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棲曾經把探查別人記憶當成吃飯喝水般地頻繁使用,不過最近很少這樣做了。


    一是她那時候對新時代很陌生,需要快速了解周圍環境信息,而深度讀心術無疑是最為簡單直接的方式。


    二是她使用讀心術的對象基本都是修行門外漢或者初學者,抱著逗小輩玩玩的心態,倒也無妨。


    而去往真知會定義的各大派係後,就都是修行入道的同行,探測記憶這種事兒,一是不合禮儀,二是對內行來說絕對會發現。


    何況這種行為有偷雞摸狗的嫌疑,不算正途,哪怕靈棲實力高強,若是行這些下乘隻事,被實力不如她的人抓住把柄,批判一番,滋味也不好受。


    所以了,這刻招呼都不打,就對個普通人使用深層讀心術,靈棲非但一點都不愧疚,反而理所當然。


    嗡......眼前景色一陣扭曲,被讀心者的記憶,意誌,隨時隨地在變化的感知,想法,猜測等林林總總的海量信息鋪天蓋地湧現出來。


    靈棲熟練地引導信息洋流結成有次序,有規矩,有可讀性的場景......這是她駕輕就熟的本事,之前的好幾次讀心也都是有過這樣的程序。


    然後......過了好幾分鍾,麵前仍然是一團散亂無章,似是而非的記憶殘片,各種稀奇古怪的場景,事物雜糅在一起,令人無法理解。


    比如,街道,房屋,建築這些應該方方正正鋼筋水泥結構的東西,變成了充滿補丁的肉塊織成,房間裏六麵牆都用鐵絲網樣的荊棘條穿刺連接。


    對話中的行人卻一個個都是木雕,鐵皮,或者沙土捏成的土人兒,嘰嘰喳喳講著根本沒有規則的噪聲。


    而這種變化的事物材質,也並沒有任何規矩,不是所有的無機物都變成血肉內髒,也不是所有活物都變成土木磚石,而是各種交錯混合,土木金屬中參和內髒器官,血肉筋骨中又莫名其妙嵌上一顆樹,一隻懷表,發光的電燈泡,噗噗作響的蒸汽機之類......


    總之就是毫無邏輯的空間,仿佛最可怕的噩夢出現在眼前,看得到,也摸得著。


    “哇,這可真是絕罕稀妙的景象。”


    業雲小姬睜大眼睛,也長大著下巴,驚訝感慨。


    她作為一段神識思念體,是可以跟隨靈棲一同進入他人的思念空間的。


    而且,小姬所驚訝感歎的,也並非什麽稀奇古怪的混亂場景,而是近在眼前,同樣光溜溜的靈棲......


    這下子兩人是半斤八兩了,都是坦誠相見,沒有任何遮攔。


    “大神你別這樣子好麽,我把持不住啊,真奇怪,你不自稱大叔麽,為什麽在號稱絕對真實姿態的思念體狀態下,還是有這麽完美的魅魔少女的樣子啊!”


    業雲小姬罕見地,雙手籠住了上圍。


    她當然不是怕被看,而是覺得自卑。


    畢竟是平板身材嘛。


    如果是別人,聽靈棲講自己原來並非魅魔女子,而是什麽遠古大神,至少八成是不相信的,更不會接受她是老爺爺的說法。


    可是業雲小姬不同,先天靈寶的她聽什麽就是什麽,靈棲第一次跟她講自己是大叔,這孩子就真的認定了靈棲是大叔,順理成章地相信著。


    所以這刻靈棲光溜溜地出現在麵前,而且擁有著無法再調整半分的完美身材,反倒令小姬難以置信。


    靈棲本人則還是若無其事,雙手自然搭在體側,目光仰頭依舊在注意著四周紛亂交錯的環境:


    “我是從魅魔天賦的根基提煉的深層讀心術,思念體的模樣當然也是魅魔的樣子。這有什麽好奇怪的,修行者不就是該有一顆坦然麵對一切的心麽......我若是連這點心結都無法解開,還談什麽煉虛合道的無上大願?”


    “好啦好啦,別吹牛了,你那麽厲害,怎麽就在最擅長得讀心術上掉鏈子了呢,快點把這裏亂七八糟的信息理順啊,辣眼睛。”


    業雲小姬撇嘴揶揄。


    “沒問題,已經理順了,這裏就是那瘍湧釁的內心世界。”


    靈棲信心滿滿地給出結論:“這貨是個瘋子......而且不是普通瘋子,乃是有理智的狂人。”


    此言一出,周遭世界立刻發生扭曲,一道道的血肉牆壁豎起,鋪天蓋地,形成四周環繞的迷宮!


