著嘴笑道:“我們三個人都可以互相作證,這三天裏一直都在這裏輪班——按理說徐隊你的情況根本就沒有嚴重到這個程度,但是醫療部隊的那些人說因為是在跟僵屍戰鬥的過程中受的傷,所以這種昏迷反而是好事。”


    “你別聽那幫吃幹飯的瞎扯淡,什麽好事!不就是怕咱家隊長被僵屍撓了之後感染上病毒,所以想趁著昏迷期間多觀察觀察嗎?都跟他們說了是被撓!不是被咬!!我現在都懷疑他們給隊長吃的那些藥裏麵是不是還加了安眠藥!”


    支撐起身子、把自己的姿勢從平躺換成靠坐的徐然強壓下心中的疑惑,嘴角微揚的看著眼前這兩個自己完全不認識、但是看起來有點不靠譜一言一行之間卻透出對自己濃濃的關切之情的男人,感覺自己像是回到了不久之前才剛剛離開的特種部隊——盡管他現在並不知道自己是在哪裏,周圍的這三個人跟自己又有著什麽樣的關係。


    可惜還不等徐然開口跟這兩個讓他產生了一點熟悉感的男人展開正式交流,對方說一句話的功夫就要揮手拍徐然一兩下的愛好終於把他徹底的從‘屬於特種部隊的美好回憶’中拎了出來——


    你們兩個說話就說話,能不能別再拍我的傷口了?一個個看起來都長得挺精明,有點照顧傷患的自覺不好嗎?!


    ……


    然而還沒等到‘被左拍一下、右拍一下’的徐然出聲趕人,‘哢嚓’的房門開合聲就瞬間驅散了房間裏正洋溢著的‘隊長他終於醒過來了!’的喜悅氣氛——


    病床邊上的三個人和病床上邊的一個人同時轉頭看向位於一側的病房大門。


    走進房間的中年人穿著一身筆挺的墨綠色軍裝,徐然因為半靠在病床上的緣故,根本就看不清唯一能辨識出對方軍銜的肩章。他看著之前和自己對話時還是一副隨便樣子的趙琦、宋一達連同另一個還不知道名字的家夥迅速的站直身體,朝著門口同時擺出了一副標準的軍禮姿勢:“首長!”


    徐然眯了眯眼睛,終於有些明白過來自己心裏那點隱隱約約的熟悉感是來自哪裏的了——盡管言行舉止中一直帶著隨性和痞氣,但是並沒有將身上一股特有的鐵血氣質徹底掩蓋住;再加上齊刷刷的軍禮過後瞬間像是變了一個人的模樣,這三個自己剛一睜眼就撲過來的家夥,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就是自己的老同行。


    ——不過要是照這麽說,自打醒了之後就一直被人家喊‘隊長’、‘徐隊’的自己,現在的身份居然是一個特種兵小隊的隊長?!


    在退役之前一直被指導員評價為‘平日裏不夠穩重’、‘改不了嘻嘻哈哈的毛病’而在升副隊長的關口被卡了大半年,一直在當精英的徐然發現自己居然在這裏莫名其妙的升官了。


    他眨了眨眼睛,看著那名步入房間的中年人麵無表情的朝另外三人點了點頭,然後徑直走到了自己的病床前。


    “首長。”盡管已經退役、卻依然對於軍人這個職業代入感極強的徐然單手撐著病床沿,剛要準備掙紮著從床上下地,就被對方伸出手臂按住了肩膀。


    “徐然,你不用起來,我來跟你說兩件事就走。”還不等徐然再做出什麽反應,這位從外貌看上去頂多五十歲的男人就開門見山的繼續道,“這次進入上海尋找病原體的行動失敗,是我們事先沒有對僵屍病毒的擴散速度做好準確評估的緣故,因為這個失誤而導致你們小隊半數覆滅,我們都感到很抱歉和痛心。”


    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徐然隻能僵硬的點了點頭。


    但是他的這個雙眼死死的盯著雪白的被單、一語不發的模樣落在一旁的四個人眼裏,卻是痛失一半好兄弟的真實寫照。


    這名站在徐然病床一側的中年軍官歎了口氣,按著徐然肩部的左手輕輕拍了拍對方:“但是現在因為這次任務的失敗,我們不得不再次派遣一個小隊進入現在因為殘留的人口越來越少而正在不斷縮小防衛網的北京,取得另一份被保留在科學院的病毒原液。”


    徐然下意識的反問道:“北京的殘留人口?”