    迷宮的上下左右都有通道,而且從每一個岔口望去,所見的景色都是相同,讓人分不出方向。


    業雲小姬被這樣的變化嚇了一跳,趕忙緊緊抱住靈棲:


    “我失去了對外界的聯係!這人能有意識地封鎖思念!大神你可要破解這迷宮啊,咱們要是迷失在這裏可就死的太冤了,陰溝裏翻船啊!”


    兩隻光溜溜的絕美女孩,一個青春靚麗發育態勢喜人,一個幼嫩嬌小,依偎在一起活像天真的小姐妹,雖然“姐姐”的表情還算鎮定,似乎要保護妹妹,可是妹妹瑟瑟發抖的樣子,很讓人懷疑姐姐是故作鎮定。


    就這麽全身沒有半點保護的小羊羔,光溜溜置身於充斥了怪異肉質器官的無盡迷宮中,怎麽想下場都很不妙?


    然而真實情況是,靈棲的鎮定就真的是鎮定,有十足的把握破局:


    “哎呦,確實有兩下子,我們的這段神識觸須被截斷了,現在本體那邊應該已經發覺蹊蹺,開始想別的辦法了吧。”


    “你還說!”業雲小姬幾乎哭了:“你隻是部分神識,就算消失在這心境迷宮中,對於本體來說也就是冥想百來日的功夫,我卻是了好大一份產業,極地神殿啊,虛淵玄水啊,行星意誌啊!”


    “咳,你那些產業,還不都是我給的。”靈棲揭穿道:


    “外麵的本體,放任那普通人類為所欲為也動不了分毫,而且她應該不會做些多餘的事情,因為此行的目的就是要修心啊,采用力量碾壓的行為,豈不是浪費了這次絕好的機會?”


    “所以她會放任我們兩個探索,破解,然後這份並非依靠蠻力,而是憑借心性來破局的經驗,會成為壯丹晉升的絕佳資糧。”


    “嗚嗚嗚,我不管,我就是被你坑的!”


    妖姬用力把頭埋在靈棲懷裏,盡情痛哭:


    “見識你的手段後我以為天下沒有能難倒你的事情,所以才放心地把全部神識跟出來遊曆!否則的話哪怕有一點根源與本體連接,那運行玄冥滄海陣的巨大疲勞都會反饋進來,玩的不盡興!可現在到好,居然讓我深處險境......”


    “不過那位人類,我也確定真的是普通人啊,所以才敢跟你闖進來的,但是這番手段似乎就連真正專修心魔的邪道高人也做不到吧!”


    “是的,所謂巨大挑戰也是巨大機遇,我們其實是進入寶藏才對。”


    靈棲放任業雲小姬的撒嬌,敞開手腳去摸,去踩這迷宮肉乎乎的黏膜質地牆壁:


    “我們是被某種防禦姿態的手段所囚禁,但是並沒有受到有針對性的攻擊手段?這就說明始作俑者沒受過真正的修行斷念授課,是門外漢無誤。這樣就算他具備自己都不了解的神識方麵的異能,但根本不會用,不足為懼!”


    修行者當中的斷念手段,講究“念起即斷,念起不隨,念起即絕,覺之既無”,時刻內照自己的識海每一個角落。


    這一段描述聽起來簡單,實際上要做到很是需要下一番功夫。


    否則對於凡人來講,哪怕他腦海中有了什麽令人不安的幻覺,錯覺,痛苦的回憶之類,但若是不得要領,越是想要它消失,這些想法反而會越來越清晰,記憶場景也越來越深刻,是起了反效果。


    那麽,靈棲的一縷神識跟業雲小姬的意識沒有當場被滅殺,也就是說這位瘍湧釁確實是門外漢,隻不過湊巧有些奇怪的本領。


    這種幺蛾子事兒靈棲在母星這幫幸存者身上見得多了,也就不覺得奇怪。


    但業雲小姬當然是給嚇得夠嗆。


    其實還有一點,靈棲沒有挑明,就是以她做事滴水不漏的習慣,當然注意到了業雲小姬因為貪懶怕累,把全部神識都釋放出來的小動作,所以早就做好應對手段,即使她們探究他人識海的舉動真的遭到意外,也有後手補救。


    但是這些事情她沒有告訴業雲小姬,也是為了給這孩子一個教訓,老老實實做好本職工作。


    當然,現在的情況,靈棲的這縷神識倒真的是斷絕了跟本體的聯係,不過基本性格還是存在,那就是絕不放棄,探索到底!