    “是的,隨著僵屍病毒的擴散,現在北京的殘留人口正在飛速減少。”


    腦子已經基本恢複到了正常運轉速度、但是卻依然沒能搞清楚大背景的徐然蹙起眉毛,沉默了好一會才接口道:“僵屍病毒擴散?那難道不應該把殘留的人口都救援出來嗎?”


    “不,你們的首要任務是取得病毒樣本,在保證可以把病毒樣本送回這裏的前提下,可以見機行事。”


    “我們?”


    “是的,你們——你的特種兵小隊。你們是現在這艘航母上最精英的戰士,也是唯一有可能成功突破正被僵屍包圍的北京外圍、進入到已經被僵屍占領了的科學院裏的隊伍。”


    “等等,首長,”徐然猛的抬起頭,看了看正低著頭不知道想什麽的宋琦三人,又把目光重新投向窗前的中年男人,“您的意思是隻有我們小隊?”


    “是的,隻有你們一支隊伍,今天半夜準備出發。”


    “可是我覺得我們——”


    “首長!”一直站在邊上沒有說話的趙琦終於忍不住上前一步,他側頭看了看病床上的徐然,繼而微揚起腦袋大聲道,“我們隊長剛剛從昏迷中清醒過來!根本無法立即帶隊出動!”


    中年軍官對於趙琦連一個眼神都欠奉。他深深的看著靠坐在病床上、和自己對話需要仰起脖子的徐然,臉上的表情肅然一整:“徐然,醫療部一直在密切關注著你的身體狀況,在你昏迷的時候你的傷口就已經基本痊愈——你應該對自己的身體狀況最清楚。所以,你現在的意思是想要退出?還是為了保護你的隊員,想要拒絕這次任務?”


    “不,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我完全服從軍隊的命令!”徐然差點被本能驅使著從病床上跳下來給長官敬一個軍禮,他深吸了一口氣,在對現狀一片茫然的情況下直接撿起對方之前說過的話重複了一遍,“但是我們小隊成員已經犧牲了一半,長官!”


    “我知道你是一名優秀的特種兵,我也知道你的小隊成員接連犧牲給你帶來了很大的打擊。”中年軍官頓了頓,又繼續道,“但是徐然,現在是關乎人類存亡的時刻,我希望你能拋棄一切私人感情,帶領你的小隊,在世界末日到來之前,想盡一切辦法將能挽救人類的病毒原體和疫苗帶回來!”


    徐然錯愕的看著眼前這個一臉肅穆表情的中年男人,三秒鍾之後,這位剛剛才拖著兩頭怪獸栽下蟲洞、用一顆原子彈拯救了世界的男人終於勉強理解了對方所要表達的意思。


    ——準確的來說,徐然的一大半注意力都被對方最後一句話裏的四個字吸引了。


    盡管之前已經從幾個人口中接連蹦出的‘僵屍病毒’、‘上海淪陷’、‘北京的殘留人口銳減’上得到了足夠的暗示,但是在聽到眼前這位首長直白的說出‘世界末日’這四個字的時候,徐然依然覺得自己就像是被人用一根木棍突然當頭敲了一棒子一樣——不僅滿眼都是小星星,而且心髒也跟著涼了大半截。


    ……又是世界末日?


    這是在跟他開玩笑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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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獨家發表,碼字不易,盜文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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