    以這份微弱的神識,若是能夠破局成功,那回到本體後將會帶給壯丹修行極大好處。


    然後,靈棲就拖著業雲小姬,開始了一寸寸仔細摸索迷宮的舉動。


    “嗚啊,黏糊糊地,好惡心。高手你能不能注意點,盡量別讓我碰到這些黏膜啊?”


    爬在靈棲身上的小姬都快蹭遍她身上每一個角落了,還是尋不到安定點,時不時發牢騷。


    “嗯,你胡亂改變自己所覺察的方位,當然總要碰壁。”靈棲提示到:


    “你說,你現在是站著的還是倒立的?”


    “當然是站著的!你是想說因為四麵牆壁跟通道的模樣都相同,我就會迷失方向麽?怎麽會!最起碼,頭發還好好披在肩上,就說明是正麵......”


    小姬正講得念念有辭,靈棲抬腿一個站姿一字馬,修長的大腿跟光潔的腳丫,筆直頂到壓抑的天花板上:


    “那現在呢?”


    下一個動作,靈棲順利無比地將另一隻腿也跨了過去,當兩腳都踩在“天花板”上,小姬發現自己的頭發還是順滑披肩,什麽都沒發生!


    思念體的空間裏,哪來的重力喲,一切都是慣性思維的誤導!


    “嗚啊!怎麽會!我完全失去方向了!剛才是麵對的哪裏來著?我去,完全找不到了!”


    小姬是真的嚇壞了,而且絕望,本能地要找到最深沉,最柔暖的安全之所在鑽進去,抖抖抖抖,震動個沒完。


    “你在再這樣就別想爬在我身上!”


    靈棲毫不客氣地把小姬從自己兩腿內側撥開:


    “我們現在是思念體,思念體用不著以腳走路,也可以移動位置。現在,放開你在外麵世界的慣性思維,想想純粹的情緒狀態,用單一變量法,來測試思念體在這處空間中的移動規律。”


    人有七情六欲。


    七情指“喜、怒、憂、思、悲、恐、驚”,六欲就是人的六種欲望、六種需求。


    人要生存,生怕死亡,要活得有滋有味,有聲有色,於是嘴要吃,舌要嚐,眼要觀,耳要聽,鼻要聞,這些欲望與生俱來,不用人教就會。


    所以六欲,就是生、死、耳、目、口、鼻


    其中“六欲”乃是要借助實體器官,才能感受得到種種反饋。


    而七情,則是純粹意識方麵的情誌活動,不需要肉身器官即可感知。


    修行法門中,能夠隨心所欲控製七情,讓自己神識做出純粹的情誌活動,是還神境的基本功。


    “那麽來了,忘記自己的手腳,單以情誌為牽引,實現意識體在心靈迷宮中的行動吧......首先是喜!”


    唰!


    一個念頭升起,靈棲瞬間向前穿梭近百米的距離!


    這時是真正的“向前”的感覺,和先前那種觸摸到任何方向牆壁,重力的方向就被改變的情況不同,靈棲真實的“向前方挪動”了。


    還有一個參照物,就是業雲小姬。


    這孩子一眨眼功夫,就見賴以當成精神支柱的靈棲,瞬間遠離自己,到了視線盡頭,可給嚇尿了:


    “不要丟下我!哇哇哇......”


    連哭帶爬地,小姬奔向靈棲,可是每當腳踩在“地麵”上,產生了思維習慣中借助地麵“摩擦力”而形成物體挪動的現象,在這思維空間裏所出現的情況卻是,整個迷宮牆壁都朝某個方向挪了一點,但小姬跟靈棲的絕對距離,並沒有改變。


    於是小姬拿出看家本領,繼續嚎啕大哭!


    “喂喂,別哭啦,這樣純粹的恐之心念,可是會反而將你我的距離.......越拉......越......遠......”


    靈棲的提醒,真的變得越來越遠,遠的聽不見回聲了。


    所以說,在這心境迷宮的世界裏,意識體的絕對位移方式,全然根據情緒決定。


    可是既然已經窺破這一層奧秘,那麽離破解迷宮的一刻也就不遠了。


    靈棲輕鬆地呼口氣,然後心念一動,瞬間掠過小姬身邊,將滿臉眼淚鼻涕的小丫頭攔腰抱起:


    “來,給爺笑一個!”


    “不笑?”


    “爺給你笑一個!”


    噗嗤......


    小姬終於給逗得扭轉了情緒,破涕為笑!


    兩人瞬間達成同步馳騁,方向筆直,一往無前。(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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